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回 靈丹續命 穴地安親魂 黑夜尋仇 穿山誅首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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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起地上弩筒,瞄準那賊左手射去,一箭射中。

    那賊“哎呀” 一聲,刀便把握不住,立即脫手。

    王淵乘機一刀背斫向左臂。

    牛子學樣,照腿也來一下,跟着又是一腳踹跌在地,搶前便撲,将賊按倒。

    雙方正在掙紮,王妻忙道:“淵兒,快将他左手下掉,我射的是毒弩,少時毒發,問不成了。

    ”王淵聞言,順手一刀,便将那賊左手齊臂時砍落下來。

    那賊當時怪号一聲,痛暈過去。

    王妻忙至裡屋将金創藥取出,與他上好,傷處也用布紮緊。

    然後由牛子将他捆個結實。

     王守常便問王淵:“你呂伯父和靈姊怎不下來?難道洞口上面還有賊麼?”一句話将王淵提醒,忙道:“伯伯遇見毛霸身受重傷,現在上面,我們快接下來進洞再說吧。

    ” 随喊:“姊姊,洞中隻有兩賊,一個被我殺死,一個受傷捆起,快下來吧。

    ”邊說邊和牛子往洞口跑去。

    王氏夫妻聞言大驚,忙即跟去。

    靈姑聽說二賊一死一擒,才放了心,當時忙着服侍老父,雖已聽出靈奴高叫,文叔乘隙逃走,也無心再去追索。

     當下衆人一齊縱上雪堆,先用長索将雪橇四面系好,輕輕缒下,把洞口堵石開大,連橇帶人,一齊擡進洞去,然後大家合力将呂偉平擡到裡屋榻上卧倒。

    王妻聽王淵說呂偉受的是内傷,忙燙酒,預備傷藥。

     靈姑心還以為既有仙人所賜柬帖、靈藥,決無大害。

    及至放下老父,忙将懷中柬帖取出拆開,裡面果然包有兩粒梧桐子大小的丸藥,一紅一白,清香撲鼻,不禁欣慰。

    又一眼看到柬上字迹,又不禁肝膽摧裂,“哎呀”一聲,退坐在身後竹椅上面,心搖手顫,悲急交加,想哭又恐老父傷心,氣結不伸,隻是連連哽咽,淚水湧泉也似奪眶而出。

    靈姑拆時已說仙人賜柬,還有救星,衆人眼巴巴盼着開讀服藥,轉危為安。

    除牛子不識字,隻目注靈姑,靜聽好音外,餘人全擠向靈姑身後一同觀看。

    這時也都心寒氣短,悲從中來,做聲不得。

    牛子斷定仙人之藥,人死都能救活,何況受傷,正在往好處想,忽見靈姑玉容慘變,痛淚交流,餘人也都驚憂失色,互相淚眼相看,好生奇怪,忍不住問道: “藥已打開,怎還不給老主人去吃,傷心作甚?” 王淵剛低罵:“蠢牛!你曉得什麼?”呂偉已在床上呻吟道:“仙人柬帖說些什麼? 藥是給我醫傷,還是留給靈兒的呢?”靈姑聞言,心如刀割,兀自哽咽,答不出一句話來。

