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回 探虎穴 絕壑渡孤身 斬妖巫 群雄張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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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去了多半。

    知張鴻所居靜室并無出路,外賊如在其内,就小湘立這一會工夫,也未必逃走。

    沿途留意,不見絲毫影迹,可見有也不會在此等人來擒。

    深夜擾客,實非主人之道。

    好在人未入内,不算查他。

    本想設詞往别處尋找,小湘偏又做作太過,一聽他說:“裡面是死地,韓兄在此久立未見,必然無有。

    ”話未說完,小湘便搶答道:“我看今晚之火未必是賊。

    如今張、謝二位還未睡,何妨一同進内談談?”祝功狂妄無知,素來不識輕重,又無主見,因顧修起疑,便也跟着起疑。

    心恨張。

    謝二人,巴不得查出情弊,好公報私仇,惜以雪忿。

     一見顧修望門卻步,老大不願。

    聞言忙接口道:“既然尋不到外賊,我們進去歇歇,喝盅茶,談一會再走也好。

    ”說罷,先往洞中走進。

    楊天真疑念未渦,也想查看個水落石出,跟蹤入洞。

    顧修明白祝、楊二人心意,不便深攔,隻得随着。

     小湘後悔把話說錯,但已無法,心想:“謝道明機智過人,張鴻也極老練,适才高聲示警,不會沒有準備。

    戴中行為人頗好,隻為了這三個害群之馬,早晚必鬧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今晚之事,能遮掩過便罷,不能,索性合力将這三個首惡除去,将屍首扔入絕壑之内。

    天明決不疑心道明會做此事,定當外人所殺,怕他何來?”當下膽氣一壯,神态益發從容。

     顧修見狀,越覺沒有弊病,反恐祝、楊二人冒失生嫌,不住觑便向祝、楊二人示意。

     自己又隔老遠便高聲笑語,以示無他。

    及至與謝、張二人相見,全無絲毫可疑之狀,更料定決未與外人同謀。

    否則憑自己的目力、經驗,不會看不出來,便張鴻也無此鎮靜。

     顧修聽道明間他來意,便說:“尋賊無着,後追一黑影,相近洞側,忽然不見。

    先疑外人初來路生,不知穿過洞徑還有這所靜室,也許因為追急潛匿洞内。

    追近時遇見韓兄,這裡是絕路,韓兄從聞火警便在洞口閑立,如有外賊,不會不見。

    本想回去,因聞張兄未睡,楊賢弟适才與張兄匆匆一見,未得深談,便送客外出,頗想領教幾句。

    我三人為尋搜外賊,跑了不少路,祝兄口渴,特地進來借杯茶吃。

    深夜相擾,張兄幸勿見怪。

    ” 張鴻先時頗示歡迎之意,因見祝功進屋以後便睜着一雙賊眼,鬼頭鬼腦,東張西望,立時把面色微沉,故作不悅道:“常言客随主便,雖蒙諸位村主盛意,以靜室相假,終是主人房舍……”還要往下說時,忽聞裡間小屋微有響動。

    張,謝二人方在吃驚,祝功已大喝一聲,首先沖入。

    楊天真和顧修也疑外賊在内,匆匆不暇向張、謝二人答話,随即各帶兵刃追将進去。

    張、謝二人知靈姑在内絕無出路,事定敗露無疑。

    小湘性直,又是自己語言失檢,開門揖盜,越發情急,伸手從懷中取出暗器,便要追入下手。

    謝道明較有算計,忙一使眼色,止住張、韓二人,自己越向前面,當先趕去。

    就這微一紛亂之間,便見裡間火扇子亮了一下,不聽争靜殺之聲,謝道明心已放卻一半。

    同時張、韓二人也相次追了進去,定睛一看,哪有靈姑影子。

    隻顧修手持火扇子,面有愧色,站在當地。

    祝、楊二人還在四顧搜查。

    服役二童已被驚醒。

     謝、張。

    韓三人見靈姑失蹤,也甚驚奇。

    謝道明朝着祝功冷笑了一聲,面向顧修道: “這裡是絕地,除非愚兄通敵,怎會有人來此?對崖是座危壁,相隔數十丈之遠,下臨深壑,兩邊手腳沒個攀處,就算來人能由此飛過去,也早跑了。

