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古代哲學 第一篇 前蘇格拉底哲學家 第一章 希臘文明的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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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及堡壘始終都給古典希臘的想象力以強烈的印象。

    宮殿裡的較古老的藝術品若不是确乎出于克裡特工匠之手,也是與克裡特工藝密切接近的。

    隔着一層朦胧的傳說所見到的邁錫尼文明,正是荷馬詩歌所描寫的文明。

     關于邁錫尼人還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

    他們的文明是他們被克裡特人所征服的結果嗎?他們說希臘語呢,抑或他們是一種較早的土著種族呢?對于這些問題還不可能有确切的答案,但是總的說來,他們很可能是說希臘語的征服者,并且至少貴族是來自北方的頭發漂亮的侵入者,這些人帶來了希臘的語言①。

    希臘人前後以三次連續的浪潮進入希臘,最初是伊奧尼亞人,然後是亞該亞人,最後是多利亞人。

    伊奧尼亞人雖然是征服者,但似乎相當完整地采納了克裡特的文明,正象後來羅馬人采納了希臘的文明一樣。

    但是伊奧尼亞人被他們的後繼者亞該亞人所侵擾,并且大部分被趕走了。

    從波伽茲-科易所發掘出來的喜特人的書版裡,我們可以知道亞該亞人在公元前十四世紀曾有過一個龐大的有組織的帝國。

    邁錫尼文明已經被伊奧尼亞和亞該亞人的戰争所削弱,實際上就被最後的希臘侵略者多利亞人所毀滅了。

    以前的侵入者大部分采納了米諾的宗教,但是多利亞人卻保存了他們祖先的原始的印度-歐羅巴宗教。

    然而邁錫尼時代的宗教卻仍然不絕如縷,尤其是在下層階級之中;而古典時代希臘的宗教就是這兩種宗教的混合物。

     ①見尼爾遜(MartinP.Nilsson):《米諾-邁錫尼宗教及其在希臘宗教中的殘餘》,第11頁以下。

     雖然上叙的情況可能是事實,但是我們必須記得我們并不知道邁錫尼人究竟是不是希臘人。

    我們所知道的隻是他們的文明毀滅了,在它告終的時候,鐵就代替了青銅;并且有一個時期海上霸權轉到腓尼基人的手裡。

     在邁錫尼時代的後期及其結束之後,有些入侵者定居下來變成了農耕者;而另有些入侵者則繼續推進,首先是進入希臘群島和小亞細亞,然後進入西西裡和意大利南部,他們在這些地方建立了城市,靠海上貿易為生。

    希臘人最初便是在這些海上城市裡作出了對于文明的嶄新的貢獻;雅典的霸權是後來才出現的,而當它出現的時候也同樣地是和海權結合在一起的。

     希臘大陸是多山地區,而且大部分是荒瘠不毛的。

    但是它有許多肥沃的山谷,通海便利,而彼此間方便的陸地交通則為群山所阻隔。

    在這些山谷裡,小小的各自分立的區域社會就成長起來,它們都以農業為生,通常環繞着一個靠近海的城市。

    在這種情況之下很自然的,任何區域社會的人口隻要是增長太大而國内資源不敷時,在陸地上無法謀生的人就會去從事航海。

    大陸上的城邦就建立了殖民地,而且往往是在比本國更容易謀生得多的地方。

    因此在最早的曆史時期,小亞細亞、西西裡和意大利的希臘人都要比大陸上的希臘人富有得多。

     希臘不同地區的社會制度也是大有不同的。

    在斯巴達,少數貴族就靠着壓迫另一種族的農奴的勞動而過活;在較貧窮的農業區,人口主要的是那些靠着自己的家庭來耕種自己土地的農民們。

    但是在工商業繁榮的地區,自由的公民則由于使用奴隸而發财緻富——采礦使用男奴隸,紡織則使用女奴隸。

    在伊奧尼亞,這些奴隸都是四隣的野蠻人,照例最初都是戰争中的俘獲。

    财富越增加,則有地位的婦女也就越孤立,後來她們在希臘的文明生活裡幾乎沒有地位了,隻有斯巴達是例外。

     一般的發展情況是最初由君主制過渡到貴族制,然後又過渡到僭主制與民主制的交替出現。

    國王們并不象埃及的和巴比倫的國王那樣具有絕對的權力,他們須聽從元老會議的勸告,他們違背了習俗便不會不受懲罰。

    “僭主制”并不必然地意味着壞政府,而僅僅指一個不是由世襲而掌權的人的統治。

    “民主制”即指全體公民的政府,但其中不包括奴隸與女人。

    早期的僭主正象梅狄奇家族那樣,乃是由于他們是财閥政治中最富有的成員而獲得權力的。

    他們的财富來源往往是占有金銀礦,并且由于伊奧尼亞附近呂底亞王國傳來了新的鑄币制度而大發其财①。

    鑄币似乎是公元前700年以前不久被人發明的。

     ①見烏雷(P.N.Ure):《僭主制的起源》。

     商業或海盜掠奪——起初這兩者是很難分别的——對于希臘人最重要的結果之一,就是使他們學會了書寫的藝術。

    雖然書寫在埃及和巴比倫已經存在過幾千年了,而且米諾的克裡特人也曾有過一種文字(這種文字還沒有人能識别),然而并沒有任何決定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希臘人在公元前十世紀左右以前是會寫字的。

