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回 碧焰吐寒輝 大雪空山驚女鬼 銀虹誅醜魅 神雷動地起靈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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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大話,步行來去,不見什麼出奇之處。

    先拿着真實憑據,以免彩蓉抵賴。

     罵了兩句,便現身出來,随手放出黑青絲,意欲将老道姑擒住再說。

     彩蓉見狀大驚,情知事已敗露,妖道縱然隔遠,聞報不立即追來,也必行使極厲害的妖法來害自己。

    雖幸生魂真元未受禁制,不能如響斯應,但這也不過兩三日的工夫,必被迫蹤尋到無疑。

    尤其這厮受有禁法,元神可以感應,下手一慢,妖道接信,見隔遠不能即時趕到,必把本身法力附在尤鹿真元之上,這裡尤鹿本領也随之增高,就算自己能敵,從此也如附骨之疽,形影相随。

    同門法術,俱都知曉,難掩他的耳目,無論逃到哪裡,仍被尾随不舍。

    除卻靜候妖道到來擒殺,萬無脫逃之望。

    今日與尤鹿顯然有他無我。

    彩蓉正待施為,忽聽老道姑笑道:“等你下手,就太遲了。

    ”同時一片金霞閃過,妖煙消處,再看尤鹿,已被金霞包圍,在霞光之中上下沖突,隻是逃不出。

    急得破口大罵:“不知死活的老乞婆,你将我困住,隻要敢傷害,我這裡神燈一滅,祖師爺立刻追來,叫你們形消魄散,萬劫不得超生,連這短短兩天的狗命都活不成了。

    ” 彩蓉也知尤鹿一死,妖道後宮本命神燈立起感立,不消多時,妖道必定附身尤鹿本命燈光餘焰趕來,禍發更速。

    剛喊了聲“仙師”,想勸阻時,老道姑已笑指尤鹿道: “業障少發狂言,今日依我本心,原想将你生魂消滅,好将妖道引來,為世除害。

    隻因他那孽運未終,又值我有事,不能在此久停,便宜你們這幹妖魔多活些日。

    我投鼠忌器,暫時不來傷你,隻将你這業障帶回山去,用仙法禁閉,等妖道數盡伏誅,再行處治。

    你以為妖道二三日内必來為你報仇,真是妄想。

    适才你隐身在側向妖道報答時,我已看見,将你聲音收禁在此。

    不特妖道茫然不知,我還用仙法颠倒五行,布下疑陣。

    日後妖道疑心彩蓉不歸,是你叛他,必用妖法禁制你的元神,使你在我禁閉之中還要白受許多磨折,以償平日積惡之報。

    你如不信,你那幾句報警的話還在我的袖裡,不曾消滅,且放出來,一聽自知。

    ”說罷,手往上一揚,便有一縷淡煙,連同尤鹿語聲發自袖内。

    等快說完,老道姑左手指上彈出一團碗大火光,轟隆一聲微震,語止煙消。

    尤鹿才知不妙,吓得拜倒光中,痛哭哀求不已。

     老道姑也不理他,笑問彩蓉:“你意如何?”彩蓉自是心悅誠服,喜出望外。

    當時重又拜倒,口稱:“恩師,弟子得脫苦海,從此改邪歸正。

    務望恩師垂憐,攜回仙山,永随左右。

    ”還要往下說時,老道姑道:“我隻為憐你身世遭遇,不與妖魔同流合污,故加援手。

    否則似你這類妖人,早為我飛劍所殺了。

    拜師一層,還談不到。

    不過我救人救徹,你隻要向道心虔,終始如一,自有善果。

    此時先給你尋一處安身之所吧。

    ”彩蓉還要哀求時,老道姑已把手一招,将那片金霞連同尤鹿一齊收入袖内。

    挽住彩蓉肩膀,駕遁光一同飛起,一會飛抵一座山崖前落下。

     老道姑将彩蓉領入崖洞以内,說道:“按你禀賦本薄,全仗你這一點善根,使我無心路遇,因而免淪妖窟,永堕孽海。

    此時便要列入我的門牆,卻有不少礙難。

    但是事在自修,人定勝天,也說不定。

    你與妖道夙孽糾纏,原應将來同歸于盡,竟能于多年陷溺之中,自知振拔,一意苦修,以圖上進,當能辦到,此地乃莽蒼山内山綠耳崖妙香洞。

     洞中舊主人妙香仙子譚蕭,也是旁門出身,人卻正派。

    兵解以後,藏骨在此。

    有她禁法封閉,地又荒僻,仙凡都無足迹至此。

    隻我一人因與她生前交好,得知底細和開閉之法。

     她因前半世造孽頗重,後雖悔悟,立誓改行為善,挽盡前蔥,仍是難逃劫難。

    尚幸有正教中好友相助,先期一日兵解,未受天雷之災。

    現時元神守着本體,正在後洞法台之下地穴中苦修。

