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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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因此我想說，他是一個愛爾蘭的戰士，一個高尚的南方人，一貫忠實于南方邦聯。
我想同時具備這三個條件的人是最完美的了。
我們今後不大可能再看到很多像他那樣的人，因為産生他這種人的時代，已經跟他本人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他出生于外國，可是他卻比我們今天為他送葬的每一個人都更具有佐治亞州人的氣質。
他過着佐治亞州的生活，愛着佐治亞州的土地，而且，他跟我們的戰士一樣，也是為了我們的事業而獻身的。
他是我們中間的一員，我們的優點與缺點，我們的長處與短處，他都同樣具有。
他的優點在于他一旦下定決心，就沒有任何東西可阻擋他，也沒有任何人能吓退他。
任何外來的力量都不能挫敗他。
&ldquo當初英國政府想絞死他，并沒有把他吓倒，他大不了離家出走。
到了美國以後，貧窮也沒能把他吓倒。
靠自己的辛勤勞動，他發了家。
在印第安人剛剛離開，這一帶還處在半開化狀态時，他毫無畏懼地來到這裡，在荒野中開辟出一個大種植場。
戰事起來以後，他的錢沒了，他又陷入了貧困，可是他還是沒有被吓倒。
後來北佬經過這裡，要燒他的房子，要殺他，他毫不驚慌失措，北佬也沒能拿他怎麼樣。
他可以說得上是站穩立場，寸步不讓。
所以我說他有着我們共同的優點。
任何來自外界的力量都不能挫敗我們。
&ldquo可是他也具有我們共同的弱點，那就是卻會被我們自己内在的力量所擊敗。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全世界都對付不了他，他自己的心卻能征服他自己。
奧哈拉太太死了以後，他的心也随之死了，他就這樣被擊敗了。
所以後來我們見到的他，早已不是真正的他了。
&rdquo 威爾停下來平靜地朝衆人的臉上掃視一周。
大家站在烈日下面，像是被魔法牢牢地釘在地上，對蘇埃倫滿腔怒火，都已忘得幹幹淨淨了。
威爾的目光在斯佳麗臉上稍稍停留一下，眼角微微眯着，像是帶着内心的微笑，給她一點安慰似的。
斯佳麗剛才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掉淚，也确實得到了些安慰。
威爾講的，全是些實實在在的話，而不是什麼勸人把自己交托給上帝的意志，以便将來在天國裡團聚之類的廢話。
從實實在在的話裡，斯佳麗是常常能得到力量和安慰的。
&ldquo我希望諸位不要為他後期所受的挫折而對他有所看輕。
諸位以及我本人，全都跟他一樣。
他的缺點和弱點，也正是我們的缺點和弱點。
任何兩條腿走路的人，北佬也好，拎包投機家也好，不能挫敗他，同樣不能挫敗我們。
艱難的時世，高昂的稅金，極度的饑餓，也不是我們的克星。
然而我們内心的弱點，一旦蒙住了我們的眼睛，就足以使我們一蹶不振。
這倒不一定要像奧哈拉先生那樣，因為是死了愛妻。
人身上的主發條各不相同。
我想說的是，一個人的主發條若是斷了，那還不如死了的好，因為在如今這個年頭，世界上已沒有容身的地方，死了反而快活些&hellip&hellip所以我才說我們大可不必為奧哈拉先生感到悲傷。
既然他的身軀是去跟他的心連在一起的，那麼除非我們相當自私，我們是沒有理由哀悼他的。
我這樣說，是因為我愛他，就像他是我爸一樣&hellip&hellip現在請大家多多原諒，我不打算再說下去了，因為奧哈拉先生的親人都悲痛萬分，不忍再聽這些了，我們不能不為她們着想。
&rdquo 威爾停下來，随即把身子轉向塔爾頓太太，壓低了嗓音說道：&ldquo請你扶斯佳麗進屋去好嗎，太太？她不該在大太陽底下站這麼久的。
還有方丹奶奶，并非我對她失敬，她看來精神也有些不濟了。
&rdquo 斯佳麗見威爾從對死者的贊頌突然一下子轉到自己身上，不覺吃了一驚，又見衆人都轉過來瞧着她，窘得臉也紅了。
她想自己挺着個大肚子已感到難堪，威爾怎麼怕人家沒注意到還要幫她張揚？想到這裡，又羞又惱地瞅了他一眼。
可是威爾那泰然自若的目光壓倒了她的不滿情緒。
