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回 日落風悲 空山驚異嘯 星昏月冷 黑夜服兇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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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去信,把援兵招來,另打先發制人主意。

     牛子見大家忙着搬運籌備,封閉岩洞,雖然不敢違命,随同勞作,卻笑主人太過慮。

     說:“姑拉叫聲還沒聽到,事情不知在哪天雲裡,就這麼擔心起來。

    我要會像主人、仙娘的神法,才不怕他呢。

    一高興,便找到山裡面他巢穴裡,殺個一幹二淨。

    出氣不說,單他洞中的珠寶、金沙、藥材、獸皮,就不知要得到多少,還喊羅銀和範大郎來,便宜他們白得東西做甚?如說打算,除了仙娘,誰也不是多環族的對手,人多有什麼用處? 說真的,要不是跟着仙娘,殺了我也不敢同去找他。

    死不要緊,被他捉到,活剝人皮生啃才難受呢。

    ” 靈姑聽他又說又笑,便道:“你這老牛知道什麼?老主人不願多殺人呢。

    ”呂偉也道:“牛子莫大大意,以為他們報仇時都有一定規矩;須知兇人已然知道我們會打雷放電,也許和往常下手不同。

    如無防備,為他所算,就後悔無及了。

    這樣我們處處都不吃人的虧,隻有占上風的,豈不是好?”牛子隻是含笑不答。

    呂偉知他過信自己法力,尚不明白,懶得多說。

    因他地理既熟,人又忠實勤快,正是山居一個絕好的助手,恐無知大意,認定兇人箭未尋到,不會無故傷人,暗囑靈姑多加小心,并誡牛子同行同止,隻許引路報警,不許獨自離開。

    牛子應了。

     忙完,天已近午。

    三人又各進了點飲食,帶上糧袋、水壺,以防歸晚。

    别了王守常等,一同過崖,先照王淵發現兇人之處尋去。

    到了兇人插矛之所一看,所有崖峰、樹石俱和王淵所說情景相似,隻是不見了三枝長矛,别的全無迹兆可尋。

    牛子深知兇人慣例,這三枝長矛乃是鎮物,須等箭蔔以後,看出神箭遺失方向,才能拔去,計算日期,尚差好幾天,好生不解,直喊:“怪呀!”呂偉道:“我說如何?這次兇人決與尋常複仇不同,真非細心不可呢。

