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但聞人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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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的時候,我就大吃一驚,那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暮色之中,看到門口,停着七八輛汽車——我一眼就看出陳先生的那輛大房車也在其中。

    還有兩輛警車,大屋子中門大開,人影幢幢,有不少是警方人員。

     我失聲道:“糟糕,可能是陳安安出了事,苦主找溫寶裕的麻煩來了。

    ” 鐵天音也知道唐娜的記憶組既然可以進入,也可以離開的道理,所以他皺着眉:“這倒不好對付,做父母的,一定不肯接受解釋。

    ” 我們的車子才一停下,燈火通明的大房子中,就有好幾個人,男女都有,一起奔了出來,為首一個肥大的身形,倒是動作快疾,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叫聲:“小寶,你可回來了。

    ” 行動如此攝人心魄的,自然非溫媽媽莫屬。

     聽了這一下呼叫聲,我倒放心了,因為那證明溫寶裕還沒有出現,這些人,是在這裡等他的。

    而且,多半是陳氏夫婦報警,所以才會有警方人員在。

     不等溫媽媽奔到近前,我和鐵天音已下了車,溫媽媽一看到了是我們,立時站住,所現出來的那種失望的神情,真叫人同情。

    可是她一開口所講的話,又實在令人無法不厭惡。

     她竟然指着我嚷:“你說小寶很快就會回來,怎麼到這時候還不見他的蹤影?” 我自然不加理睬,看到有很多人自大屋之中湧了出來,放眼看去,豈正是警方人員而已,絕大多數人,是見也未曾見過的,女多男少,多半是兩家的親戚朋友,一起來助威-喊的。

     在最後的兩個人,遲遲疑疑,沒有别人那麼洶湧,那是黃堂和宋天然。

     竟連黃堂這個高級警務人員也驚動了。

    我向鐵天音作了一個手勢,向黃堂走去,越過了那些人,不少人在我身邊七嘴八舌,聒噪不已,我一概不理。

     來到了黃堂身前,宋天然尴尬地叫了我一聲,黃堂向屋内指了一指:“陳先生和陳太太報的案。

    ” 我苦笑:“還不到六小時,警方就受理失蹤案?” 黃堂神情凝重:“他們報的是女兒遭到了拐帶。

    ” 我心内又增加了幾分惱怒,這陳氏夫婦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我徑自走進屋子,隻見老大的客廳上,一張沙發上,坐着陳太太,正在哭泣,陳先生繞着沙發,在團團亂轉,見到了我,擡起頭,一副欲哭無淚的神情。

     我既然知道陳安安是為什麼會“蘇醒”的,自然也無法說什麼安慰他的話,因為事情會有什麼變化,我全然無法預測。

     那時,那些人自屋外湧進大廳來,我不等任何人開口,就聲色俱厲地宣布:“這屋子,我也可以作主。

    你們喜歡在這裡,活動範圍限于大廳,黃主任,希望你的部下,執行任務。

    ” 我說了以後,溫媽媽哇哇叫着抗議,我不理他,和黃堂,鐵天音向内走去,宋天然想跟進來,被我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跟,四個警員立時阻止了所有人跟上來。

     我帶着兩人,進了地窖,才算是耳根清靜。

     黃堂沉聲道:“全體巡邏警員都接到了通知,也通過了電台、電視,籲請溫寶裕立刻回來,可是卻沒有結果,你有什麼概念。

    ” 我苦笑,搖頭。

     鐵天音對地窖中的一切,十分感興趣。

    地窖中有許多儀器,他都仔細地看着,我和黃堂互望着,一籌莫展。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十分低沉的聲音自角落處傳了出來:“我在樓上,以前那個滿是昆蟲标本的房間中。

    ” 聲音雖低,但分明是溫寶裕的聲音,我不禁大是興奮,罵了一句:“這小子。

    ” 大屋子中的一切,我十分熟悉,可以不經大廳上樓,一揮手,黃堂和鐵天音跟在我的身後,不一會就到了三樓。

    溫寶裕曾在這一層的一間房間中發現了超過一萬種的昆蟲标本。

     溫寶裕把這批昆蟲标本送給了生物博物館,所以才和在博物館工作的昆蟲學家胡說,成了好友。

    我們才一上了三樓,就看到其中一間房間的門口,溫寶裕正在探頭探腦,一見了我們,立時招手不疊,低聲道:“快。

    快。

    ” 他這樣緊張,倒也有道理,因為雖然在三樓,溫媽媽的聲音,還不時會隐約地傳上來,聲勢驚人,溫寶裕躲在三樓,看來事出有因,不能叫人發現。

     他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這時,也神情焦急,恍若大禍臨頭。

     我一個箭步,就來到了門口,沉聲問:“人呢?” 他自然知道我所問的“人”是什麼人,-那之間,他的神色更是難看,把門打開了些,向内指了一指,鐵天音在這時候,自我的身邊擦過,先進了房間。

     他的身手如此之好,本來應該引起溫寶裕的詫異,可是其時溫寶裕顯然心慌意亂之至,他并沒有留意鐵天音的行動,隻是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抓得很緊。

     黃堂也到了,我和黃堂一起進了房間,溫寶裕連忙關上了門,背靠着門喘氣。

     房間中的光線很暗,絕大部分的昆蟲标本搬走之後,也顯得很淩亂。

     我一眼就看到,鐵天音已到了房間的一角,正蹲在一個小女孩的面前,翻起小女孩的眼皮,仔細地察看着。

     一看到了這樣的情形,我就遍體生寒——最可怕的情形發生了,陳安安又變成了植物人,唐娜的記憶組,已離她而去。

     種種發生過的事,陳氏夫婦絕對無法接受,所以一切的罪責,都會落在溫寶裕的身上,除非溫寶裕從此躲在苗疆藍家峒中不出來,不然,說什麼也脫不了幹系。

     本來,我一看到了這種情形,确知溫寶裕惹下天大的麻煩,确然十分緊張。

    但等到想到他有藍家峒這個洞天福地可以避難,所以也就不那麼緊張了。

     那時,他仍然緊抓着我的手臂,我反手在他的頭上,輕拍了兩下,示意他不必過分驚惶。

     溫寶裕這才結結巴巴道:“你再……也想……不到……” 我“哼”地一聲:“早就想到了,唐娜的記憶組,進入了安安的腦部,現在又走了,你惹下了大麻煩,難以向人家父母交代。

    ” 溫寶裕聽了,口張得老大,喉嚨發出一陣怪聲,在房間的人中,隻有黃堂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聽了我的話之後,神情之怪異,不下于溫寶裕。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你……見到了唐娜……她……告訴你的?” 我搖頭,向鐵天音指了一指:“是我和他一起推斷出來的結論。

    ” 鐵天音這時,站了起來,歎了一聲:“完全的植物人,真不知如何向她父母說明。

    ” 溫寶裕忽然激動起來,雙手揮舞,提高了聲音:“她父母算什麼,你們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就會擔心,如何向全人類說明。

    ” 溫寶裕言行雖然誇張,但是有一個特點,他故意誇張時,絕不掩飾,叫人一看,一聽,就知道他的誇張。

     可是這時,他脹紅了臉,說的話雖然“偉大”(提及了“全人類”),但是他确然十分認真,并不是故作驚人之言,倒可以肯定。

     我和鐵天音知道,他既然曾和“唐娜”相處,所知一定比我們為多,所以一起向他望去。

    他長歎了一聲,在一隻木頭箱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捧住了頭。

     心中充滿了疑問的黃堂,到這時才有機會問了一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望了溫寶裕一下,看來他正在組織如何叙述,所以我趁機把發生在小安安身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