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亞裡士多德的形而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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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鸠魯派,但丁發見這些人都在地獄裡。

    事實上,亞裡士多德的學說是複雜的,很容易被誤解。

    在他的《論靈魂》一書裡,他把靈魂看成是與身體結合在一起的,并且嘲笑了畢達哥拉斯派的輪回學說(407b)。

    似乎靈魂是随身體而消滅的:“因此無可懷疑,靈魂與它的身體是不可分的”(413a);但是他随即又補充說道:“或者,無論如何,靈魂的某些部分是如此的”。

    身體與靈魂的關系即質料與形式的關系:“靈魂必定是在一個物體的形式的内部就潛存着生命的那種意義上的一種實質。

    但是實質是現實,因而靈魂就是具有上述特征的身體的現實”(412a)。

    靈魂“是與事物本質的規定公式相符合的那種意義上的實質。

    這意思就是說,它是一個具有上述規定的特性(按指具有生命)的身體的‘本質的東西’”(412b)。

    “靈魂是一個潛存着生命的自然體的第一級的現實。

    上述的這種自然體便是一個有機組織的身體”(412a)。

    如果問靈魂和身體究竟是不是一個,那就象問蠟和以模型鑄出來的蠟的形象是不是一個,是同樣地沒有意義了(412b)。

    自我滋養是植物所具有的唯一的精神能力(412a)。

    靈魂是身體的目的因(414a)。

     在這部書裡,亞裡士多德區别了“靈魂”與“心靈”,把心靈提得比靈魂更高,更不受身體的束縛。

    談過了靈魂與身體的關系之後,他說道:“心靈的情況是不同的;它似乎是植于靈魂之内的一種獨立的實質,并且是不可能被毀滅的”(408b)。

    又說:“我們還沒有關于心靈或者思維能力的證據;它似乎是一種大不相同的靈魂,有如永恒的東西之不同于可消逝的東西那樣;唯有它才能孤立存在于其他一切的精神能力之外。

    由于以上所述顯然可見(盡管有些相反的說法),靈魂的其他一切部分都是不能單獨存在的”(413b)。

    心靈是我們的一部分,它能理解數學與哲學;它的對象是沒有時間性的,所以它本身也就被看成是沒有時間性的。

    靈魂是推動身體并知覺可感覺的對象的東西;它以自我滋養、感覺、思維與動力為其特征(413b);但是心靈則具有更高的思維功能,它與身體或感覺無關。

    因此心靈就可以是不朽的,雖說靈魂的其他部分都是不能不朽的。

     要了解亞裡士多德的靈魂學說,就必須記得靈魂是身體的“形式”,而空間的形狀則隻是“形式”的一種。

    那末靈魂與形狀之間的共同之點又是什麼呢?我以為共同之點就是兩者都把統一性賦給了某一定量的質料。

    一塊大理石裡面後來将要變為一座雕像的那一部分,現在還不曾與大理石的其他部分區分開來;它現在還不是一件“東西”,并且也沒有任何的統一性。

    但是在雕刻家塑造了這座雕像之後,它就有了由它的形狀而得到的統一性。

    靈魂最本質的特征——靈魂就是以此而成為身體的“形式”的——就是它使身體成為了一個有機的整體,并且作為一個統一體而有其目的。

    一個單獨的器官所具有的目的是在它的自身之外的;例如眼睛在孤立時就不能看。

    所以有許多事情,盡管當以一個作為整體的動物或植物為其主體時,是可以那麼說的;但是對于它的任何一部分可就不能也那麼說了。

    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有機組織或者說形式才能賦予實質性。

    凡是賦予植物或動物以實質性的,亞裡士多德便稱之為“靈魂”。

    但是“心靈”卻是另一種不同的東西,與身體的聯系也不那麼密切;也許它是靈魂的一部分,但是它卻隻為很少數的一小部分生物所具有(415c)。

    作為思辨過程的心靈并不能成為運動的原因,因為它永遠不會想到一切實際的東西,也永遠不會說應該避免什麼或者應該追求什麼(432b)。

     《尼各馬可倫理學》一書中提出了類似的學說,雖然在術語上略有改變。

    靈魂裡面有一種成份是理性的,有一種成份是非理性的。

    非理性的部分有兩重:即,在各種生物(包括植物)之中都可以發見的生長部分與隻存在于一切動物的嗜欲部分(1102b)。

    理性靈魂的生活就在于沉思,這是人的完滿的幸福,盡管并不能完全達到。

    “這樣的一種生活對于人恐怕是太高了:因為人并不是就其作為一個人便可以這樣生活的,而是就他身中有着某種神聖的東西存在,他才能如此的;并且它的活動之優越于其他各種(實際的)德行的作用,正與它之優越于我們複合的本性的程度是一樣的。

    所以,如果與人比較起來理性乃是神聖的,那末與人的生活比較起來符合于理性的生活也就是神聖的。

    但是我們絕不能聽從有些人的話,那些人勸告我們說我們既是人就該去想人的事情,既然有死就該去想有朽的事物。

    我們應當是盡我們的力量使自己不朽,盡最大的努力依照我們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而生活;因為即使它在數量上很小,但是它在力量上和價值上卻遠遠超過了一切事物”(1177b)。

     從這些段話看來,則似乎個性——這是區别開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東西——是與身體和非理性的靈魂相聯系着的,而理性的靈魂或者心靈則是神聖的、非個人的。

    一個人喜歡吃蠔肉而另一個人喜歡吃菠蘿;這就區别開了人與人。

    但是當他們都想到乘法表的時候,隻要他們想得正确,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的分别了。

    非理性的靈魂把我們區分開來;而有理性的靈魂則把我們結合起來。

    因此心靈的不朽或理性的不朽并不是個别的人的個人不朽,而是分享着神的不朽。

    我們看不出亞裡士多德是相信柏拉圖以及後來基督教所教導的那種意義上的個人的靈魂不朽的。

    他隻是相信就人有理性而論,他們便分享着神聖的東西,而神聖的東西才是不朽的。

    人是可以增加自己天性中的神聖的成份的,并且這樣做就是最高的德行了。

    可是假如他真的完全成了功的話,他也就會不再成其為一個個别的人而存在了。

    這也許并不是對于亞裡士多德的話的唯一可能的解釋,但是我以為這卻是最為自然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