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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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無不悉其才力而默相比較,自覺己與白之才,實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是以一語吐露,而不以為嫌。

    所謂"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也。

    按是時,青蓮及身才名,本已震爆一世,李陽冰序謂其詩一出,今古文集,遏而不行。

    則名滿天下可知。

    而少陵雖流離困厄中,名亦與之相埒,元微之序所謂時人稱為李、杜者也。

    同時已有任華者,推奉二公,特作兩長篇,一寄李,一寄杜,而不及他人。

    是可見二公之同時齊名矣。

    其後韓昌黎亦李、杜并尊。

    《調張籍》雲:"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

    "《石鼓歌》雲:"少陵無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醉留東野》雲:"昔年因讀李白杜甫詩,長恨二人不相從。

    "《酬盧夫》雲:"遠追甫白感至П。

    "《感春》詩雲:"近憐李杜無檢束,爛熳長醉多文辭。

    "是其於二公固未嘗稍有軒轾。

    至元、白,漸申杜而抑李。

    微之序杜集雲,是時李白亦以能詩名,然至於"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次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則李尚不能曆其藩翰,況堂奧乎"。

    香山亦雲:李白詩才矣奇矣,然不如杜詩"可傳者千馀首。

    貫穿千古,縷格律,盡善盡工,又過於李焉。

    "自此以後,北宋諸公皆奉杜為正宗,而杜之名遂獨有千古。

    然杜雖獨有千古,而李之名終不因此稍減。

    讀者但覺杜可學而李不敢學,則天才不可及也。

     黃山谷謂"少陵夔州以後詩,不煩繩削而自合。

    "此蓋因集中中"晚節漸於詩律細"一語,而妄以為愈老愈工也。

    今觀夔州後詩,惟《秋興八首》及《詠懷古迹五首》,細意熨貼,一唱三歎,意味悠長;其他則意興衰飒,筆亦枯率,無複舊時豪邁沉雄之概。

    入湖南後,除《嶽陽樓》一首外,并少完璧。

    即《嶽麓道林》詩為當時所推者,究亦不免粗莽;其他則拙澀者十之七八矣。

    朱子嘗雲:"魯直隻一時有所見,創為此論。

    今人見魯直說好,便都說好,矮人看場耳。

    "斯實杜詩定評也。

     集中詠杜鵑共有三首,其編在入蜀後者,王洙及常熟本,皆以為感明皇被李輔國遷居西内而作。

    其曰"雖同君臣有舊禮,骨肉滿眼身羁孤",末雲"萬事反覆何所無,豈憶當殿群臣趨",固似為明皇而發。

    而夔州以後又有《杜鵑》二首,亦道其前為帝王,死後魂化為鳥,生子不自輔,寄百鳥巢,百鳥猶為哺之,而歎其昔年曾居深宮,嫔嫱左右,如花之紅,與前一首同一意也。

    此已在大曆年間,明皇崩已久,豈又為之寄慨耶?說詩者未可逞己意而好為議論也。

     《八哀詩》中《張曲江》一首,但言其立朝孤介,及出鎮荊州以後,專以風雅為後進領袖,而不及其他。

    按《朝野佥載》:"曲江先論安祿山有反相,因其讨奚、契丹兵敗,張守執送京師,曲江即判曰:'穰苴出師,先誅莊賈;孫武習戰,猶戮宮嫔。

    守法行於軍,祿山不宜免死。

    '帝特謂曲江曰:'卿無以王衍知石勒故事,而害忠良。

    '遂特赦之。

    其後帝在蜀,思曲江之先見,遣使祭之於韶州。

    "是曲江生平,此一事最關國事之大。

    乃杜詩中絕無一字及之。

    即新、舊《唐書》曲江本傳及守、祿山傳亦不載。

    豈出於傳聞而非實事耶?然劉禹錫疏有雲"罪谪官員,雖量移不得與内地。

    此例自九齡建議。

    故雖有識祿山必反之先見,而終身無子"雲。

    禹錫距天寶不甚相遠,且形之章疏,則此事又人所共見聞,而非鑿空撰出者。

    不知杜詩中何以遺之?而新、舊兩書亦不說及也。

    《資治通鑒》載明皇遣人祭曲江事。

     "朱門酒内臭,路有凍死骨",此語本有所自。

    《孟子》:"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

    "《史記平原君傳》:"君之後宮婢妾,被绮,馀粱肉,而民衣褐不完,糟糠不厭。

    "《淮南子》:"貧民糟糠不接於口,而虎狼餍刍豢;百姓短褐不完,而宮室衣錦繡。

    "此皆古人久已說過,而一入少陵手,便覺驚心動魂,似從古未經人道者。

     書生窮眼,偶值聲伎之宴,辄不禁見之吟詠,而力為鋪張。

    杜集中如《陪諸公子丈八溝納涼,則雲:"公子調冰水,佳人雪藕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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