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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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韓子盧者天下之駿犬也,東郭姙者天下之狡兔也。

    盧逐姙,環山者三,騰山者五,兔死于前,犬廢于後,田父見而并獲之。

    〕德鈞聞之,不悅。

     閏月,趙延壽獻契丹主所賜诏及甲馬弓劍,詐雲德鈞遣使緻書于契丹主,為唐結好,說令引兵歸國;〔使,疏吏翻。

    為,于僞翻。

    好,呼到翻。

    說,式芮翻。

    〕其實别為密書,厚以金帛賂契丹主,雲:「若立己為帝,請即以見兵南平洛陽,〔見兵,謂其父子見統之兵也。

    見,賢遍翻。

    〕與契丹為兄弟之國;仍許石氏常鎮河東。

    」契丹主自以深入敵境,晉安未下,德鈞兵尚強,範延光在其東,又恐山北諸州邀其歸路,〔山北諸州,謂雲、應、寰、朔等州。

    〕欲許德鈞之請。

     帝聞之,大懼,亟使桑維翰見契丹主,說之曰:「大國舉義兵以救孤危,一戰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栅,食盡力窮。

    趙北平父子不忠不信,〔趙德鈞封北平王,故稱之。

    言其不忠于唐、不信于契丹也。

    〕畏大國之強,且素蓄異志,按兵觀變,非以死徇國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誕妄之辭,貪豪末之利,〔秋豪之末,言至細也。

    〕棄垂成之功乎!且使晉得天下,将竭中國之财以奉大國,豈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爾見捕鼠者乎,不備之,猶或齧傷其手,況大敵乎!」〔齧,魚結翻。

    〕對曰:「今大國已扼其喉,安能齧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約也,〔渝,變也。

    前約,謂使晉帝中國。

    〕但兵家權謀不得不爾。

    」對曰:「皇帝以信義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屬耳目,〔屬,之欲翻。

    〕奈何二三其命,〔左傳: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季文子曰:「一年之間,或予或奪,二三孰甚焉!」〕使大義不終!臣竊為皇帝不取也。

    」〔為,于僞翻。

    〕跪于帳前,自旦至暮,涕泣争之。

    契丹主乃從之,指帳前石謂德鈞使者曰:「我已許石郎,此石爛,可改矣。

    」 33龍敏謂前鄭州防禦使李懿曰:「君,國之近親,今社稷之危,翹足可待,君獨無憂乎﹖」懿為言趙德鈞必能破敵之狀。

    〔為,于僞翻。

    〕敏曰:「我燕人也,〔龍敏,幽州永清縣人。

    〕知德鈞之為人,怯而無謀,但于守城差長耳。

    況今内蓄奸謀,豈可恃乎!仆有狂策,但恐朝廷不肯為耳。

    今從駕兵尚萬餘人,馬近五千匹,〔近,其靳翻。

    〕若選精騎一千,使仆與郎萬金将之,自介休山路,夜冒虜騎入晉安寨,〔郎萬金當時勇将也。

    自介休山路達平遙,則可得而至晉安寨。

    将,即亮翻。

    冒,莫北翻。

    〕但使其半得入,則事濟矣。

    張敬達等陷于重圍,〔重,直龍翻。

    〕不知朝廷聲問,若知大軍近布團柏,雖有鐵障可沖陷,況虜騎乎!」懿以白唐主,唐主曰:「龍敏之志極壯,用之晚矣。

    」〔龍敏之策非不可行也,其如兵驕而不可用何﹖唐主老于行間,蓋亦有見于此。

    〕 34丹州義軍作亂,逐刺史唐承詢,承詢奔鄜州。

    〔九域志:丹州西至鄜州一百七十五裡。

    鄜,芳蕪翻。

    〕 35晉安寨被圍數月,〔是年九月晉安寨被圍。

    被,皮義翻。

    〕高行周、符彥卿數引騎兵出戰,〔數,所角翻。

    〕衆寡不敵,皆無功。

    刍糧俱竭,削竊淘糞以飼馬,馬相啖,尾鬣皆秃,〔竊,方肺翻,斫木劄也。

    木劄已薄,更削之使薄,使馬可啖。

    淘糞者,淘馬糞中草筋,複以飼馬。

    飼,祥吏翻。

    啖,徒濫翻。

    秃,他谷翻。

    〕死則将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

    張敬達性剛,時謂之「張生鐵」,〔歐史曰:張敬達小字生鐵。

    〕楊光遠、安審琦勸敬達降于契丹,敬達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歐史:張敬達,明宗時為河東馬步軍都指揮使,領欽州刺史,屢遷彰國、大同節度使,徙鎮武信、晉昌,故敬達自謂受厚恩也。