&ldquo請你原諒，&rdquo他的目光似乎在說，&ldquo我做的事我心裡是清楚的。
&rdquo 威爾現在已經是自家人，斯佳麗不希望在外人面前跟他争執，無可奈何地轉往塔爾頓太太身邊。
那位太太正如威爾預計的那樣，把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從蘇埃倫身上轉到她最感興趣的生育問題上，因為不論是人或者其他動物的生育，對她都有極大的吸引力，此時她一把挽住斯佳麗的臂膀。
&ldquo快進屋去吧，親愛的。
&rdquo 塔爾頓太太的臉上現出親切而全神貫注的神态，斯佳麗隻好由她攙着，從人群閃開的一條狹道間穿過，隻聽到兩旁的人一陣同情的低語，有幾隻手伸出來輕輕地拍拍她表示慰問。
走過方丹奶奶身邊時，那老奶奶伸出一隻枯瘦的手說道：&ldquo孩子，讓我扶着你的手臂，&rdquo又朝薩莉跟她兒媳狠狠瞪了一眼說：&ldquo不，你們不要跟來，我不需要你們。
&rdquo 三人慢慢地走出身後密集的人群，沿着樹陰下的小徑走向家裡。
塔爾頓太太使勁托着斯佳麗的胳膊肘底下，弄得她每走一步，腳都快要離地了。
&ldquo哼，威爾不知怎麼搞的？&rdquo斯佳麗遠離衆人時恨恨地說道，&ldquo他不是等于在說：&lsquo瞧她！她快要生孩子啦！&rsquo&rdquo &ldquo嗯，哎呀，你是快生孩子了，不是嗎？&rdquo塔爾頓太太說，&ldquo威爾做得不錯，你本不該站在大太陽底下，你也許會暈過去，那就說不定要流産。
&rdquo &ldquo威爾并不是怕她要流産，&rdquo方丹奶奶說，她穿過前院，走向台階，累得已有些微微喘息。
她臉上展現嚴酷而會心的微笑，并接着說：&ldquo威爾機靈得很。
他不願意讓你我和比阿特麗斯都留在墓地那兒。
他怕我們倆要站出來說話，他知道這是唯一能打發我們離開的辦法&hellip&hellip而且他還有另一層意思，他不想讓斯佳麗聽到在棺材上掩土的聲音。
他做得對。
斯佳麗，你好好記住，你隻要沒聽見那聲音，就不覺得那墓中人已真的死了。
你一旦聽見了那聲音&hellip&hellip咳，那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種最終的聲音&hellip&hellip攙我上台階吧，孩子，比阿特麗斯，你也幫我一把。
斯佳麗不需要你扶她，就像她不需要拐棍一樣，我也不像威爾所說的那樣，精神那麼不行了&hellip&hellip威爾知道你爸最疼的是你，所以不願意叫你心裡再增添幾分難受。
他估量你兩個妹妹比起你來要好些，蘇埃倫羞愧還來不及，哪裡還顧得上難受，卡琳有上帝支持她。
可是你卻沒有什麼可以倚仗，你說對嗎，孩子？&rdquo &ldquo是的，&rdquo斯佳麗答道，一面扶着她走上台階，一面暗暗吃驚，那老婦人細弱的聲音，竟說得那麼透徹。
&ldquo我是從來沒有得到什麼支持的&mdash&mdash除了我的母親。
&rdquo &ldquo可是你失去她以後，你也能夠獨立生活，對嗎？嗯，可是有些人就不能，你爸就是其中之一。
威爾的話說得不錯。
你不必為你爸爸悲傷。
他離開了埃倫就沒法生活，現在他反而更加快活。
我也一樣，将來等我和老方丹大夫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覺得比現在快活的。
&rdquo 她這樣說，并不是想得到别人的同情，斯佳麗和塔爾頓太太也沒有表示。
她的話說得輕松自如，仿佛她丈夫還活着，就住在瓊斯博羅，乘着一輛單座馬車不消多久就能到她身邊似的。
這位老奶奶畢竟年紀老了，經曆多了，對死也就不感到害怕了。
&ldquo可是&mdash&mdash你也是能夠獨立生活的。
&rdquo斯佳麗說。
&ldquo是的，可是有時我會感到極其不舒服。
&rdquo &ldquo呃，方丹奶奶，&rdquo塔爾頓太太插嘴道，&ldquo你不該跟斯佳麗說那些，她心裡已經夠煩的。
你看她從老遠一路跑來，身上穿那麼緊的衣服，天氣又熱，又很傷心，委實可以使她因此而流産，怎麼還經得起你盡談些傷心和煩惱的事呢？&rdquo &ldquo你得了吧，&rdquo斯佳麗惱火地說，&ldquo我并不心煩！我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要流産的傻瓜！&rdquo &ldquo誰說得準呢，&rdquo塔爾頓太太無所不知地說道，&ldquo我懷頭胎的時候，隻因為看到一頭公牛抵傷了我家一個黑奴，結果就流産了。
