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回 明月開樽 小集湖洲招蠱主 清波蕩槳 重探妖窟過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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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行法催舟回來時路上相逢,被妖人看破,捉去查問,家師這麼大年紀,怎能禁受?再要不好,連命送掉,如何是好?”說罷哭了起來。

     綠華道:“不妨事,适見令師面上并無兇色。

    此時不歸,虛驚也許不免,但他五行有救。

    令師來時惟恐你遭受妖婦暗算,向我們讨了一道護身靈符。

    那符如是你用,功效還差;令師雖然隻習尋常符篆,但有多年吐納之功,心神靈明湛定,對敵不行,有此靈符,必能暫保一身。

    隻管放心,性命決無妨害,依我看來,妖婦現住本觀偏院,令師又是由外回轉,水中風平浪靜,月明如晝,并無妖人作怪形迹,多半登岸時發現妖人鬧鬼,暗中窺探,被其看破,人定落在本山,不在偏院困住,便在後岸囚禁。

    你二人千萬不可憂急張揚,我此時如探不出下落,或是當夜,或是明早,必與兩位師妹同來搜索妖迹,準保令師平安回來便了。

    ”二童見綠華銳身自任,心方略安,一同收淚拜謝。

     綠華又略略吩咐幾句,正想飛出去趕往偏院探看,猛聽院中急風飒然,覺出有異,忙打手勢令二童噤聲。

    還未及走出查看,跟着便聽有人掀簾進了外問,忙把身子掩向門側暗中戒備。

    來人好像來過,一到便打着壁上小門喚道:“秋月小弟弟,快些起來,跟我吃酒去。

    ”秋月聞言,将手一比。

    綠華料是假扮道童的妖婦,因嫌密室地窄,恐妖法厲害,遭了誤傷,或将房屋損毀,便打手勢,令秋月叫她在外稍候。

    秋月會意,在内答道:“今晚師父不在家,我本想尋你去,隻怕師父生氣打我,這屋有人,也大小,你莫進來,我穿好了衣服就出去了,你在院中等候吧。

    ”妖婦答道:“盡管放心,你那師父外出雲遊,一時半時是不會回來的了。

    ”秋月聞言,疑已遭害,心中一急,仍然忍淚,勉強低聲答道:“師父日裡出門,沒說遠去雲遊的話,你哄我,我不和你說了。

    ”妖婦接口道:“實告你說吧,你師父不懷好意,見我師父要除水中怪物,暗中窺探動作。

    我師父生了氣,把他囚禁在一個地方。

    若非我師父今夜有事出遠門,要過三天才回,早沒命了。

    你隻要聽我的話,包你有無窮的享受,且比跟你師父強得多呢。

    ” 秋月聽出乃師未遭毒手,知道綠華必能解救,心中一喜。

    又問道:“我真怕師父,他被你們捉去,關在什麼地方,能帶我去看一眼嗎?”妖婦似已情急,不耐再候,剛答了一句:“你師父就在後山。

    ”跟着便改口喝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再如不知好歹,我一生氣,你就和你師父一樣吃苦了。

    還不快快出來,跟我一起走!”說時,綠華已早準備停當,因秋月想探乃師安危下落,不曾發動。

    及聽妖婦已有變臉之意,秋月再不出去,定要闖進來,忙把手一比。

    秋月口答:“你莫生氣,我出去了。

    ”邊說邊開門出去。

    綠華跟随身後。

     當晚妖婦已然換了女裝,神情打扮都極妖豔。

    臉含媚笑,剛喚得一聲“小弟弟”,正待伸手去拉時,猛聽秋月身後有人喝道:“無恥妖婦,你來得去不得了!”心方失驚,一片光華已經罩向頭上,跟着綠華更由小門内飛身而出。

    妖婦原因妖道和同黨适才遠出,須過數日才回,又知史涵虛已被妖道囚禁,後殿密房早經查知,隻有秋月一人在裡面。

     即使撞見觀中道衆,也奈何不了自己。

    于是放心大膽換了女裝,前來勾引,認定手到成功的事,半點不曾防備。

    綠華心思又極細密嚴謹,查看妖婦的來勢和史涵虛所說行徑,盡管斷定不是自己對手,惟恐二童被其誤傷,或将房裡什物損毀,戒備甚嚴。

    乘着雙方問答之際,早想好一舉成擒之策。

    法力既較妖婦為高,下手更是神速,變生倉猝,突出不意,妖婦便有邪法異寶,也來不及施為,敵人面目還未看清,身子早被金牛劍光罩住。

     綠華再一施展禁制之法,休說逃遁還手,連轉動都不能了。

     妖婦知道敵人劍光厲害,稍一轉動,全身立成肉泥,不禁膽落魂飛,吓得顫聲急喊: “仙姑饒命!”綠華看出她伎倆有限,心神越定,戟指喝道:“你這妖婦已落我手,放你不難,速将妖道觊觎水底鎮水神鐘的好謀,近日鬧什鬼蛾伎倆,妖道和諸妖黨的來曆和姓名,現在何處,觀主史道友怎會被爾等捉去,禁在何處,從實招來,許能免你一死;如有半點虛言,手指微動,便叫你形神皆滅,連想做鬼轉入畜牲道中都不能了。

