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回 矢射星投 飛撬馳絕險 冰原雪幕 獵獸入窮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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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飛渡,回時還偷我們那麼多的牲畜糧肉,他們是如何過的呢?”呂偉道:“玉靈崖後那座危崖,我以前仔細看過,隻有崖夾縫一條通路,别無途徑可行,崖又高峻,無處攀援。

    可是左邊許多亂峰峭壁擠在一起,我們好幾次往前查看,無論左折右轉怎麼走法,走不幾步,不是遇阻,便是無法再下手腳,也就沒再往下追尋,焉知那裡沒有藏人之處呢?” 說時三人已到坡前,首先人眼的便是坡上面散亂縱橫迹印甚多。

    除了賊橇滑過的劃痕和殘餘火把、人手腳印、蠟淚肉骨之外,旁邊還有一攤燒殘的餘燼,倒着幾根烤焦的樹枝,地面的冰雪已然融化了一個大坑。

    頗似賊黨人數甚多,一撥入往玉靈崖偷盜,一撥人留在當地打接應,野地奇冷,支起樹枝,作火架烤肉,飲酒禦寒,等盜運人回,會同回去。

    照此情形,賊黨不但人多,住的地方定遠無疑。

     賊蹤二次發現,有迹可尋,三人重又乘橇前進。

    那橇迹竟是一個大彎轉,一氣滑行了二十餘裡,接連越過兩三處雪坡高林,到一峻嶺之下,橇迹忽又不見。

    呂偉見那峻嶺被冰雪包沒,來勢似與玉靈崖後危壁相連,除卻上面突出雪上的大樹而外,什麼迹印都沒有。

    尤其橇迹斷處,左近嶺腳更是陡峭,萬無由此上下之理。

    以為賊黨又施亂人眼目故技,舍了原處,沿嶺腳走不遠,為絕壑所阻。

    左走約五六裡,便到玉靈崖後危壁之下昔日尋路遇阻所在。

    到處危峰怪石,叢聚星落,加上堅冰凍雪,有的地方休說雪橇通不過去,簡直寸步難容。

    三人吃罷幹糧,腳上換了雪滑子,分頭在亂峰中苦苦搜尋了半天,一任細心查看,也看不出賊黨怎麼走的。

    時已不早,靈姑見天色昏暗,恐降濃霧,老父病後不宜過勞,便婉勸回洞,明早再來。

    呂偉無法,隻得上橇回轉。

    途中恐有遺漏,吩咐緩行查看,終無迹兆,俱都懊喪不置。

     其實賊黨通路正在嶺腳之下,除了頭一回橇迹中斷是盜首聽了一人苦勸,有心做作外,這裡本未掩飾。

    隻因那晚逃走三賊想起飛刀厲害,恐怕萬一被人發現橇迹追尋了來,故意做了一些手腳,将通路掩去。

    呂偉隻見那嶺壁陡滑,無可攀升,千慮一失,竟未想到這裡也和玉靈崖後一樣,嶺腹中還可通行;賊黨利用崩雪,掩飾又極巧妙,竟被瞞過。

     三人回洞,天已近暮。

    又商量了一陣,自不死心,次早又往搜索。

    連去三日,白費心力,仍無所得,天又奇寒。

    後來靈姑把去年後山牛子報仇之事告知乃父。

    并說:“那夥俱是南疆中積惡如山的匪徒,尤文叔不辭而别,竟與同流,可知不是善類。

    此老貪頑狡詐,決不舍棄那些東西。

    賊來多次,未犯正洞,隻把小洞中金砂、皮革、牲糧、食物和一些精細的用具盜個精光。

    照此推想,十九是他勾引外賊來此偷盜,否則不會如此知底。

    他久居本山,地理甚熟,不知從何繞來,所以我們竟未找着。

    ” 呂偉驚問:“既有這事,怎不早說?”靈姑道:“彼時女兒和淵弟、牛子早看出他不是好人,爹爹憐他身世,偏極信賴,心又慈厚,如知此事,勢必尋他回來。

    那夥匪徒再用些花言巧語和我們親近來往,豈不引鬼人室?牛子又用毒弩射死一賊,恐爹爹見怪,再三苦求女兒答應不為洩漏,才說的實話,不便欺他。

    明知這是隐患,原意把爹爹勸住,三五日内帶牛子前往後山查探。

    牛子已然起誓,決無虛言。

    這類惡人死有餘辜,看他們那日鞭鹿的慘毒便可想見。

    到時先尋文叔究問:不辭而别,一去無歸,是何原故?一面用飛刀将賊黨全數圈住,逼吐罪狀。

    問明以後,文叔如早入賊黨,或是有甚詭謀要暗算我們,便連他與衆賊一齊誅戮;如實因追鹿遇賊,被逼入夥,便帶了回來,開春遣去,以免生事。

    誰知當日變天,接着爹爹和衆人一病,無心及此。