還有我那匹紅牝馬，内
我想同時具備這三個條件的人是最完美的了。
我們今後不大可能再看到很多像他那樣的人，因為産生他這種人的時代，已經跟他本人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他出生于外國，可是他卻比我們今天為他送葬的每一個人都更具有佐治亞州人的氣質。
他過着佐治亞州的生活，愛着佐治亞州的土地，而且，他跟我們的戰士一樣，也是為了我們的事業而獻身的。
他是我們中間的一員，我們的優點與缺點，我們的長處與短處，他都同樣具有。
他的優點在于他一旦下定決心，就沒有任何東西可阻擋他，也沒有任何人能吓退他。
任何外來的力量都不能挫敗他。
&ldquo當初英國政府想絞死他，并沒有把他吓倒，他大不了離家出走。
到了美國以後，貧窮也沒能把他吓倒。
靠自己的辛勤勞動，他發了家。
在印第安人剛剛離開，這一帶還處在半開化狀态時，他毫無畏懼地來到這裡，在荒野中開辟出一個大種植場。
戰事起來以後，他的錢沒了，他又陷入了貧困，可是他還是沒有被吓倒。
後來北佬經過這裡，要燒他的房子，要殺他，他毫不驚慌失措，北佬也沒能拿他怎麼樣。
他可以說得上是站穩立場，寸步不讓。
所以我說他有着我們共同的優點。
任何來自外界的力量都不能挫敗我們。
&ldquo可是他也具有我們共同的弱點，那就是卻會被我們自己内在的力量所擊敗。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全世界都對付不了他，他自己的心卻能征服他自己。
奧哈拉太太死了以後，他的心也随之死了，他就這樣被擊敗了。
所以後來我們見到的他，早已不是真正的他了。
&rdquo 威爾停下來平靜地朝衆人的臉上掃視一周。
大家站在烈日下面，像是被魔法牢牢地釘在地上，對蘇埃倫滿腔怒火，都已忘得幹幹淨淨了。
威爾的目光在斯佳麗臉上稍稍停留一下，眼角微微眯着，像是帶着内心的微笑，給她一點安慰似的。
斯佳麗剛才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掉淚，也确實得到了些安慰。
威爾講的，全是些實實在在的話，而不是什麼勸人把自己交托給上帝的意志，以便将來在天國裡團聚之類的廢話。
從實實在在的話裡，斯佳麗是常常能得到力量和安慰的。
&ldquo我希望諸位不要為他後期所受的挫折而對他有所看輕。
諸位以及我本人，全都跟他一樣。
他的缺點和弱點，也正是我們的缺點和弱點。
任何兩條腿走路的人，北佬也好，拎包投機家也好，不能挫敗他，同樣不能挫敗我們。
艱難的時世，高昂的稅金，極度的饑餓，也不是我們的克星。
然而我們内心的弱點，一旦蒙住了我們的眼睛，就足以使我們一蹶不振。
這倒不一定要像奧哈拉先生那樣，因為是死了愛妻。
人身上的主發條各不相同。
我想說的是，一個人的主發條若是斷了，那還不如死了的好，因為在如今這個年頭，世界上已沒有容身的地方，死了反而快活些&hellip&hellip所以我才說我們大可不必為奧哈拉先生感到悲傷。
既然他的身軀是去跟他的心連在一起的，那麼除非我們相當自私，我們是沒有理由哀悼他的。
我這樣說，是因為我愛他，就像他是我爸一樣&hellip&hellip現在請大家多多原諒，我不打算再說下去了，因為奧哈拉先生的親人都悲痛萬分，不忍再聽這些了，我們不能不為她們着想。
&rdquo 威爾停下來，随即把身子轉向塔爾頓太太，壓低了嗓音說道：&ldquo請你扶斯佳麗進屋去好嗎，太太？她不該在大太陽底下站這麼久的。
還有方丹奶奶，并非我對她失敬，她看來精神也有些不濟了。
&rdquo 斯佳麗見威爾從對死者的贊頌突然一下子轉到自己身上，不覺吃了一驚，又見衆人都轉過來瞧着她，窘得臉也紅了。
她想自己挺着個大肚子已感到難堪，威爾怎麼怕人家沒注意到還要幫她張揚？想到這裡，又羞又惱地瞅了他一眼。
可是威爾那泰然自若的目光壓倒了她的不滿情緒。
&ldquo請你原諒，&rdquo他的目光似乎在說，&ldquo我做的事我心裡是清楚的。
&rdquo 威爾現在已經是自家人，斯佳麗不希望在外人面前跟他争執，無可奈何地轉往塔爾頓太太身邊。