    她生前仇敵大多,内中有一個最厲害的便是你那妖師。

    他擅追魂之法,久欲将她元神拘去祭煉魔法。

    雖幸早有防備,在後洞設下法台,使妖道算不出她藏身何所,是否已遭兵解,暫時無法加害,但她本人已不能主持行法之事,再三求我相助,代她按時施為。

    因而我每年必須按着五行生克時日來此三次,已有十六年光陰。

    妖道用盡方法,終奈何不得。

    近來我正助人創立宗教,十分忙碌。

    妖道年來功候大進,又探明她确以兵解,益發不肯甘休。

    這次命你攝取那麼多女孩,一半為了将來抵敵峨眉、青城兩派道友,一半也為的是她。

    我既不能常在此間主持,此事又不便派遣門人,急切之間又無适當之人可托。

    日前正在籌劃,今日恰好遇你。

    譚道友是你妖師勁敵,再有十一年,便可煉成地仙出世。

    防守法台,看是難事,實則一切早有我和她預先安排。

    真有仇敵尋上門來,隻要不離開原地,任多厲害,也是無妨。

    台上并還設有信符,一焚我即立至。

    她一生愛美,尤喜盼花,全洞布置陳列,精妙異常。

    食用之物,所存尤多,均未腐朽,不必出洞謀求,足夠你用。

    你如願在此地參修,我先收你作為記名弟子。

    你陷妖窟日久,所習俱是妖術,玄門真傳又非可以速成。

    為今之計,隻能傳你初步功夫,循序漸進,看你修為進境如何,再作計較。

    遇敵之際,仍用原習法術防身,等守到年限,自有成效。

    你意如何?” 彩蓉知道自己命淺福薄,仙師必是借她亡友之托,就此試自己心堅與否。

    聞言更不再求,立即跪謝遵命,并叩問仙師法諱。

    老道姑說完來曆。

    又說:“妖道見你和尤鹿到時不歸,類似這種叛師舉動,在他教下從來沒有,必然痛恨已極。

    使他誤疑尤鹿,隻瞞一時,早晚被他用妖法試出真假,必遣妖徒四出搜索。

    近五年中你如不出洞,任他踏遍此山,也尋不到,何況不知在此。

    數年之後,妖道見無處可尋,他又忙于祭煉魔法,門徒多有使命,你雖可恨,不比譚蕭是他生平大仇,至多命妖徒們逐處留心,不會專為尋你而出。

    那時你隻要在我說定日辰不要離開本洞,以防不測外,盡可任意出洞閑遊。

    如遇妖徒,當時能敵更好,否則立時趕回,将他誘進洞内,照法施為,必定擒住。

    你知妖徒均受禁制,也不必殺他取禍,隻把他困禁台上,等我來時再行處治好了。

    ”随即引至後洞,如法傳授,彩蓉一一領命。

    老道姑又傳了她些初步功夫,然後帶了妖魂飛去。

     由此彩蓉在洞中一住八年。

    起初兩年偶有感動,覺着心跳神亂,知是妖道師徒用那呼名追魄之法,已然尋到附近。

    如非仙法神妙,封禁洞門,必為所害無疑。

    久了恐被覺察,萬一加緊追尋,逼近洞前,惹出事來,忙照師父所說,走至法台中立定,在仙法維護之下,立即安适如初。

    先還手握信符,準備萬一。

    幾次無事,連信符也不拿了。

     洞中百物皆備,尤其藏有好些名茶。

    彩蓉之父生前嗜茶如命,彩蓉小時習與性成,深識茶味。

    後遭喪亂,多年不曾進口。

    如今見了這些佳茗,後洞又有靈泉,頓觸夙嗜。

     加以歸正未久,才得入門,煙火尚還未斷,不能整日打坐,枯守洞中。

    一半出于向道心誠,一半也是為了避禍遠仇,每值課暇無事,便拿府花品茗來作消遣,這一來,益發愛茶成癖。

    中間老道姑總共來了六次,每來俱無甚耽擱,除略問彩蓉近狀外,隻往法台上人定半日,便即走去,更不傳授道法。

    彩蓉看出師父必有用意。

    自己得脫苦海,已出望外,既蒙收留,得在這等洞天福地,避禍潛修,異日不會沒有好結果,求過兩次,見老道姑笑而不答,也就不敢再請。

     這日算計茶将用完,所剩無多,心想:“日前師父曾說:‘崖後絕壁之上新近産有一種香茶,形如人手,其厚如錢,有蘭花香,名為麻爪,乃蓬萊仙種,茶中聖品,隻本山和峨眉舍身崖頂絕壁之間偶然産有,皆是靈鳥銜來的茶籽落土而生,甚是難得。

    你既這麼愛茶,不妨前往試采,近日正是時候。

    ’自己從第三年起,師父便說可以出外行動,隻因膽小心虛,除偶在洞口閑眺外,從未離洞他出。

    現值存茶将罄,又當盛夏清和,景物嘉淑之際,何不前去采些來用,就便眺玩一回山景?”念頭一動,随将内洞門如法封鎖,走往後崖頂一看,果然新生幾株茶樹高才四尺,翠葉朱莖,形如人手,與生平各種名茶絕不相似。