    還是王妻旁觀者清,較有主見,悄對靈姑道:“事已至此,除遵仙人之命行事,别無他策。

    萬一時久耽誤,那還了得?我代你來吧。

    ”說罷,由靈姑手上将兩粒丸藥拿過,單取白丸,應聲答道:“仙人說大哥服藥之後,還要睡上多日,才能複原。

    請服這藥吧。

    ”随說随往床前跑去,将藥放在呂偉口裡。

    靈姑剛急出“爹爹呀”三字,待要撲将過去,不料痛心過度,猛然一陣頭暈眼花,往前便倒。

    牛子、王淵忙将她拉住,人已急暈過去。

    呂偉見王妻親手喂藥,方覺她不避男女之嫌,藥入嘴後,猛然一股異香直透腦際,耳邊似聽女兒叫了一聲,雙目一合,便已昏迷,從此不省人事。

    王妻雖知呂偉服藥之後必然長眠,還想不到如此快法。

    回顧靈姑暈倒,趕忙過去相助救治,捶的捶,灌的灌,王淵更是在旁哭喊姊姊,亂了一陣。

     靈姑是急痛攻心,血往上湧,将氣閉住,心裡仍然有點明白。

    迷惘中聞得衆人哭喊忙亂,卻不聽有人在顧床上病人,心想:“爹爹身受重傷,須要安靜,身體都不能輕易動轉,心神何能再受絲毫刺激?大家怎麼不懂事,如此亂鬧?”心裡一急,拼命用力一掙,“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濁痰,人便醒轉。

    睜眼一看,屋中老少四人俱都圍在自己面前。

    一心惦着老父,不顧說話,雙手一分,推開王淵、牛子,便往呂偉榻前撲去。

     王妻這才想起呂偉服藥之後,尚無動靜,牛子等這等吵鬧,甚是不宜。

    連忙趕過去一看,呂偉雙目緊閉,鼻息全無,隻是面色還和生人一樣。

    靈姑趴在呂偉身上,不見動轉,竟連聲也未出,重又暈死過去,王妻不禁大哭起來。

    王守常、牛子相繼趕過去,見狀也是又悲又急。

    王淵吃靈姑一口香唾吐了滿臉,剛到外屋去擦,聞得母親哭聲,知道呂偉兇多吉少,靈姑至孝,不知如何難受。

    一着急,也不顧得再擦臉上唾沫,随手一拭,慌忙跑轉。

    見呂氏父女一死一暈,也跟着父母大哭起來。

    王妻知道牛子還沒看出呂偉已死,否則照他平日言行性情,必有一場死活好鬧。

    事變疊出,擒賊在洞,尚未發落,還有柬帖所示呂偉身後一切,均待處理,靈姑未醒,再要加上牛子一鬧,事更難辦。

    忙喊: “淵兒不許亂說。

    ”随使眼色,朝牛子一努嘴。

    王淵才沒有說出,隻是悲聲不止。

     衆人足有頓飯光景,才将靈姑救轉。

    醒後哭喊爹爹,又要縱起。

    王妻早已防到,忙伏在她身上,用力抱緊雙肩,低聲勸道:“姑娘,你莫胡塗。

    仙人柬帖說得明白,你爹身後一切關系重要,仙人等你前往相見,萬一錯過,悔恨無及。

    如急出一個好歹,豈不更糟了麼?”靈姑心神連受巨創,頭腦昏眩,四肢無力,方寸大亂,痛不欲生。

    被王妻幾句話提醒,當時省悟事已至此,别無挽救,不禁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又要掙起,王妻隻是不放,急得靈姑嘶聲哭喊道:“大嬸的話我已明白,放我起來,多看爹爹幾眼,等到子時,好照仙人所說埋葬呀。

    ”王妻終不放心,又再三叮咛寬解,陳說利害,才把靈姑勸好放起來。

     牛子見衆人隻顧靈姑,不複再問呂偉,先當睡熟。

    心想:“小主人不過着急暈倒,并不妨事。

    老主人身受重傷,剛吃仙藥,怎睡得這麼香,哭鬧多時,一點不醒?小主人又為什麼這等傷心?”十分不解。

    後來越聽話音越不對,趕向呂偉榻前,乍看尚無異狀,一探鼻息才知身死,“哇”的一聲,連跳帶号痛哭起來。

    哭了幾十聲,倏地縱起,便往外跑。

    王妻料有事故,正防靈姑不能分身,忙命王淵趕出攔阻。

    王淵追出一看,見他正取腰刀,忙縱過去一把奪下,喝道:“蠢牛,你要怎麼?哪個不在傷心?老主人今晚子時還要埋葬,他那樣待你好,你就不做事了麼?”牛子聞言,兩眼通紅,獰笑道:“淵少爺說得對,我葬完老主人再說也是一樣。