    ”牛子聞言,也不應聲,隻把身貼地上,在王淵所說崖前一片草石地裡,不住聞嗅細看。

    忽然跳起道:“是在這裡,一點都不會差。

    不過他做得隐秘,不單草地裡插矛的窟窿眼被他用草泥填成一樣,分不出來,連那死熊血迹都擦洗幹淨了。

     隻那血腥氣去不掉,還是被我聞出。

    他定為昨天被小相公撞破,當時不是來不及下手,便是有别的原故不能傷害,知道仙娘今日定要尋來,便換了地方。

    看情形,藏的地方必不甚遠。

    ” 說話時,三人都立崖下陰影之中。

    那崖本不高,又是秃的,未到以前,老遠便望見一座孤崖矗立叢草亂石之中,崖頂空空,并無一物。

    到後隻顧找尋兇人遺迹,并未往上觀察。

    陽光正從崖頂斜射,崖畔一些雜草影子全都映在地上。

    靈姑始終手按玉匣戒備,先未留意。

    因聽牛子說兇人藏在近處,不覺用目四望。

    猛一眼瞥見地面上的草影,有一團獨自緩緩移動,似有往牛子立處移去之勢。

    方覺有異,猛見陽光映處,地下白影一閃。

     耳聽老父一聲暴喝,接着便是當的一響兵刃相觸之聲。

    隻見呂偉橫劍躍起,同時由牛子頭前飛出一支長矛,斜陽影裡,顫動起亮晶晶尺多長的矛鋒,飛出兩三丈高遠,斜墜下來,插入草地之中。

    緊跟着又“姑拉”一聲若遠若近的怪嘯,甚是慘厲。

    這才發現崖上藏有兇人,把手一指,飛刀脫匣而起,一道銀光直射崖上。

    人在下面看不見崖頂,連忙跑向來路較高之處市望,隻見銀光盤旋其上,并不見兇人蹤迹。

     呂偉便命靈姑指揮飛刀,以備萬一。

    自己施展内功,援上崖頂。

    仔細一看,原來上面石質多半碎裂,石縫裡生着許多短草。

    近崖口處有一個四尺來長尺多深的裂凹,原石已被人搬掉,做了兇人潛伏之所。

    那兇人并非烏加本人,面朝下屈身趴伏裡面,為飛刀斬成兩段。

    頭上頸圈已然取下,手中拿着兩個大的,餘者俱放手邊。

    身上敷着泥土,從腦背起到腳後跟,滿綁着長短野草,趴在地上,直和一般草地相似。

    如非斷定有人,仔細觀察,便近前也不易看出。

    看那死狀,定是預先藏伏上面,恨牛子洩機,乘着三人低頭之際,打算右手發矛,左手發圈,将牛子和呂偉先殺死,隻留下靈姑,給烏加親手報複。

    不想呂偉久經大敵,瞥見矛影,反手一劍,将矛擋飛。

    兇人頸圈未及發出,靈姑飛刀先行出匣,害怕縮退,已是無及,隻喊得一聲“姑拉”,便為飛刀所斬。

    呂偉查遍崖頂,見無第二人,令靈姑收回飛刀,跟着縱落。

     牛子先已吓得面無人色,聞說兇人已死,膽子又壯,不禁拍手歡跳道:“我有主人,從此不怕他了。

    隻要仙娘把那電閃放出,隔多遠,都能把他殺了。

    ”牛子無意中一句話,卻把靈姑提醒,暗忖:“飛刀乃神物,甚是靈異,如能自出殺敵,兇人就無足慮了。

    ” 當時沒說什麼。

    依了牛子的話,将兇人已斷的兩截屍首,連同所戴頸圈及長矛,各用野藤系好,吊在危崖邊上,以示警戒。

     吊時又在屍側尋到一柄厚背腰刀。

    靈姑說王淵尚無合适兵刃,此刀鋒利異常,想給他帶去。

    呂偉因牛子說兇人重視此刀,和頸圈差不多少,拿了去,死山人全家男女老少都來尋仇,不犯為此多樹強敵。

    再者,兇人巢穴密迩,即便目前無事,王淵年青膽大,難免私自遠出,帶了此刀,是個幌子,被兇人撞見,勢必勾起仇恨,強奪暗算,反害了他。

    靈姑笑道:“烏加事還未完,今天又殺了一個示衆。

    反正是要苦尋我們,不肯甘休,不拿他刀,難道好些?如怕淵弟惹禍,暫時不給他佩用好了。

    ”呂偉強不過愛女,所說的也是實情,便未攔阻。

    靈姑命牛子先将刀佩上,牛子适才雖說不怕,積威之下,仍是不敢。

    靈姑一賭氣,自己帶了。

     牛子說适才兇人怪叫,沒有回音,也許隻有死的兇人一人潛伏近處,烏加等相隔尚遠,主張回去,明日再出來搜查。

    話還未了,忽聽崖西“姑拉”一聲慘叫。

    三人側耳察聽,一會又叫了兩聲,始終若近若遠,忽東忽西,聽不出一定所在。

    呂氏父女都說,至少是有兩個兇人在叫。

    牛子力說不是,并還斷定叫的也不是烏加。

    呂偉剛問怎見得?又聽崖西“姑拉”一聲慘叫,比起前幾聲還要凄厲得多,尾音又長又尖,格外刺耳悸心,比鬼嘯都難聽。

    牛子失色道:“這聲音才是他呢。

    看神氣,難道真個不等尋到他祖先的神箭,就動手報仇了嗎?”這一聲叫過,隔不一會,又是一聲,四面八方,一遞一聲,此和彼應。

    有時聽那怪聲就在近側,尋聲追去,卻是遍尋不見兇人影迹,怪聲又起自遠方。

    仔細察聽,約有二三十處之多;牛子卻說兇人連烏加算上,至多不過三人。

     靈姑想往前邊山谷之中尋找。

    呂偉知是兇人害人慣技,借以先寒敵膽,好使疲于奔命,天近黃昏,恐遭暗算,又惦着洞中三人,力命回守,以防不測。

    牛子也說“姑拉” 怪聲一發,兇人便有藏身之法,此去山谷,決找不到。

    不如回洞,等他早晚現出形迹再殺他,要容易得多。

    靈姑原想尋到谷中,隻要一聞到怪聲隔近,一看見人,先将飛刀放出一試。

    看出牛子膽怯,天晚怕遭暗算,推托不往,又聽老父一說,也怕王守常等在家出事,隻得變計回趕。

    這一走,那兇人以為怕了他,“姑拉”的怪嘯越密,而且越發隔近,竟似從後追來一般。