    加以大雪封山,後山高峰阻隔,賊我俱難飛渡,萬想不到會出此事。

    等女兒病起發覺失盜以後,既恐爹爹憂急,又怕賊黨為患,見那雪中橇迹與後山去向相反,隻猜賊由對壑而來。

    雖然牛子認出那傷賊與後山之賊是同類。

    但沒等問出詳情便已自盡。

    牛子又說上次後山報仇,這四賊俱不在座,他們平日互相疑忌攘奪,雖是同黨,時常此離彼叛,情如水火。

    女兒當時心念微動,以為另是一夥,說也無益。

    近日二次發現賊橇去路的峻嶺,竟與洞後危崖相連,把前後情形細一推敲,頗似賊由後山而來。

    否則賊黨那麼兇暴驕橫,人數又多,有甚顧忌,既來必犯大洞,連搶帶占,何必避重就輕,來去又做下那麼多伎倆,分明是早就知道女兒手有飛刀,難于抵禦。

    這不是尤文叔引來,還有哪個?隻不知他用甚方法飛越嶺崖罷了。

    ” 呂偉道:“女兒說得頗有道理。

    這幾次我們差不多到處尋遍,全沒影子,可見賊已受挫,未必再來。

    我們又沒法去;天氣大冷,靈奴也難于遠飛。

    為今之計,說不得隻好熬到開山,再往後山一行了。

    ”主意打定,便不再搜尋賊蹤。

     過了幾天,吃完上次打來的小虎,肉食已無。

    所餘牲畜俱留後用,不能宰殺。

    更恐曠日持久,積雪難消,無從取食,剩點餘食,哪裡還敢多用,隻得把三餐改為兩頓。

    衆人平日享受優裕,一旦搏節,還得慮後,俱覺不慣。

    牛子更嘴饞,淡得叫苦連天,終日咒罵狗賊。

     背晦之中,天也似有意作難,自最後一次呂氏父女尋賊回洞,又連降了七日大霧。

     盼到晴天有了一點日光,這才開始分班出外行獵。

    頭一天是呂氏父女和牛子做一起,離洞不遠,便發現雪地裡有了獸爪迹印。

    三人方在心喜,以為不難獵獲,誰知那些獸迹俱是前番遇虎時所留。

    虎本有些靈性,見人厲害,當地又無從覓食,早已相率移往别處,更不再在附近逗留。

    在發現滿山獸迹,空歡喜一陣,什麼野獸也未獵到。

     牛子先還恐呂偉父女發現老虎吃剩下的棄賊屍骨頭發,嗔他說謊,沒敢領往虎洞。

     後來無法,拼着受責,同往年前棄屍所在。

    一看,崖前林内到處都是虎爪迹印,故意狂喊引逗,虎卻不見一個。

    知虎多喜晝眠夜出,也許藏在崖洞裡面,仗着靈姑壯膽,便請靈姑将飛刀放進去照亮,兼作後備,自持腰刀、毒弩人穴尋虎。

    如若虎多不敵,出聲一喊,說出方向,上面靈姑便用飛刀斬虎。

    呂偉說:“飛刀雖是神物,這等冒失行事,萬一将人誤傷,如何是好?”力持不可。

    最終仍是靈姑随了同下。

    縱落洞底一看,與上面雪地雖差有數丈,側面卻還有一條盤道,盡可緩步出入。

    虎穴便在盤道當中離地三丈的洞壁上面,牛子聞出膻味甚濃,洞底還有虎鬥時抓裂的殘毛,心疑虎已睡熟。

    怪叫兩聲,除了空洞回音嗡嗡繞耳,别無響應。

    及和靈姑縱上盤道,深入虎穴,劍光照處,一個大敞洞,比外洞還要寬大數倍。

    石塊甚多,都有丈許大小,西壁角崩塌了一大片,碎石堆積,裂痕猶新,似是新崩不久。

    除虎毛外,又發現許多獸骨,四賊殘餘骨發也在其内,虎卻遍尋無蹤。

    牛子算計虎已外出覓食,入夜始歸,隻得一同退出。

     三人又往别處搜尋一陣,歸途繞往碧城莊查看,在左近小崖洞中發現了一窩兔子。

     靈姑見那兔子大小三對,雪也似白,不忍用飛刀殺害,意欲生擒回去。

    兔洞大小,人不能進,孔穴又多。

    忙到天黑,費了不少的事,僅僅捉到兩大一小。

    靈姑心慈,見大兔是隻母的,洞中還有一對小兔,動了恻隐,又将大的放回。

    有此一舉,雖然提了點神,仍然于事無補。

     接連三日,換了好些地方,俱無所得。

    料知後山野獸必多,無奈通路為冰雪填封,無法通行。

    後來牛子想了一個主意,擇了一處有獸蹤的林野,掘一雪阱,下鋪厚草,上用粗竹交錯虛掩,将兩白兔放在裡面為餌,想将野獸引來。

    呂偉雖知無效,情急之際,也自由他。

    牛子隔日往視,竟在阱旁發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獸迹,推測身形甚是龐大。

     可是竹子未毀,兩兔也在其内。