    ” 隻是先擒那賊倒運,重傷被擒,死活不得。

    先在外屋咒罵了一陣,無人答理。

    漸漸饑渴交加,想盼人走出,亂說實話,讨點飲食,少時做個飽鬼。

    耳聽石後小屋中哭聲屢作,隻不見人走出。

    方在難耐,見牛子、王淵相繼跑出,聞得呂偉身死,暗中好不快意,嘶聲喝道:“小娃娃,我們村裡盡是高人,毛霸還是二三路貨。

    你們快給老子取點飲食來,老子也好跟你們說實話呀。

    ”言還未了,牛子想起禍因文叔和土匪而起,不由暴怒,怪吼一聲,撲将過去,就地抓起那賊,怒喝道:“該死的豬狗!不給你飲食,還怕你不說實話麼?”随說,掄起一腿,要往石頭上甩去。

    王淵忙喊:“蠢牛停手,還要問他話呢。

    ”牛子喝道:“便宜你這豬狗多活一會。

    ”随手一撅,嚓的一聲,徑将那賊左腳拗折,丢向地上。

    那賊一聲慘号,疼暈過去。

    王淵見他目射兇光,煞神附體也似,恐生别事,忙把他拉進屋内。

     靈姑正在床前抱屍痛哭,王氏夫妻父子也都同放悲聲。

    隻牛子進屋以後,反倒一聲不哭,也不落淚。

    呆望了一會,忽由人叢中擠過,跳向裡床,抱住呂偉雙足,将頭貼緊,口中喃喃不絕,也不知說些什麼。

    靈姑撫着父屍,痛哭不止。

    王氏夫妻恐誤藏骨時刻,再三催促。

    靈姑方才強忍悲苦,凄凄慘慘離了病榻,安排後事。

     王妻回顧牛子癡呆在那裡,抱住呂偉雙腳,時而咬牙切齒,低聲咒罵;時而口中喃喃,若有祝告。

    知他忠義激烈,驟見老主人的慘禍,衷情震蕩,受創之深不亞靈姑。

    照那适才跳出覓刀,慷慨奮激情景,事完之後,難保不有一番激烈舉動。

    但他為人粗魯,這事情的真相又難明告。

    想了想,隻得喚道:“牛子,你不必過于傷心,老主人還有救呢。

    ”牛子聞喚,并未答理。

    一聽有救,立時擡起頭來,瞪着一雙怪眼,急問道:“仙丹吃了都沒用,聽你們說半夜子時就要下葬,怎說有救?”王妻道:“要是無救,仙人也不賜甚靈丹了。

    不過這事還得些時候,須你小主人親往大熊嶺拜了仙師,在那裡住上兩年,等仙人喜歡,請了同來,立時起死回生,不就活了麼?”牛子意似不信。

    王妻又道:“你見我幾時哄過人來?日後你自然明白。

    你這時守在榻上有甚用處?埋葬主人的地方在後洞,雖還有些時辰,但是搬運石塊冰雪甚是費事。

    他們兩父子都到外面搬運石塊,打開往後洞的路去了,我和靈姑在此給你老主人安排衣裳,你還不快些幫個忙去?” 牛子聞言,忙從榻上縱落,往外跑去。

     接着便聽王氏父子失驚呼叱,人語喧嘩。

    靈姑和王妻剛把幾床被褥疊鋪在一架短竹榻上,待要擡人上去,聞聲大驚,當是來了敵人。

    靈姑首先拿起旁放玉匣,飛步縱将出去,果見外面來了老少三人。

    王淵正在急喊:“姊姊快來!”定睛一看,其中二人正是張鴻父子。

    另一個穿道裝的人,乃是前在鐵花塢所遇,青城山矮叟朱梅、伏魔真人姜庶兩位教祖門下五嶽行者陳太真,不禁又生希冀。

    也不顧得和張鴻父子招呼,慌不疊搶奔過去,撲地拜倒在陳大真面前,悲哭哀告道:“陳師兄,前在鐵花塢,你不是答應救我爹爹一命麼?既然師兄仙駕今日下降,我爹爹必定有救了,請師兄快些大發慈悲吧。