    臨崖還有一個小洞,三位老弟不放心,可看一看去。

    ”顧修聞言,知道明心中不悅。

    見祝功不識時務,真個想往壁洞間走去,忙攔道:“祝兄,你不常到此,不知這裡形勢。

    休說有老大哥和張、韓二兄,賊不敢來,就來也不會藏在這裡等死。

    那底下削壁千丈,連藤草都無,如何下去? 不必再看,算了吧。

    ”說罷,六人相偕同出。

     祝功尚自分辯道:“我雖不常到此,卻也來過兩次,不是不知這裡是個絕地。

    但是适才明明聽得有人在内低語之聲,并還有極奇怪的聲息,我自信耳朵最靈,不會聽錯。

     等我趕了進去,這兩個書童剛巧醒轉,問起他們,全未聽見有甚動靜,可是語聲全然不同。

    如說業已逃走,我離這門最近,壁洞外就是無底深壑,除非來者是會法術,隐去得決無這般快法。

    今晚之事,真正大奇怪了。

    ”謝道明笑道:“愚兄半世江湖,這多年來自信耳目尚還聰明,如今真個老了。

    明放着敵人深入室内,卻會觀察不到,臨了還被他逃走,說将出去,豈非笑話?對崖又高又遠,無法飛渡;内室洞穴又往裡凹,無可攀附。

     這屋壁窗下面雖然不知深淺,但是中間還有幾塊突出的岩石,待我冒點險,下去查看一回,少時我和張兄入睡也安心些,免被刺客所害。

    ”顧、祝、楊三人明知道有了芥蒂。

     絕壑無底,中隔濃霧,以前曾經用東西試過,如何能下、隻得再三勸止,自認誤聽,周旋了幾句,便自辭去。

     實則道明因絕壑深不可測,恐怕靈姑年幼,好強心盛,冒險跳落,尋了短見,意欲仗着内功和練就目力,一查究竟。

    等三人一走,忙和張、韓二人進入内室查看了一回,命二童仍自安睡,同到外面。

    正在打算如何下去,忽見左側裡間壑底中心飛起一條黃影,背上附着一人。

    三人目力均極敏銳,定睛一看,月光照處,正是虎王所豢神獸金猱,身上馱定靈姑,在壑中似抛球一般,十幾個縱躍,便到對崖之下。

    四爪并用,像壁虎一般沿壁直上,其疾如電,一會便被爬上屋頂。

    靈姑還不時朝三人立處回望,打着手勢。

    晃眼工夫,便向崖頂那邊跑去,不再出現。

     三人看金猱每次縱躍落腳之處,雖在崖内霧影之中,卻都是實地,并非蹈虛而行,相隔上面也隻二十來丈,不如想像之深。

    謝、韓二人心中甚覺奇怪,試取了幾塊石頭,朝金猱行處遙遙擲去。

    第一下稍為過頭,沒入黑影之中,不聽聲息。

    第二下起瞄準打去,全都打中在石地之上,叭叭作響,内中一塊還隐隐看見石迸火星。

    如若稍偏,即無聲息。

     料出金猱經行之處,必有一根石梁貫通兩崖。

    無奈位置太低,壑中泉瀑又多,水氣蒸騰,有如雲霧,将石梁遮住,目力不能看見。

    隻不知金猱、靈姑俱是初來,怎會比起主人還要清楚?于是寬心大放。

    談到靈姑臨變從容,膽大心細之處,又互相稱贊了一陣,方始分别就卧不提。

     原來靈姑起初被困室内,因藏身是個絕地,不禁心虛。

    忽聽壁角有人呼吸之聲,回頭一看,乃是兩個服役的小童。

    同時又發現那臨崖的小洞,耳聽院中敵人語聲漸近,不禁心中一動。

    暗忖:“金猱至今未見,自己如若失陷,老父一世英名,豈不付于流水? 既然有這壁洞,何不查看一下?雖不能由此逃去,萬一尋到一點藏身之處,豈不是好? 即或不然,自己憑家傳輕身絕技,又會水性,跳人壑底,避過一時,再想法子出險。