    然明宗置武信軍于遂州,尋為孟知祥所陷,張敬達未嘗往鎮。

    晉得中國,始改長安為晉昌軍,歐亦考之未詳也。

    通鑒前書敬達自建雄節度代敬瑭;建雄軍晉州也,歐史誤以為晉昌耳。

    又不知武信緣何而誤。

    降,戶江翻。

    〕為元帥而敗軍,其啡已大,況降敵乎!今援兵旦暮至,且當俟之。

    必若力盡勢窮,則諸軍斬我首,〔軍,當作君。

    〕攜之出降,自求多福,未為晚也。

    」〔史言張敬達之志節。

    〕光遠目審琦欲殺敬達,審琦未忍。

    高行周知光遠欲圖敬達,常引壯騎尾而衛之,敬達不知其故,謂人曰:「行周每踵餘後,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随之。

    諸将每旦集于招讨使營,甲子,高行周、符彥卿未至,光遠乘其無備,斬敬達首,帥諸将上表降于契丹。

    〔帥,讀日率。

    〕契丹主素聞諸将名,皆慰勞,〔勞,力到翻;下诏勞同。

    〕賜以裘帽,因戲之曰:「汝輩亦大惡漢,〔北人謂南人為「漢」。

    大惡,猶今人謂桀烈者為得人憎也。

    王昭遠所謂「惡小兒」亦此意。

    〕不用鹽酪啖戰馬萬匹!」光遠等大慚。

    契丹主嘉張敬達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謂其下及晉諸将曰:「汝曹為人臣,當效敬達也。