    他們從腓尼基人那裡學到書寫的技術;腓尼基人正象其他叙利亞的居民一樣,受着埃及和巴比倫兩方面的影響,而且在伊奧尼亞、意大利和西西裡的希臘城市興起之前,他們一直握有海上商業的霸權。

    公元前十四世紀時,叙利亞人給伊克納頓(埃及的異端國王)寫信仍然使用巴比倫的楔形文字;但是推羅的西拉姆(公元前969—936年)已經用腓尼基字母了,腓尼基字母或許就是從埃及文字中發展出來的。

    最初埃及人使用一種純粹的圖畫文字;這些圖畫日益通行以後就逐漸地代表音節(即圖形所代表的事物的名字的第一個音節),終于根據“A是一個射青蛙的射手”①的原則而代表單獨的字母了。

    最後的這一步埃及人自己并沒有完成,而是由腓尼基人完成的,而這就給了字母以一切的便利。

    希臘人又從腓尼基人那裡借來這種字母加以改變以适合他們自己的語言,并且加入了母音而不是象以往那樣僅有子音,從而就作出了重要的創造。

    毫無疑問,獲得了這種便利的書寫方法就大大促進了希臘文明的興起。

     ①例如希伯來字母的第三個字“gimel”指“駱駝”,而這個字的符号就是一幅約定俗成的駱駝圖形。

     希臘文明第一個有名的産兒就是荷馬。

    關于荷馬的一切全都是推測,但是最好的意見似乎是認為,他是一系列的詩人而并不是一個詩人。

    或許依裡亞特和奧德賽兩書完成的期間約占200年的光景,有人說是從公元前750—550年,②而另有人認為“荷馬”在公元前八世紀末就差不多已經寫成了③。

    荷馬詩現存的形式是被比西斯垂塔斯帶給雅典的,他在公元前560至527年(包括間斷期)執政。

    從他那時以後,雅典的青年就背誦着荷馬,而這就成為他們教育中最重要的部分。

    但在希臘的某些地區,特别是在斯巴達,荷馬直到較晚的時期,才享有同樣的聲望。

     ②貝洛赫:《希臘史》第12章。

     ③羅斯多夫采夫:《古代世界史》卷一,第399頁。

     荷馬的詩歌好象後期中世紀的宮廷傳奇一樣,代表着一種已經開化了的貴族階級的觀點,它把當時在人民群衆中依然流行的各種迷信看成是下等人的東西而忽略過去。

    但是到了更後來的時期,許多這些迷信又都重見天日了。

    近代作家根據人類學而得到的結論是:荷馬決不是原著者,而是一個删定者,他是一個十八世紀式的古代神話的诠釋家,懷抱着一種上層階級文質彬彬的啟蒙理想。

    在荷馬詩歌中,代表宗教的奧林匹克的神祇,無論是在當時或是在後世,都不是希臘人唯一崇拜的對象。

    在人民群衆的宗教中,還有着更黑暗更野蠻的成份,它們雖然在希臘智慧的盛期被壓抑下去了,但是一等到衰弱或恐怖的時刻就會迸發出來。

    所以每逢衰世便證明了,被荷馬所擯棄的那些宗教迷信在整個古典時代裡依然繼續保存着,隻不過是半隐半顯罷了。

    這一事實說明了許多事情,否則的話,這些事情便似乎是矛盾而且令人感到驚異的了。

     任何地方的原始宗教都是部族的,而非個人的。

    人們舉行一定的儀式,通過交感的魔力以增進部族的利益,尤其是促進植物、動物與人口的繁殖。

    冬至的時候,一定要祈求太陽不要再減少威力;春天與收獲季節也都要舉行适當的祭禮。

    這些祭禮往往能鼓動偉大的集體的熱情,個人在其中消失了自己的孤立感而覺得自己與全部族合為一體。

    在全世界,當宗教演進到一定階段時,做犧牲的動物和人都要按照祭禮被宰殺吃掉的。

    在不同的地區,這一階段出現的時期也頗為不同。

    以人作犧牲的習俗通常都比把作為犧牲的人吃掉的習俗要持續得更長久些;就在希臘曆史期開始時也還不曾消滅。

    不帶有這種殘酷的景象的祈求豐收的儀式,在全希臘也很普遍;特别是伊留希斯神秘教的象征主義,根本上是農業的。

     必須承認,荷馬詩歌中的宗教并不很具有宗教氣味。

    神祇們完全是人性的,與人不同的隻在于他們不死,并具有超人的威力。

    在道德上,他們沒有什麼值得稱述的,而且也很難看出他們怎麼能夠激起人們很多的敬畏。

    在被人認為是晚出的幾節詩裡,是用一種伏爾泰式的不敬在處理神祇們的。

    在荷馬詩歌中所能發現與真正宗教感情有關的,并不是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