    漫說不至于死,就死也比落在人手,身受屈辱強些。

    ”念頭一轉,跑到穴旁。

    剛往外一探頭,便見對面崖上有一條黃影,背貼壁崖下落。

    定睛一看,正是金猱康康,不由喜出望外。

    因敵人快進外屋,不敢出聲,忙向它一打手勢。

    康康便縱落壑底暗霧影裡。

    正尋思此壑甚深,上來不易,外屋敵人已和張、謝二人相見。

    就在這危機頃刻的當兒,猛見康康從霧影内直躍上來,一把攀住穴口,見隻有靈姑在内,以為室中沒有外人,一時疏忽,哼了一聲。

    靈姑知道不妙,這一聲必被敵人所見,難免追入發現。

    一時情急,一面打着手勢,低喝一聲:一快馱我走!”身便躍逃穴口,攀緊康康肩背。

    康康會意,手一松,便到了下面。

    逃時匆促,将穴口小桌上的零星物件碰倒了兩件,恰将穴旁卧着的二童驚醒。

    等祝功跑進時,靈姑已然随了康康縱入壑内。

     依了康康,因天已不早,當時便要向對崖縱去。

    靈姑知敵人未走,恐連累張、謝,韓三人,忙将金猱拉住,低聲告知就裡,令其暫候。

    康康才行止步。

    靈姑覺出落腳之處離上面不算甚高,謝道明卻說深不可測。

    早知如此,适才就縱下來多好,為他一言,幾乎膽怯誤事。

    試拿腳一探路,竟是極平坦的石地。

    方欲試探前行,暗中走向對崖,猛被康康一把抓住肩膀,意似不令妄動。

    靈姑心靈,知有原故。

    先還猜立處是全壑最高之地,此外尚有深處,否則謝道明不會說得那般深險。

    及至二次拿腳往左一探,竟是虛的。

    心正吃驚,康康已按着她肩膀,作勢要她蹲下。

    再伸手向兩邊一-摸,那立處竟是一條尺許寬的孤石梁,哪裡是什麼平地。

    不特兩邊皆空,其厚也不過數寸。

    試從懷中取一技鋼弩,朝虛處用力射下,想查看到底多深,下面是水是石。

    誰知弩發下去,竟聽不到絲毫聲息。

    靈姑這才相信謝道明所說并無虛言,幸而适才沒有冒失縱落,否則如此絕壑,又不透一點天光,就僥幸到底,又怎得上來、危石如牆,下臨無地,上下四外一片漆黑,懸身其中,性命決于跬步。

    先時隻求免辱,未計安危。

    這時康康來到,有了生機,越回想前事,越覺心寒膽裂,哪裡還敢亂動。

    緊攀着康康的長臂,靜聽上面敵人已去,才命康康小心起行。

    康康仍伏下身子,将靈姑馱在背上,仗着天賦奇能,一雙神目觑定腳下,順着石梁往前飛縱。

    靈姑回看,見謝、張、韓三人隔崖相望。

    恐驚敵人,相隔又遠,不便高聲呼喊,隻得揮手示意。

     一會到了崖頂,康康仍馱着靈姑飛跑,繞了許多險阻,又越過一條闊澗,才尋到原地,與黑虎會合,取路往鐵花塢進發。

    路上問起那場火是不是康康所放,康康點了點頭,用爪比畫,吐了吐舌頭,作出畏懼之狀。

    黑虎也朝康康連聲怒嘯,頗似怪它胡來。

    靈姑雖不能通獸語,連猜帶間,也得知了大概。

     原來康康也和靈姑一樣,不知張鴻藏身何所,原與靈姑約定,一遠一近,齊至大寨堂外會合,便往日間王守常等所居大寨跑去。

    熟路重來,全無梗阻,連尋了好幾處,都不見張鴻影子,也未聽人說起,隻得又順前岡,往峰腰大寨堂飛跑。

    正緊走間,忽聽怪獸怒吼之聲,雜以惡鳥厲嘯,均是生平初次入耳。

    它心中奇怪,循聲近前,乃見一排好幾間新蓋成的堅固石室,左邊一間最為高大,惡禽嘯聲便由此而出。

    縱上屋頂,順空隙往下一看,竟連地上原有兩株三丈多高的合抱松樹俱蓋在其内。

    三室相通,四無門戶。

     隻當頂有一丈許見方的鐵絲網,間有一些松梢透出網外。

    屋頂還挂着三盞紅燈。

    室内更有七八株矮樹,也是原來岡上生的,上面也懸着幾盞明燈。

     康康看的乃是最末一間,不見有什麼東西在内。

    知惡鳥還在隔室之内,方要過去觀察,忽聽下面來了兩人。

    康康剛把身子往側一伏,來人已經躍上屋頂。

    二人俱是道童打扮,一個手裡拿着鐵鈎和一大筐血淋淋的獸肉,一個手持火把和一柄鋼叉,叉尖上綠光閃閃,且談且行,迎面走來。

    一個帶着埋怨聲口說道:“我早知師父專要我喂這些怪物,還不如在雲南山裡當棒客快活呢。

    ”一個道:“你還算好,師父因你膽大手辣,人又聰明,還傳了你防它們犯性時的法術。

    像我除了能逃得快之外,什麼都不會。

    要是我一個人來喂它們,沒你保我,早晚還不被它們抓死麼,尤其是今晚叫人害怕,地方是生的。

     師父又說明天便要仗它們弄死虎王手下的黑虎、金猱,不許給它們吃飽。

    你沒聽見它們在那裡犯性怪叫麼?天已不早,快喂完了去睡吧。

    ” 康康聞言,心中一動。

    看來人定有妖法,自己以前吃過妖人苦頭。

    虎王平日有令,不許輕易殺人,不敢出面。

    下面偏是明日對頭,就此放過又不甘心。

    眼看二童走到當中那間,一個将屋頂鐵網揭起,一個便手搖碧焰鋼叉作勢威吓,将那筐血肉往下一倒。

    扣上鐵網,說了聲:“我們快取那一筐肉來,喂完了事。

    ”便縱下屋頂,往來路飛跑而去。

     康康走向中間屋頂,剛往網上微一探頭,便見下面有七八點奇亮的黃光閃動。

    定睛一看,乃是兩大兩小四隻怪鳥。

    那東西上半身生得似龍非龍,似蛇非蛇。

    頂生獨角,滿頭藍毛披拂。

    闊口鈎喙,開張之際,舌紅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