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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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髪自是之後亂不得熄至于憲宗用一裴度決策出師淮西既平山東河北強藩大鎮弭耳聽命終憲宗之世海内略定二帝于用兵伐叛則同而功烈何其相反也蓋攻堅則瑕者堅攻瑕則堅者瑕德宗始使馬燧李抱真讨田悅魏鎮自承嗣以來兵強國富屹然大鎮非可易攻者也二将之力弊于田悅而王武俊朱滔相煽而起自魏至燕數千裡間莽為戰塲而四方諸侯始輕京師淮西雖積于叛然數郡之地也暴取其才虐用其民為日久矣危亡之機已見而元濟昏庸倔強其間此特不欲取耳取之可以必得豈與河朔諸鎮比哉憲宗乘其機察其時一舉而?之而李師道王承宗之徒或誅或臣而四方靡然效順矣此無他德宗先攻其堅敵未已而已之氣先索力先弊矣已索之氣既弊之力人所易侮此朱泚李懷光所以陸梁而不忌也憲宗先攻其易碎其巢穴戮其鲸鲵兵雖未出而氣己震于天下師道承宗所以消沮而不能抗也有扛鼎之力者使之負石而趨終日則必蹶立談之間而磔嬰兒則贲育在旁必且心悸此攻堅攻瑕之論也 唐莊宗論 古之善戰者不患乎敵強而不我若而所大患者與之為敵而兩無有以相制也夫兩無有以相制則勢足以相擾而不可以有成惟其曠日持久兩憊而不振如是而後有起而收之者雖然非有優遊久遠之心誰能安坐而待之而至其兩憊而不振也吾亦安能必其變之所在則是吾與敵人常戰于不可知之間夫豈不殆哉是故古之善戰者必有以審天下之勢而為之計取之以可必之計而待之以可成之功夫如是而後能有立今夫天下之勇夫其才足以相勝其力足以相困奮臂角力以戰其死其勢終日而不能解至其能者則不與之緻争于手足之間而獨徘徊待伺一發而搗其虛中其要害之地而使之雖有手足之技不能以與吾較夫知是者勝敵之道也故力弱于敵則謀之力倍于敵則乘之力敵勢均則搗其虛襲其所忌而不可戰蓋昔者唐人以河東之地南面以争天下百戰而無功以朱溫之強親冒矢石與唐人從事于河上不能有河北尺寸之地其力之不足以相制亦明矣譬如兩人終日而博也代勝代負而不決勝者欲罷而負者留之負者欲返而勝者激之蓋終朱溫李克用之世更勝疊負而卒不得其志至于莊宗力戰不顧思決成敗而不可得方其盤桓于楊劉德勝之間蓋嘗蹙而不振矣其後郭崇韬為之決入汴之策而後天下歸于唐夫梁人之有汴是猶人之有腹心也使吾之力雖不足以過之耶一日而潰其腹心則彼手足雖全而不為用此搗其虛襲其所忌之道也故莊宗之取天下其要在此而或者猶歸罪于段凝之區區何異夫披心腹而責手足之不救也昔者莊宗與劉鄩戰于莘劉鄩越黃澤乘虛而襲太原中道而敗乃不能進夫劉鄩之襲太原是莊宗趨汴之策也彼鄩以為人得糧十斛而後可以有成彼誠見天下之勢非朝夕之所能成其決策不顧以趨太原所以搗唐之腹心也欤夫莊宗能知其勢而為之防故唐不亡而梁人惟不能蔽其所忌故莊宗得志夫古之善戰者觀天下之勢而後戰從之者此之謂也 子産論 天下之大患莫大於不量力而不量力之患起於好高今夫使人皆量力而無慕于賢己者宜若怠惰而無志而不知夫力之所受于天者莫不有極強任而過使之則将有禍嗚呼怠惰而無志不猶愈於禍欤吾知量力之不可廢也今夫天下之才自匹夫以至聖人其别無窮然大要有三而己上智中人下愚是也昔者聖人之治天下使民畏也有不待刑使人愛也有不待賞夫無刑賞而畏愛行焉此天下之純德也夫惟聖人而後能之而使中人之才其為治也去賞與刑以求天下之畏愛曰吾将學聖人也則亦敗而己矣使量力而行之治刑以明威信賞以施愛其誰曰不可以為德不及於聖人耶不猶愈于敗乎夫烏獲之力至于舉千釣而弱者至不舉一石以一石之力而負千鈞則膂絶而死此又天下之所知也昔者鄭國有災有勸子産使遷國者子産曰吾不足以定遷矣夫遷國以免災與安坐以待不測之禍二者孰利也然子産知其力之不能及則甯為安坐之計姑求其力之所及者而行之豈其心以為不能定遷則其患将甚於安坐而待患欤蓋子産嘗鑄刑書而叔向非之子産卒行之也彼以為議事以制不為刑辟者非我之所能故也予讀書至此未嘗不竊歎古之君子其智慮深遠而較利害也詳量分審力而不誘于天下之浮說而深悲後世之說者夫宋襄公之求諸侯徐偃王之行仁義卒無所就而敗随之而世之人遂悲仁義之不效而予不知二人者果能為文武之事者欤非仁義之負二人二人之負于仁義也或曰天下之士不可好卑而務近而量力之論不可以訓嗚呼使無妄學聖人者是豈使無學其德耶吾惡夫無其德而僭其事者也彼聖人之為聖豈好高而為之哉其中之所有舉而措之而已使誠有其德吾何愛聖人之事而不使為之哉 吳起論 吾讀吳起傳觀與田文論功發三問文不得一然則起之才豈淺淺者耶及曰文為之言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當是時屬之子乎屬之我乎起曰屬之子矣吾嘗疑起才何獨短于此而不敢與文較及觀起之相楚方悼王之死未幾而楚之宗臣大臣起而殺吳起方是時悼王死起相新君可謂主少國疑矣起也于是乎不免然則起之才是誠短乎此則其始無以抗田文之言蓋無足怪而田文之于知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