    ”妖婦一聽敵人竟知自己底事,照此情景,分明專為此事而來,益發憂急。

    想起妖道素來兇狠,如将機密洩露,就是敵人轉念肯容活命,日後妖道得知,必受苦痛,一樣難免于死。

    因此又急又怕又後悔,不禁哀聲痛哭起來。

     綠華喝道:“你敢不說實話麼?叫你知我厲害!”說罷,将手一指,妖婦立覺全身上了鐵箍一般,痛徹心骨。

    慘聲急叫:“仙姑饒命!我說,我說。

    ”綠華随松禁法,方欲二次盤問,秋月接口道:“夜長夢多,妖婦又沒骨氣,這等鬼喊,恐将妖道引來,話未問明,又生枝節。

    請先問他家師下落,先去将人救出,再問詳細也好。

    ” 綠華知他擔心師父安危,略一尋思,還未發問,妖婦已先說道:“我們有一人見你師父昨晚獨立水邊,直到天明,已生疑心,隻因知他無什法力,又未見有别的動作,不值計較,也就放開。

    誰知當時有事,稍為疏忽,不曾上前盤問,也未見他回觀,便自離開。

    後來我師父回來聞說此事,忙來尋他,人竟未回觀内。

    料定看出我們形迹,出去尋人與我們作對,早晚仍要回觀,便命先見他的人在水邊守候,相機行事,如考查出是無心之舉,也就作罷。

    到了夜間,我師父和幾個同道正要起身,他忽回轉,這才看出他也會一點尋常法術,越發疑心。

    等他上岸時,守候的人故意突然出現,攔路盤間。

    他以為馬腳敗露,心裡一驚,身上立有神光現出。

    經此一來,情虛可知。

    立時将他擒往偏院盤問;始終不吐實話。

    依我師父,本想殺卻。

    一則是我在旁苦勸;二則他有神光護體,人雖被擒,急切間卻難傷他性命。

    大家又忙着要走。

    他雖出外尋人,不知尋着也未。

    他雖無什法力,所約的人就來,也不會高明,到底不可不防,留在偏院,恐被來人覺察,萬一是個能手,我法力也有限,豈不吃虧?除我以外,又都非走不可。

    于是送往後山,封禁舊居崖洞以内。

    令我在側用法力逼他吐實,并用陰火煉化他的神光。

    我因獨居無聊,又不願和尋常老道士作對,想乘師父不在,約你去往偏院飲酒同玩,不料會被仙姑捉住,悔已無及。

    你如代我求情,請仙姑饒命,我必引往後山,将你師父放出如何?” 綠華聞言,暗想:“如在觀中處治妖婦,好些不妥。

    不如先救了史涵虛,就在後山崖洞盤問妖婦詳情,衆妖人何故離開。

    事要缜密。

    ”便告之另一道童,令其守口,不許吐露。

    自帶秋月,夾了妖婦,同往後山飛去。

    妖婦見事已至此,隻得指明地點,撤去掩封洞口的禁制,引了進去。

     那崖洞共隻兩三丈寬深,就着原有鐘乳,分作兩間石室。

    地上石筍甚多,洞頂奇石鐘乳略略下垂,容身之處不多。

    出口是個裂縫,高不過丈。

    内裡不透天光,景極幽暗。

     外間一塊大石上面設有法壇,壇上分立着大小四十幾面幡幢,煙霧迷蒙,時有碧光鬼火隐現變滅,徐徐閃動。

    頂當中一盞神燈,共有七個燈光,化作七股黑煙,上升七八尺高,方始發出茶杯大小七團火光,碧焰熒熒,不住升沉浮動,照得全洞皆成綠色。

    鬼氣森森,冷侵肌發,置身其間,如遊鬼蜮。

    綠華見已不是上次妖道所居洞窟,正在留意觀察。

    秋月一眼瞧見裡問焰光閃閃,探頭一看,正是師父史涵虛,跌坐地上,四周時有一條條的碧影,長鞭也似連肩搭背挨次打到。

    環身起有一圈妖火圍住,高隻尺許,不時冒起,朝人撲去。

     史涵虛坐在圈内,狀似入定,火光鞭影快到身上,便有一片光華騰起,将其格退。

     秋月見狀,急喚了聲“師父”,便要朝前撲去。

    綠華忙喝:“且慢上前,你師父已被魔法禁制,身受鬼鞭陰火酷刑。

    此時因是無人主持,又有靈符護身,看不出它的厲害。

    魔法未破以前,怎可接近?就有我在此,一樣也吃現虧。