    走到半路,時近黃昏,忽然風生霧起,滿天空愁雲漠漠,悲風怒嗚。

    落日隻剩半輪,殷紅如血,映得天半浮雲和草木山石都成了暗赤顔色。

    空山蕭蕭,落日凄涼,再加上四外厲鬼似的怪嘯,憑空把一個靈山勝域,變成了一個悲慘陰森的境界。

     呂偉父女覺景象悲郁,令人無歡。

    一看牛子四顧張皇,望影先驚,早又吓了個面無人色。

    靈姑大怒,斷定兇人在後追蹑,定要趕去。

    呂偉攔她不聽,試再循聲搜索,依舊東逐西應,不知所在,白跑了兩段路,隻尋不見影子。

    惹得靈姑性起,把飛刀放出,照那發聲之處一指,銀光如電,飛出老遠,并未下落,怪聲也依然未住。

    靈姑算計飛出已在數裡之遙,兇人不會相隔這麼遠,以為飛刀仍須指人指地方始有用,仍不能以意殺敵,念頭便冷了下來。

    又因兇人叫聲有好幾處,恐刀飛遠,忽受狙擊,難以防禦,隻得招回。

     哪知兇人發聲望遠,俱有器具,人隔尚遠。

    飛刀神物,靈異非常,所去之處正是兇人藏伏之所,再過去半裡,便可使之授首伏誅了。

    這裡靈姑略一疏忽,以為前策無效,遂緻日後平添許多麻煩。

     連搜無功,三人重又跑向回路。

    到時,天已人夜,身後兇人叫聲方始由遠而寂。

    過了危崖,見洞外漆黑一片,靜悄無聲,洞内也沒有燈光透出。

    呂偉父女以為出了亂于,大是驚疑。

    跑近洞前,見洞口已由内用封洞大石堵上。

    靈姑還未走到,急得連聲喊淵弟。

     同時王淵也在裡面石隙中窺見,告知父母,一面移石,一面出聲呼應。

    兩下相見,方始放心。

     二人進洞點火一問,原來呂偉等三人走後,鎮日俱無動靜。

    王守常夫妻恐王淵又施昨日故技,由王妻看住他,不令離開一步。

    因要戒備兇人,三人都無所事事,隻在洞前眺望。

    有時也繞往崖前去看一看,略停即回,始終沒有遠出半裡以外。

    王淵自是不耐,便對父母道:“這座岩洞一邊是深溝絕壑,一邊是平原廣野,兇人要來,必走崖那邊的正路。

    偏生有這危崖擋住,兇人來時不近前,我們簡直看不見他。

    如等近前,賊已到門,打得過還好,打不過就晚了。

    今早和靈姊前後查看,崖前一面都是極滑溜的青苔,隻頂邊上有藤蔓。

    崖勢不是突出,便是筆直,最低處離地也有十來丈高。

    靈姊那麼好的輕功都上不去,兇人更未必行了。

    這崖後一面近山溝處,倒是微微傾斜,并還有兩三根石條,分兩邊成人字形直通到頂。

    雖然又窄又陡,僅容一人貼壁爬行,但是上下都是藤蔓,不須過于用力便能援得上去,下來更容易了。

    與其在洞前呆等,看又看不見,何不上崖市望?這一帶隻有這崖最高,多麼遠也能望見。

    不間能敵與否,俱可先打主意了。

    ”王守常覺得有理,便依了他,隻告誡不許往别處去。

     王淵應了,援藤上去一看,上面地勢竟是平坦非常。

    崖頂所積的土,也比别的近崖一帶地面深厚得多,豐草矮樹,到處都是。

    左望隔溪,青原平鋪,直向天邊。

    排峰怪石,突出其間,或遠或近,自為行列,競奇挺秀,各不相謀。

    右顧廣崖,蜿蜒如帶,自頂遙矚,勢益雄秀。

    崖内雖有深壑梗阻,崖外卻是好好的,未受當年地震波及。

    隻是裡許以外,漸與丘山為鄰,若連若斷,望不分明。

    路也高低各異,寬窄不一。

    這些夾連在左右的丘山峰嶺,石脊多露,不似崖頂一片青綠,看過去好似一條極長大的蒼龍,出沒隐現于千山萬壑之間。

    再看對面,便是來時道路。

    所有遙山近水,淺阜崇岡,奇石清泉,茂林廣野,以及澗溪谷徑之微,無不曆曆如繪,足可看出老遠一大片。

    敵人如在三五裡左近,絕難逃出眼底,端的絕好觀敵市望之所。

     王淵不禁歡喜着拍手亂叫,連喊:“爹、媽快些來看,這地方多好!還可在上面蓋房子,種谷子呢。

    ”王守常夫妻年近晚年,隻此一個又聰明又孝順的獨子,鐘愛異常。

     這次萬裡投荒,深山随隐,一半固然為了家況清寒,平素信賴張鴻,為他力勸所動;一半也由于愛子生性好武,立志要随呂、張雙俠學藝而起。

    一見愛子那麼喜歡,不願掃他高興,間明上面可以望遠,便遇敵人,趕回洞中防守也來得及,夫妻雙雙也一同攀援上去,到頂一看,果然洞前一帶全景在目。

    王淵又笑着跳着,指東指西,說在上面建屋種地的話。

    王守常笑道:“呆兒,這麼高陡難上,便是種點果樹,還怕花果被山風吹落,種五谷更是不行。

    還有水呢,從哪裡引來?”王淵笑道:“地種不成,橫豎蓋幾間屋子,在這上頭看看遠景,望月乘涼總可以了。

    ” 王妻李氏笑道:“乖兒說話放小聲些。

    你呂伯父和大姊都沒回來,兇人人多厲害,你這鬧法,這些山賊要是藏在近處,被他們聽見聲音,尋來還了得麼?”王淵笑道: “媽膽子真小。

    那兇人隻有毒箭厲害,隻要不被他暗中偷射,明動手,他真未必打得過我們呢。

    不過我們人少,他人多,地理又熟,不知這次來多少,不能不細心一點。

    此時他隻要敢從明處走來,一對一,誰怕他才怪。

    ”李氏慌道:“乖兒快莫這樣大膽。

    昨天因信牛子的話,隻說這裡安靜,兇人不會尋來,你又說在近處看地,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