    ” 邊說邊叩頭不止。

    陳太真忙喊:“師妹快起來說話,我此來無多耽擱,再這樣我就去了。

    ”靈姑聽這話音,分明為了父親而來。

    又瞥見張鴻父子雖然面帶悲戚之容,二老平日那麼深的交情,聞得老父噩耗,并無震驚之狀,定已前知有救。

    希冀一生,又喜又怕,忙答:“小妹不敢。

    ”起身後又想起還未向張鴻行禮,口喊:“叔父。

    ”剛要拜下去,張鴻問道:“你爹爹現在哪裡?”王淵忙道:“現在洞角小屋内。

    姊姊你求師兄救伯父,我陪張伯父和二哥到屋裡去。

    ”說罷,領了張鴻、張遠便往裡走。

     靈姑急于要知老父吉兇生死,心裡怦怦亂跳,巴不得這樣,忙即應好。

    重又起立請陳大真坐下,二次方要求問,陳太真先開口說道:“師妹至行已然格天,老伯父不但轉死為生,他年還有地仙之望呢。

    ”靈姑心中一喜,答道:“師兄法力高深,不遠千裡而來,家父得以起死回生,小妹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

    家父現在裡面,可要進去看看麼?”陳大真知她尚未明白自己來意,又是可憐,又是可敬,正色答道:“師妹,你想錯了。

    愚兄實為賢妹至孝,突遭巨變,難免不悲恸失次。

    老伯父藏真之所最關緊要,此時部署稍有不當,異日便減回生之望,為此前來略效綿力,相助料理。

    伯父此時内髒已被鐵沙掌震傷,仗着平日内功精純,如非鄭師叔靈藥保全,至多明日午前必死無疑。

    因師妹至行感動師尊,默運玄機,算出他年有這一段不世良機,否則便是神仙也難挽救。

     愚兄微未道行,怎有使其回生之力?也不過禀朱、姜二位師尊和鄭師叔意旨行事罷了。

    ” 靈姑聞言,好似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鬧了個透骨冰涼,忍不住簌簌流下淚來。

    陳太真道:“師妹不必如此,伯父本來命盡今日,即此一線生機已出意外。

    幸得鄭師叔這粒靈藥,使伯父服下去長睡不醒,停住氣血流行,保住心髒,将眼前這幾個時辰活命,移到他年遇救之時,實于萬般無奈之中想出來的妙策。

    師妹借着這些年光陰,得以安心向道,等修煉功成,恰值伯父回生之時,從此永無乖違之日,比那靈藥續命多活個一二十年,豈不強得多麼?目前甚話休提,傷心也是無用,還是盡心竭力襄辦大事,免得将來贻誤。

    ”靈姑知道老父當時回生決無希望,好生傷心。

    悲聲答道:“并非小妹不知滿足,隻因家父此時仰仗諸位仙師之力尚且不能複生,卻望諸十年之後,實實放心不下。

    萬一到日再把這一線生機錯過,豈不終生抱恨?事既如此,那也無法,唯求諸位仙師、師兄憐念,他年多多相助,賜以援手罷了。

    ”陳太真道:“師妹至性至行,時以此事為念,況有諸位師長法力相助,萬無錯過之理。

    鄭師叔所賜靈藥,一粒已然服下。

    另一粒仗以回生,關系重大,務要好好保藏。

    時已不早,請速将師叔等所示應用之物備妥,就此埋葬吧。

    ” 說時,王妻已聽張鴻父子說出呂偉回生須俟他年,目前無望,早把衣衾備妥。

    靈姑隻得謝了陳太真,去了小屋,同了張、王諸人,将父體由榻上輕輕捧起,放在預置的竹榻上面,蓋上厚被,擡了出來。

    牛子也已将通路堵石移去,開出一洞。

    那藏骨之處便在中層院落以内,早被冰雪蓋沒,高達兩丈,休說埋葬屍首,連人都通不過去。

    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