    如非師父預先說明,絕認不出那是茶樹。

    采了些回洞,汲取新泉如法一試,端的色香味三者俱絕,凡茶無與比倫,好生忻喜。

    連去數日,越來越愛,索性把茶葉全采回洞,制好存放。

     到了這年冬天雪後,偶往崖頂取雪烹茶,就便想将茶樹移植洞中,以防凍死。

    到了一看,這年雪下不大,也厚尺許,到處山石林木,都是雪蓋冰封。

    獨那幾株茶樹,不但臨寒獨秀,片雪不沾,反倒繁郁蔥茏,又添了滿樹新葉。

    朱碧相問,掩映于冰雪之間,清麗幽潔,好看已極。

    彩蓉心中大喜,知洞中培養,全仗人力,不如天然。

    那茶又是新采味勝,并無老嫩之分。

    便息了移植之念,每日隻取少許,現用現采。

    似這樣常在附近走動,連個生人都未見過,漸漸膽子放大,不再終日憂疑。

    以前每一離洞,必将洞門層層封鎖;人如在洞,更不必說。

    外人走過,一點也看不出。

    年時既久,也便疏懈。

     當靈奴往返大熊嶺時,恰值彩蓉早上出洞閑眺雪景,無意之間發現一隻由高坡冰雪中滑跌的肥鹿。

    彩蓉前在妖道宮中日享肥鮮,海錯山珍不絕于口;自居本山,多年來未動葷腥。

    先聞鹿鳴哀哀,頗生恻隐,有心将它救活。

    及至尋到一看,那鹿已然腦裂脊斷,髒腑俱傷,無法再使存活。

    又見鹿甚肥嫩,不由食指大動。

    心想:“反正不是有心殺害,救又不能,樂得享受,還使少受痛楚。

    ”當時将那鹿刺死,挑腿脊肥嫩之處割下。

    餘骨行法火化,移向别處崖窟之中。

    又尋了些松柴,準備烤吃。

    回到洞内,又想起洞府清潔,不宜腥臭煙污,便移在外崖凹中烤吃。

    靈奴見下面崖凹中炊煙透出,便由于此。

     彩蓉連吃幾次,覺得甚是鮮美。

    靈姑來的一天早上,彩蓉倏覺心動,不甚甯貼。

    暗忖:“近年心已甯貼,不似初來驚弓之鳥,每多疑畏,怎會有此?”細一尋思,連日并無異兆,也就拉倒。

    中午因見鹿肉已完,心還想吃,知道雪厚,野獸多出獵食,冰雪崎岖,一個失足,便要跌斃。

    遇上能救,是件功德;不能救,便割些肉拿回,也可一解饞欲。

    午間天色本極晴朗,彩蓉在高處縱望了一陣,全不見鳥獸影迹。

    覺無甚意思,便去後崖采了些茶,準備回洞烹飲。

    茶采到手以後,四望晴雪陽春,千裡一白;遠近大小峰巒都似玉砌銀鋪,亮晶晶呈現在陽光之下,冰花照眼,閃閃生輝。

    微聞泉聲細碎,發自澗底,積雪已有融意。

    心想:“入山以來,今年雪勢最大。

    不日天暖融化,冰雪全變洪流,澎湃奔騰,山搖嶽撼,正不知聲勢如何壯觀。

    ” 彩蓉方在徘徊遐想,不舍歸去,忽然一陣陰風由身後吹來,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如換旁人,早已中了道兒。

    彩蓉早上神志不甯,時生戒心,加以法術高強,饒有機智,微有動靜,便已警覺,一見風勢蹊跷,類似以前本門中人到來,心雖驚懼,并不回顧,慌不疊一面放起護身神光,一面早飛身遁向前去。

    剛一立定,果有幾縷黑煙箭一般射來,幸是應變神速,身為神光護定,未被射中。

    彩蓉正待行法,黑煙已經掣轉,面前淡煙散處,現出一個土著裝束的妖人,手持木劍,背插紙幡,相貌十分兇惡,戟指大罵: “賤婢果然潛藏未死。

    急速受綁,随我回山,任憑祖師爺發落,否則叫你難逃公道。

    ” 彩蓉認出來人正是妖道門下兩個徒弟之一黑喪門秦左,原是厲魄煉成,妖道愛他猛惡,收歸門下,雖然煉就真形,但悟性極差,在同門中本領不算高強,生性卻是兇殘暴虐,不在妖道幾個得意愛徒之下。

    人不足畏,那面紙幡,乃妖道自煉法寶,非有要事奉派,不能借用。

    知是彼此存亡關頭,客氣不得,即便自己騙有妖道兩件至寶,能敵此幡,若被他逃走,也是禍事。

    彩蓉忙将心神略定,笑對秦左道:“師兄先莫生氣,聽我說完,再走不遲。

    我現被對頭困住,強收為徒,近年才許出洞閑遊。

    因年時太久,恐祖師爺怪我背叛,不敢回去。

    你來最好,那對頭現在下面崖洞中打坐,正好下手。

    你我将他殺死,一同逃回山去,見了祖師,也有話說,你看好麼?”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