    這日因那地方就在碧城莊側,相隔甚近,呂偉父女知是徒勞,沒有前往。

    隻王淵比靈姑還愛白兔,昨日經牛子再三苦說,抱去為餌,今天恐怕凍死,想抱回來,相随牛子同往。

    居然發現獸迹,不禁大喜,當時便想跑回報信。

    牛子道:“你先莫忙,滿山都是虎爪印迹,虎卻不見一個。

    主人們白累了多日,再要撲空,又是心焦。

    看這東西把凍雪踏得這麼深,身子一定又蠢又大。

    我們有刀有箭,還怕它麼? 真要厲害,打它不了,跑也容易,它怎麼也沒有我們雪滑子快。

    莫如等它一回,來了便打;打不成,引到玉靈崖去,再喊他們,省得不來又跑個空。

    ” 王淵一想也對,先和牛子在阱側樹杈上坐守了半個時辰,沒有動靜。

    枯守無聊,縱身下樹,剛将腳上雪滑子紮緊,待尋獸迹,往來查探。

    忽聽猛的一聲厲吼遠遠傳來,緊跟着叭喳叭喳一片獸蹄亂踏殘冰之聲由遠而近。

    二人忙把腰刀拔出,手握弩筒,閃在阱側樹後。

    隻見前面通往山陰森林的大路上跑來兩隻怪獸,身子粗壯,和大象差不許多,也有兩牙翹出血唇之外,隻是沒有那條長鼻,比象要矮得多。

    通體雪白,生就扁頭凹臉。

     怪眼突出,其紅如火,兇光四射。

    一張半月形的血盆大嘴微微張着,露出尺多寬一條鮮紅舌頭。

    再襯上一身極豐茸的白毛和那兩尺來長的一對刀形的獠牙,端的威猛無匹。

     這東西名為雪吼,産于雲南大雪山背陰冰谷之中。

    蹄有吸力,不會滑倒,多麼高峻的冰山,隻要不是直立的,都能上下,其行甚速。

    性最耐冷惡熱,終年在冰雪中奔馳逐突,不是冰堆雪積奇冷之地,從來不去。

    加以嗜殺好鬥,喜怒無常,專門同類相殘,非到重傷力竭,同歸于盡不讓。

    因此種類不繁,極其少見。

    呂偉壯年送友人藏遇過一隻,苦鬥了好些時辰,終于用計,才得弄死,同行的人不是呂偉在場,幾乎無一能免。

    這次雪吼系由極遠荒山中踏着冰雪亂竄而至,如非本山降此大雪也不會來。

    群虎離洞遠避,一半也是為此。

    牛子生長雲貴山寨之中,從未見過。

    此獸還有一樣長處,身子雖大,食量極小。

    不發怒時,走在冰雪上面,腳步極輕,甚少留下痕迹,等人獸都對了面,才會發覺。

    一發怒,重蹄舉處,冰雪粉碎,聲震山谷。

    常因發怒暴跳,震裂了冰壁雪峰,倒塌下來,将它壓死。

    所以獸迹隻阱旁有,難找它的去路。

     二人所遇乃是一公一母,本來彼此相鬥時甚少。

    公吼不知怎地将母吼觸怒,一逃一追,晃眼到了二人面前平地。

    公吼在前,邊跑邊往回看,略一停頓,吃母吼追上,将頭一低一歪,悄沒聲地用那長牙便照公吼腿肥問撩去。

    公的雖然有點俱内,吃母的追急已然犯性,再被擁了一下,負痛暴怒,撥回身子,用長牙回敬,立時鬥将起來。

    兩獸都是以死相拼,隻見兩團大白影帶起四小團紅光,在雪裡滾來滾去。

    所經之處,冰雪橫飛,全成粉碎。

    哞哞怒吼之聲遠震山野,腳底冰裂之音更是密如貫珠,相與應和,越鬥越急。

     此獸皮毛經水不濕,最能禦寒。

    隻是骨多肉少,味作微酸,如善厄制,也還能吃。

     二人如若等它們鬥疲兩傷,力竭摔倒,照準咽喉一刺,便可了賬。

    王淵偏是年小好動,不知厲害,見二獸苦鬥不休,想早點弄死,拖回洞去,博衆人驚喜。

    以為獸舌外垂,一中毒弩,見血便可了賬。

    也沒和牛子商量,徑舉手中弩筒,瞄準母吼舌尖射去。

    誰知此獸耳目最靈,并且一遇外敵,不論自己鬥得怎麼兇,也會立即遷怒,合力來犯。

    此時二人藏身樹後,本是險極,不去招惹,被發覺尚且不容,何況又去傷它。

    王淵箭到,母吼隻把頭微偏,便用大牙撥掉,怒吼了兩聲。

    公吼也已覺察,一同停鬥,厲聲怒吼。

     王淵見未射中,方欲連珠再射。

    牛子看出這東西厲害,一見它們停鬥,回身朝樹怒視,便知不妙,忙即攔阻,低喝:“萬惹不得,快往那邊躲去,莫被看見。

    ”二吼本不知樹後有人,正望那樹犯疑,牛子出聲雖低,竟被聽去。

    雙雙把頭一低,狼奔豕突,直蹿過來,雙方相隔才隻兩丈,眨眼即至。

    還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