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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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照蘇埃倫看來,有很大的關系。

    那天我帶她到瓊斯博羅去,她到麥金托什太太那裡閑聊天。

    她見麥金托什太太穿着一身漂亮衣服,便忍不住問起她來。

    于是麥金托什太太神氣活現地對她說,她丈夫怎樣向聯邦政府提出申請,要求賠償他們被毀掉的财産,說他們是北佬的忠實的擁護者,從來沒有以任何形式給南方邦聯幫助和慰勞。

    &rdquo &ldquo他們對任何人都從來沒有幫助過,&rdquo斯佳麗怒氣沖沖地說道,&ldquo這些蘇格蘭愛爾蘭的雜種!&rdquo &ldquo嗯,你的話也許是對的,我不清楚他們的情況。

    不過反正政府給了他們,呃&mdash&mdash我記不起到底是幾千塊錢,總之是相當可觀的一筆款子。

    蘇埃倫一聽便動了心,回來後她把這事整整想了一個星期,可是跟我們誰也沒有談起過,因為她知道我們準會笑話她。

    可是她總得找個人商量商量,于是她就去凱思琳小姐家。

    那個該死的希爾頓給她出了許多點子,他說你爸不是本縣出生的,他自己從來沒有打過仗,也沒有兒子參過軍,他又沒有在南方邦聯的政府裡任過職。

    照這種情況,奧哈拉先生勉強可以算是個北佬的忠實擁護者。

    蘇埃倫聽了他這一通胡說,回到家裡,便開始在奧哈拉先生身上下功夫。

    我敢打賭你爸有一半時間甚至連她在說些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這正是她所指望的,她想讓你爸糊裡糊塗地向北佬政府宣誓。

    &rdquo &ldquo讓爸向北佬宣誓!&rdquo斯佳麗嚷道。

     &ldquo嗯,最近一兩個月,你爸的頭腦真的不行了,我想這正合她的意。

    請你注意,這件事絲毫沒有引起我們疑心。

    大家隻知道她在耍什麼花招,卻沒有料到她在利用你死去的媽責備他,說他放着十五萬塊錢不到北佬那裡去拿,卻叫自己的女兒穿破衣裳。

    &rdquo &ldquo十五萬塊錢,&rdquo斯佳麗喃喃地說道,對宣誓的恐懼感漸漸消退了。

     多麼大的一筆錢!隻要向聯邦政府簽署一張效忠宣誓,表明自己一貫支持政府,從來不曾向它的敵人提供過幫助,這筆錢就可以到手。

    十五萬塊錢!扯一個小小的謊就可以換來那麼多的錢!她不能責怪蘇埃倫。

    哦,上帝!亞曆克斯說要拿皮鞭抽她,難道就為了這個嗎?縣裡人說要殺了她也就是為了這個嗎?笨蛋,全是些笨蛋!扯一個小小的謊有什麼大不了的?不管怎麼說,隻要能從北佬的口袋裡掏出錢來,那都是正當的,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行。

     &ldquo昨天,大約是中午時分,我和艾希禮正在劈柴,蘇埃倫跟誰也沒吭一聲,就帶着你爸,趕着大車到鎮上去了。

    媚利小姐對這件事心裡是明白的,她隻暗暗希望蘇埃倫能改變主意,所以沒有跟我們說。

    她隻是弄不懂蘇埃倫怎麼竟會做出這等事來。

    &rdquo &ldquo到今天我才把發生的事弄明白,原來那個沒出息的希爾頓,跟鎮上的一班無賴漢和共和黨人都有些勾搭,蘇埃倫答應事成之後給他們一筆錢&mdash&mdash具體數字我不清楚&mdash&mdash隻要他們寫一封推薦書,說奧哈拉先生是愛爾蘭人,一貫忠實于北佬,沒有參過軍打過仗等等。

    你爸隻要宣一下誓,簽個名,然後他們就會把文件送到華盛頓去。

    &rdquo &ldquo他們把誓言急急忙忙地念了一遍,你爸沒說什麼,一切進行得很順利,随後就該你爸簽字了。

    可是那一刻老人忽然清醒過來似的搖了搖頭。

    我想他未必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一時不大高興罷了,因為蘇埃倫平時就老是惹他生氣的。

    可是這一來蘇埃倫卻受不了啦,眼看她費盡心機策劃的事就要成為泡影,她便把你爸領出辦公室,乘上馬車在大街上來回奔跑,同時指摘他有錢不拿,卻讓自己的孩子受苦,說她媽在墳墓裡都會因此而哭泣。

