第二十六章 犬儒學派與懷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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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婚姻,不要确定的宗教。

    他的弟子們(如果他本人不曾)譴責奴隸制。

    他并不是一個嚴格的苦行主義者,但是他鄙棄奢侈與一切人為的對感官快樂的追求。

    他說“我甯可瘋狂也不願意歡樂”。

    ① ①貝恩,卷二,第4,5頁;穆萊,《五個階段》,第113—114頁。

     安提斯泰尼的名聲被他的弟子狄奧根尼蓋過了,狄奧根尼“是歐濟尼河上西諾普地方的青年,最初他[安提斯泰尼]并不喜歡他;因為他是一個曾因塗改貨币而被下過獄的不名譽的錢商的兒子。

    安提斯泰尼命令這個青年回家去,但是他絲毫不動;他用杖打他,他也一動不動。

    他渴望‘智慧’,他知道安提斯泰尼可以教給他智慧。

    他一生的志願也是要做他父親所做過的事,要‘塗改貨币’,可是規模要大得多。

    他要塗改世上流行的一切貨币。

    每種通行的印戳都是假的。

    人被打上了将帥與帝王的印戳,事物被打上了榮譽、智慧、幸福與财富的印戳;一切全都是破銅爛鐵打上了假印戳罷了。

    ”① 他決心象一條狗一樣地生活下去,所以就被稱為“犬儒”,這個字的意思就是“象犬一樣”。

    他拒絕接受一切的習俗——無論是宗教的、風尚的、服裝的、居室的、飲食的、或者禮貌的。

    據說他住在一個桶裡,但是吉爾柏特·穆萊向我們保證說這是個錯誤:因為那是一個大甕,是原始時代用以埋葬死人的那種甕。

    ②他象一個印度托缽僧那樣地以行乞為生。

    他宣揚友愛,不僅僅是全人類之間的友愛,而且還有人與動物之間的友愛。

    甚至當他還活着的時候,他的一身就聚集了許多的傳說。

    盡人皆知,亞曆山大怎樣地拜訪過他,問他想要什麼恩賜;他回答說:“隻要你别擋住我的太陽光”。

     ①穆萊,《五個階段》,第117頁。

     ②同上,第119頁。

     狄奧根尼的教導,一點也沒有我們現在所稱之為“玩世不恭”的(“犬儒”的)東西,——而是恰好與之相反。

    他對“德行”具有一種熱烈的感情,他認為和德行比較起來,俗世的财富是無足計較的。

    他追求德行,并追求從欲望之下解放出來的道德自由:隻要你對于幸運所賜的财貨無動于衷,便可以從恐懼之下解放出來。

    我們可以看出,他的學說在這一方面是被斯多葛派所采用了的,但是他們并沒有追随着他摒絕文明的歡樂。

    他認為普羅米修斯由于把那些造成了近代生活的複雜與矯揉造作的技術帶給了人類,所以就公正地受到了懲罰。

    在這一點上他有似于道家、盧梭與托爾斯泰,但是要比他們更加徹底。

     雖然他是亞裡士多德同時代的人,但是他的學說在氣質上卻屬于希臘化的時代。

    亞裡士多德是歡樂地正視世界的最後一個希臘哲學家;從他而後,所有的哲學家都是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而具有着一種逃避的哲學。

    世界是不好的,讓我們學會遺世而獨立吧。

    身外之物是靠不住的;它們都是幸運的賜予,而不是我們自己努力的報酬。

    唯有主觀的财富——即德行,或者是通過聽天由命而得到的滿足——才是可靠的,因此,唯有這些才是有智慧的人所要重視的。

    狄奧根尼本人是一個精力旺盛的人,但他的學說卻正象希臘化時代所有的學說一樣,乃是一種投合于勞苦倦極的人們的學說,失望已經摧毀了這些人的天賦的熱忱了。

    這種學說除了對于強有力的罪惡是一種抗議而外,當然絕不是一種可以指望促進藝術或科學或政治或任何有用的活動的學說。

     看一下在犬儒學派普及之後,他們的學說變成了什麼樣子,是饒有趣味的。

    公元前三世紀的早期,犬儒學派非常風行,尤其是在亞曆山大港。

    他們刊行了短篇的說教,指出沒有物質财産是多麼地輕松,飲食簡樸可以是多麼地幸福,怎樣在冬天不必穿昂貴的衣服就可以保持溫暖(這在埃及也許是真的!),對自己的家鄉依依不舍或者悲悼自己的孩子或朋友的死亡又是何等之愚蠢。

    這些通俗化的犬儒學者之中有一個叫做德勒斯的說:“我的兒子或妻子死了,那難道就有任何理由應該不顧仍然還在活着的我自己,并且不再照顧我的财産了麼?”①在這一點上我們很難對于這種單純生活感到任何的同情,它已經變得太單純了。

    我們懷疑是誰高興這種說教,是希望把窮人的苦難想象成僅僅是幻想的那些富人呢?還是力圖鄙視獲得了成功的事業家們的那些新的窮人呢?還是想使自己相信自己所接受的恩賜是無關重要的那些阿谀獻媚者呢?德勒斯對一個富人說:“你慷慨大度地施舍給我,而我痛痛快快地取之于你,既不卑躬屈膝,也不唠叨不滿。

    ”②這是一種很便當的學說。

    通俗的犬儒主義并不教人禁絕世俗的好東西,而僅僅是對它們具有某種程度的漠不關心而已。

    就欠債的人來說,這可以表現為一種使他減輕自己對于債主所負的義務的形式。

    我們可以看到“玩世不恭”(“犬儒的”)這個名詞是怎樣獲得它的日常意義的。

     ①《希臘化時代》(1923年,劍橋闆),第84頁以下。

     ②同上,第86頁。

     犬儒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