    」時晉安寨馬猶近五千,〔近,其靳翻。

    〕铠仗五萬,契丹悉取以歸其國,悉以唐之将卒授帝,語之曰:「勉事而主。

    」〔語,牛倨翻。

    而,汝也。

    〕馬軍都指揮使康思立憤惋而死。

    〔惋,烏貫翻。

    〕 帝以晉安已降,遣使谕諸州,代州刺史張朗斬其使;呂琦奉唐主诏勞北軍,〔北軍,謂鴈門以北諸州固守之軍。

    〕至忻州,遇晉使,亦斬之,謂刺史丁審琦曰:「虜過城下而不顧,其心可見,還日必無全理,不若早帥兵民自五台奔鎮州。

    」〔自五台縣東南至鎮州三百六十裡,即取飛狐路也。

    帥,讀曰率;下同。

    〕将行,審琦悔之,閉牙城不從。

    州兵欲攻之,琦曰:「家國如此,何為複相屠滅!」〔複,扶又翻。

    〕乃帥州兵趣鎮州,〔州兵,忻州兵也。

    趣,七喻翻。

    〕審琦遂降契丹。

     36契丹主謂帝曰:「桑維翰盡忠于汝,宜以為相。

    」丙寅,以趙瑩為門下侍郎,桑維翰為中書侍郎,并同平章事;維翰仍權知樞密使事。

    以楊光遠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以楊光遠殺張敬達以晉安寨降,故擢用之。

    〕以劉知遠為保義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虞候。

     37帝與契丹主将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東,咨于契丹主,〔謀事為咨。

    今北人以咨為重,自行台、行省移文書于内台、内省,率謂之咨。

    〕契丹主令帝盡出諸子,自擇之。

    帝兄子重貴,父敬儒早卒,帝養以為子,貌類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

    」乃以重貴為北京留守、〔契丹主知重貴之可,異日景延廣果立之。

    然所謂可者,言于帝諸子中為可耳,契丹主固窺之矣。

    〕太原尹、河東節度使。

    〔以留守為尹為帥,循唐之舊制也。

    〕契丹以其将高谟翰為前鋒,與降卒偕進。

    〔降卒,唐晉安寨之兵也。

    〕丁卯,至團柏,與唐兵戰,趙德鈞、趙延壽先遁,符彥饒、張彥琦、劉延朗、劉在明繼之,士卒大潰,相騰踐死者萬計。

     己巳,延朗、在明至懷州,唐主始知帝即位、楊光遠降。

    衆議以「天雄軍府尚完,契丹必憚山東,未敢南下,〔天雄軍在太行山之東。

    〕車駕宜幸魏州。

    」唐主以李崧素與範延光善,〔時範延光鎮魏州。

    〕召崧謀之。

    薛文遇不知而繼至,〔李崧、薛文遇同在直,文遇不知獨召崧,以為并召也,故繼崧而至。

    〕唐主怒,變色;崧蹑文遇足,〔蹑,尼辄翻。

    〕文遇乃去。

    唐主曰:「我見此物肉顫,〔顫,之賤翻。

    肉寒動為顫。

    〕适幾欲抽佩刀刺之。

    」〔幾,居希翻。

    刺,七亦翻。

    〕崧曰:「文遇小人,淺謀誤國,刺之益醜。

    」〔唐主得薛文遇于起事之初,及即位,使之豫謀議,沮李崧等和契丹之計,及贊唐主移鎮天平,皆文遇為之也,今事敗而歸咎焉。

    〕崧因勸唐主南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唐主從之。

     洛陽聞北軍敗,〔北軍,謂趙德鈞、符彥饒等屯團柏之兵。

    〕衆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竄山谷。

    門者請禁之,〔門者,洛城守關者也。

    〕河南尹雍王重美曰:「國家多難,〔難,乃旦翻。

    〕未能為百姓主,又禁其求生,徒增惡名耳;不若聽其自便,事甯自還。

    」乃出令任從所适,衆心差安。

    〔還,從宣翻。

    重美之識度,蓋亦異乎庸常,卒之父子俱死。

    自古以來,負才識而不得展,以死于多難者多矣。

    〕 壬申,唐主還至河陽,命諸将分守南、北城。

    〔河陽有南、北、中潬三城,守南北城所以衛河橋。

    〕張延朗請幸滑州,庶與魏博聲勢相接,唐主不能決。

     趙德鈞、趙延壽南奔潞州,唐敗兵稍稍從之,其将時賽帥盧龍輕東還漁陽。

    〔賽,先代翻。

    帥,讀曰率。

    漁陽即謂幽州,唐人多言之。

    安祿山反于幽州,南向京輔,白居易歌之,以為「漁陽鼙動地□是也。

    〕帝先遣昭義節度使高行周還具食,〔使還潞州,先供頓以待軍。

    〕至城下,見德鈞父子在城上,行周曰:「仆與大王鄉曲,〔趙德鈞封北平王,故高行周稱之為大王。

    德鈞幽州人,行周妫州人,皆燕人也,故雲鄉曲。

    〕敢不忠告!城中無鬥粟可守,不若速迎車駕。

    」甲戌,帝與契丹主至潞州,德鈞父子迎谒于高河,契丹主慰谕之,父子拜帝于馬首,進曰:「别後安否﹖」帝不顧,亦不與之言。

    〔以其欲争為帝,恨之也。

    〕契丹主問德鈞曰:「汝在幽州所置銀鞍契丹直何在﹖」德鈞指示之,契丹主命盡殺之于西郊,〔潞州西郊也。

    〕凡三千人。

    遂瑣德鈞、延壽,送歸其國。

    〔瑣,與鎖同。

    〕 德鈞見述律太後,悉以所赍寶貨并籍其田宅獻之,太後問曰:「汝近者何為往太原﹖」德鈞曰:「奉唐主之命。

    」太後指天曰:「汝從吾兒求為天子,何妄語邪!」〔言德鈞舉兵往太原,欲從契丹主求為帝耳,何乃妄言奉唐主之命邪。

    〕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

    」又曰:「吾兒将行,吾戒之雲:趙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關,亟須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