    我聽人家說你爸坐在車上,哭得就像個小孩子,他隻要一聽到提起埃倫的名字,他往往總是那副樣子。

    當時鎮上人人都看見他們,亞曆克斯·方丹想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不料蘇埃倫竟不客氣地叫他少管人家的閑事,氣得他馬上離開了。

    &rdquo &ldquo我不知道她那腦筋是怎麼動出來的。

    到下午,她弄來一瓶白蘭地,又把你爸帶回辦公室,給他灌酒。

    斯佳麗,塔拉已經有一年沒有烈性酒了,迪爾西做的黑莓酒和野葡萄酒,奧哈拉先生又喝不慣。

    所以當時他立即喝得酩酊大醉,經不住蘇埃倫跟他糾纏了一兩個鐘頭,他終于答應說不論她要他怎麼樣他都簽字。

    于是他們重新把那誓約拿出來,可是奧哈拉先生剛要提起筆來時,蘇埃倫卻犯了一個錯誤。

    她說:&lsquo這下好了,斯萊特裡和麥金托什家别再想在我們跟前擺架子了!&rsquo你知道,斯佳麗,斯萊特裡家那被北佬燒掉的小棚屋,竟申請到了一大筆錢,還是埃米的丈夫幫他們到華盛頓去打通關節的。

    &rdquo &ldquo我聽人家說,你爸一聽到蘇埃倫提到那兩家人的名字,頓時坐直身子,挺了挺肩膀,目光緊緊地盯着她,毫不含糊地問道:&lsquo斯萊特裡家和麥金托什家是不是也簽過這一類東西呢?&rsquo蘇埃倫一聽吃了一驚,一會兒說是,一會兒說不,結結巴巴說不清楚。

    那時你爸便大聲吼道:&lsquo你說,那個該死的奧蘭治黨人跟他該死的窮白人到底簽過這種東西沒有?&rsquo希爾頓那家夥便和顔悅色地答道:&lsquo是的,先生,他們簽過的,而且跟你一樣,都拿到了一大筆錢。

    &rsquo&rdquo &ldquo誰知老人當即發出一聲怒吼,簡直像頭公牛一般,亞曆克斯說他在街上的酒店裡都聽見了。

    你爸接着又帶着一口愛爾蘭腔說道&rdquo。

     &lsquo你們以為塔拉奧哈拉家的人,會跟那該死的奧蘭治黨人和那該死的窮白人一個樣子嗎?&rsquo說着他就把那誓約扯成兩半,扔在蘇埃倫的臉上吼道:&lsquo你不是我的女兒!&rsquo然後猛地沖出了辦公室。

     &ldquo亞曆克斯說他親眼看見他在街上跑,像一頭公牛似的橫沖直撞。

    他說你媽死後,他是第一次看到你爸恢複到從前的樣子。

    他喝得醉醺醺的,走路搖搖晃晃,嘴裡大聲謾罵。

    亞曆克斯說他從來沒聽到過他罵得那麼痛快。

    恰好亞曆克斯的馬正拴在路邊,你爸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躍上馬背,掀起一陣塵土,飛也似的奔跑而去,嘴裡還是罵個不停。

    &rdquo &ldquo到了太陽落山時分,艾希禮和我兩人坐在前面台階上,眼睛瞅着大路,心裡萬分焦急。

    媚利小姐躲在樓上哭,可是什麼也不肯對我們說。

    忽然,大路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又聽見人的呼喊聲,像是在捕獵狐狸似的。

    艾希禮說:&lsquo真奇怪,像是奧哈拉先生的聲音,戰前他每回騎馬上我們家裡,就是那樣子大聲喊叫的。

    &rsquo&rdquo &ldquo接着我們就看見他到了牧場的另一頭。

    他一定是躍過那兒的籬笆過來的。

    他似箭一般地急馳奔上山坡,嘴裡大聲唱着,像是在這世上完全無憂無慮。

    他唱的是《低靠背車上的假腿人》,一邊唱一邊拿帽子拍打馬背,打得那馬發瘋似的飛奔。

    快到山頂時,他沒有勒住缰繩。

    我們見他打算跳過牧場的籬笆,我們都吓得要死。

    隻聽他大聲喊道:&lsquo瞧,埃倫!瞧我這一跳!&rsquo誰料那馬到了籬笆跟前,忽然身子一縮,停住腳步,把你爸從它頭頂上摔了出去。

    他并沒有遭受多大的痛苦,等我們趕到他身邊,他已經死了。

    我猜是折斷了他的頸骨。

    &rdquo 威爾說罷稍停片刻,怕她有什麼話要說,可是她并未開口。

    于是他提起缰繩吆喝一聲,&ldquo駕,舍曼!&rdquo馬車就啟程前往塔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