那位太太正如威爾預計的那樣，把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從蘇埃倫身上轉到她最感興趣的生育問題上，因為不論是人或者其他動物的生育，對她都有極大的吸引力，此時她一把挽住斯佳麗的臂膀。
&ldquo快進屋去吧，親愛的。
&rdquo 塔爾頓太太的臉上現出親切而全神貫注的神态，斯佳麗隻好由她攙着，從人群閃開的一條狹道間穿過，隻聽到兩旁的人一陣同情的低語，有幾隻手伸出來輕輕地拍拍她表示慰問。
走過方丹奶奶身邊時，那老奶奶伸出一隻枯瘦的手說道：&ldquo孩子，讓我扶着你的手臂，&rdquo又朝薩莉跟她兒媳狠狠瞪了一眼說：&ldquo不，你們不要跟來，我不需要你們。
&rdquo 三人慢慢地走出身後密集的人群，沿着樹陰下的小徑走向家裡。
塔爾頓太太使勁托着斯佳麗的胳膊肘底下，弄得她每走一步，腳都快要離地了。
&ldquo哼，威爾不知怎麼搞的？&rdquo斯佳麗遠離衆人時恨恨地說道，&ldquo他不是等于在說：&lsquo瞧她！她快要生孩子啦！&rsquo&rdquo &ldquo嗯，哎呀，你是快生孩子了，不是嗎？&rdquo塔爾頓太太說，&ldquo威爾做得不錯，你本不該站在大太陽底下，你也許會暈過去，那就說不定要流産。
&rdquo &ldquo威爾并不是怕她要流産，&rdquo方丹奶奶說，她穿過前院，走向台階，累得已有些微微喘息。
她臉上展現嚴酷而會心的微笑，并接着說：&ldquo威爾機靈得很。
他不願意讓你我和比阿特麗斯都留在墓地那兒。
他怕我們倆要站出來說話，他知道這是唯一能打發我們離開的辦法&hellip&hellip而且他還有另一層意思，他不想讓斯佳麗聽到在棺材上掩土的聲音。
他做得對。
斯佳麗，你好好記住，你隻要沒聽見那聲音，就不覺得那墓中人已真的死了。
你一旦聽見了那聲音&hellip&hellip咳，那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種最終的聲音&hellip&hellip攙我上台階吧，孩子，比阿特麗斯，你也幫我一把。
斯佳麗不需要你扶她，就像她不需要拐棍一樣，我也不像威爾所說的那樣，精神那麼不行了&hellip&hellip威爾知道你爸最疼的是你，所以不願意叫你心裡再增添幾分難受。
他估量你兩個妹妹比起你來要好些，蘇埃倫羞愧還來不及，哪裡還顧得上難受，卡琳有上帝支持她。
可是你卻沒有什麼可以倚仗，你說對嗎，孩子？&rdquo &ldquo是的，&rdquo斯佳麗答道，一面扶着她走上台階，一面暗暗吃驚，那老婦人細弱的聲音，竟說得那麼透徹。
&ldquo我是從來沒有得到什麼支持的&mdash&mdash除了我的母親。
&rdquo &ldquo可是你失去她以後，你也能夠獨立生活，對嗎？嗯，可是有些人就不能，你爸就是其中之一。
威爾的話說得不錯。
你不必為你爸爸悲傷。
他離開了埃倫就沒法生活，現在他反而更加快活。
我也一樣，将來等我和老方丹大夫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覺得比現在快活的。
&rdquo 她這樣說，并不是想得到别人的同情，斯佳麗和塔爾頓太太也沒有表示。
她的話說得輕松自如，仿佛她丈夫還活着，就住在瓊斯博羅，乘着一輛單座馬車不消多久就能到她身邊似的。
這位老奶奶畢竟年紀老了，經曆多了，對死也就不感到害怕了。
&ldquo可是&mdash&mdash你也是能夠獨立生活的。
&rdquo斯佳麗說。
&ldquo是的，可是有時我會感到極其不舒服。
&rdquo &ldquo呃，方丹奶奶，&rdquo塔爾頓太太插嘴道，&ldquo你不該跟斯佳麗說那些，她心裡已經夠煩的。
你看她從老遠一路跑來，身上穿那麼緊的衣服，天氣又熱，又很傷心，委實可以使她因此而流産，怎麼還經得起你盡談些傷心和煩惱的事呢？&rdquo &ldquo你得了吧，&rdquo斯佳麗惱火地說，&ldquo我并不心煩！我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要流産的傻瓜！&rdquo &ldquo誰說得準呢，&rdquo塔爾頓太太無所不知地說道，&ldquo我懷頭胎的時候，隻因為看到一頭公牛抵傷了我家一個黑奴，結果就流産了。
還有我那匹紅牝馬，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