    一會便可脫身,忙他作甚?”秋月隻得停住。

    因連喚師父,不聽答應,心中憂疑,回顧妖婦随立在側,憤無可洩,轉身過去,迎面一個嘴巴,底下便是一腳。

     妖婦被打,順口流血,哭道:“你師父又不是我害的,他們叫我代用法力拷間,我見他年老可憐,心還不忍。

    他們才去,我便停手,隻拿好話勸他。

    不信你問,就知道了。

    ”說時,綠華已命秋月住手,向妖婦問道:“我看史道友所受禁制與壇上妖法同一路數,如有關聯,可速供出實話,免受酷刑。

    ”妖婦忍淚答道:“壇上七煞修羅大法,原為取那湖底神鐘而設,準備移山之用,此時尚未成功。

    日前他們看出事情太難,已不打算使用,本想撤去。

    因有人說此法也曾費過些心力,将要煉成,撤去可惜,事尚難料,也許到日仇敵闖來作梗,不如姑且留下,可備萬一之用。

    史觀主所受禁制,雖是一人所為,與這法壇卻無關聯。

    走時全交與我代為主持,你如放我,他當時便可脫身了。

    ”綠華笑道:“我本心将你殺死,既已悔悟,如将邪法收去,放了史觀主,我便放你逃生,如何?”妖婦大喜應諾。

     綠華又問道:“這法壇你也能破麼?”妖婦恐綠華以此要挾,發急道:“這個不比史觀主的禁制,雖有他們傳授,法物也在我的手内,我怎有這麼大法力?望乞仙姑憐鑒。

    ”綠華笑道:“我也知你不能,但我知竹山教下妖人多是疑忌兇殘,不論親疏,犯了他惡,一體殺戮。

    我如将妖法全數破去,你見了妖道,還可分說,偏我又無此法力。

     妖道回來,見别的妖法全是原樣,隻史觀主逃走,而破法行徑又決非外人。

    你若說受我所迫,他必以為如是正教中仇敵到此,必将邪法盡破,洞中設施一齊破去;即使當時力所不能,也必另約能手前來。

    你更不會輕放,焉有隻救一人,底下不問之理?而我救人之後,又必将他師徒帶回山去,以防受害。

    妖徒定疑是你為史觀主言語所動,通敵私放,你豈不是難免殘殺了麼?” 妖婦聞言大驚失色,哭道:“我本良家女子,吃妖道攝去,平日雖然寵愛,傳授道法,但他為人狠毒,喜怒無常,不容絲毫拂逆,每日如伴虎狼,實無人生之樂。

    便這次勾引秋月,也是初犯。

    仙姑适才所說一點不差。

    賤女實願改邪歸正,如蒙仙姑垂憐,一同帶走,感恩不盡;如若不允,我也無法,隻好一放了史觀主,即便逃到遠方藏伏,非等他遭了孽報,不敢在人前出現了。

    ”綠華道:“我放你生路,已是格外寬容,想随我去,再也休想。

    放人之後,你另覓生路好了。

    ” 妖婦知道身受禁制,敵人法力甚高,防備嚴密,不放人決逃不脫。

    無可奈何,隻得請綠華暫寬禁制,走向裡間,施展邪法,将手連指,地上那圈邪火立似一條火蛇,朝石壁石筍後面一小葫蘆口内投去。

    再用手一陣連畫,那四外鞭影便向妖婦袖中飛回。

    綠華喝道:“妖道法物不能帶走,可速交出。

    ”妖婦不敢違抗,隻得把袖中一面畫有符咒血痕的竹牌取出遞過道:“史觀主已然脫身,仙姑開恩,放我逃生去吧。

    ”綠華見她面隐忿色,隻作不知,笑道:“這個自然。

    ”說時,史涵虛也已睜眼,見了綠華,喜出望外道:“我知仙姑必來救我,果然得救。

    ”秋月也趕忙過去相見。

     綠華回顧妖婦,把手一揮道:“禁制全撤,你可去了。

    ”妖婦口說一聲:“多謝。

    ” 突地面容頓變,緊跟着碧光一閃,人便無蹤。

    史涵虛,秋月方在駭異,同時白光一閃,一片輕雷響過,綠華喝道:“我不失言,便宜了你。

    此去如不洗心革面,再遇别人,就難活了。

    ”話未說完,一道暗綠煙火如箭一般往外射去。

    再看綠華,手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