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過去和将來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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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描寫的;因為她從來沒有抛開過這個神态,大概除了墳墓之外,不論在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想,也不可能抛開這個神态的。

    但是她在臉孔、聲音或神态中曾經在片刻間暴露出她曾經認真懷有一種目的或微弱地承認她懷有那個目的(不論這目的是高尚的或邪惡的),而當伊迪絲走進房間的時候,她就急急忙忙地驅除掉她曾一時暴露出的所有這些神色的任何陰影,懶洋洋地斜靠在長沙發上,又是原先那極為沒精打采和有氣無力的神态。

     伊迪絲十分美麗和莊嚴,但卻又十分冷淡和拒人于千裡之外。

    她對白格斯托克少校幾乎沒打招呼,向母親敏銳地看了一眼之後,把一個窗子的窗簾拉開,在窗前坐下,望着外面。

     “我最親愛的伊迪絲,”斯丘頓夫人說道,“你這些時候待在哪裡?我多麼想看到你呀,我親愛的。

    ” “你剛才說你有事,所以我就沒進來,”她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這對老喬太殘酷無情了,夫人,”少校以他特有的殷勤說道。

     “是很殘酷無情,我知道,”她仍然望着外面,說道,說話時不動聲色,十分傲慢;少校十分狼狽,想不出什麼話來回答。

     “我親愛的伊迪絲,”她的母親慢聲慢氣地說道,“你知道,白格斯托克少校總的來說,是世界上最沒用、最讨厭的人——” “媽媽,完全不必采用這種講話方式,”伊迪絲回過頭來說道,“這裡就我們三個人。

    我們彼此了解。

    ” 她俊俏的臉上平平靜靜地顯露出的輕蔑表情(對她自己的輕蔑顯然并不比對他們的少)十分強烈和深刻,因此她母親原先發出的傻笑,盡管是習慣性的,也不得不在這種表情前頃刻間從唇邊消失了。

     “我親愛的女兒,”她又開始說道。

     “還不是個女人嗎?”伊迪絲微笑着說道。

     “你今天多麼古怪,我親愛的!請讓我說,我的寶貝,白格斯托克少校替董貝先生送來了十分客氣的請柬,建議我們明天和他一起吃早飯,然後乘車去沃裡克和肯尼爾沃思。

    你去嗎,伊迪絲?” “我去嗎!”她重複着說道,她回過頭來看母親時,臉孔漲得通紅,并急促地呼吸着。

     “我知道你會去的,我親愛的,”母親漫不在意地說道,“我剛才問你,正像你所說的,是出于禮貌。

    這裡是董貝先生的信,伊迪絲。

    ” “謝謝你,我不想念它。

    ”這就是她的答複。

     “那麼,也許還是由我親自來複信好,”斯丘頓夫人說道,“本來,我曾想請你來當我的秘書的,我親愛的。

    ”由于伊迪絲一動不動,也不答腔,所以斯丘頓夫人就請少校把她的小桌子推近一些,打開桌子裡面包含的寫字台,替她取出筆和紙;少校十分順從和熱心地完成了這些殷勤的、合适的服務。

     “寫上你的問候吧,伊迪絲,我親愛的?”斯丘頓夫人寫到附言時,手中拿着筆,停下來問道。

     “你愛寫什麼就寫什麼,媽媽,”她沒有回頭,漠不關心地回答道。

     斯丘頓夫人随自己的心意寫下去,不再要求她給予明确的指示;她寫好之後就把它遞給少校;少校把它作為一項寶貴的任務接受下來,裝作要把它擱到挨近心的地方,但由于背心不安全,就隻好擱在褲兜裡。

    然後,少校向兩位夫人作了極為優雅、極有騎士風度的告别;年老的夫人按照她往常的方式回了禮,年輕的夫人則臉對着窗子坐在那裡,幾乎覺察不到地把頭點了一下;如果她毫無表示,讓少校去猜想,她是沒有聽到他或注意到他,那麼這反倒給少校多留一些面子呢。

     “說什麼她發生了變化,先生,”少校在歸途中默想着;由于下午太陽當空,氣候炎熱,他就命令本地人拿着他的随身物品走在前面,他自己則在那位被放逐出國的王子的身影下走着;“什麼變化呀,憔悴呀,等等,約瑟夫-白格斯托克決不會上當。

    壓根兒沒有那麼回事,先生。

    這是不會發生的。

    但要是說到她們母女之間存在意見分岐——或者像那位母親所說的,有一道鴻溝——,他媽的,先生,這倒似乎千真萬确。

    真是奇妙極了!唔,先生!”少校喘着氣,“伊迪絲-格蘭傑和董貝倒是旗鼓相當的對手;讓他們打出個高低來吧!白格斯托克支持勝利者!” 少校想得正帶勁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大聲說出了最後這幾個字,倒黴的本地人以為少校正在喊他,就站住腳跟,回過頭來。

    本地人這忤逆的行動使少校火冒三丈,雖然他當時正洋洋自得,十分開心,但看到這個情況,就立即用手杖戳到本地人的肋骨之間,以後每隔短短一段時間又繼續不斷地捅捅他,直到旅館為止。

     少校穿禮服準備去吃晚飯的時候,怒氣還沒有消退。

    從靴子到發刷,凡是他手邊拿得到的各種大小物品,都像陣雨一般紛紛投擲到黑仆人的身上。

    因為少校自誇對本地人進行了完美無缺的訓練,他對嚴格的紀律稍有違犯,少校就逼迫他去完成教練以外的勞累的雜役。

    此外,少校還把本地人當作減輕痛苦以及其他身體病痛和精神苦惱的手段;看來本地人并沒有白拿他那份菲薄的工資。

     少校抛掉了手邊所有的飛彈,使用了許多新的渾名來稱呼本地人(這的确使他很有理由對英語詞彙的豐富感到吃驚)之後,終于不得不系上領帶。

    當他穿好衣服,覺得自己在這陣運動之後精神爽快、生氣勃勃的時候,他就走下樓去跟董貝和他的左右手說笑逗趣。

     董貝沒有到房間裡來,但是他的那位左右手卻已經在那裡;像往常那樣,他那珍寶般的牙齒立即顯示在少校眼前。

     “唔,先生!”少校說道,“自從我榮幸地跟您見面以後,這段時間您是怎麼度過的?出去走走沒有?” “出去逛了僅僅半個小時,”卡克回答道,“我們很忙。

    ” “業務上的事吧,是不是?” “好多瑣碎的事情得處理完,”卡克回答道,“但是您知道——對于像我這樣一個在懷疑學校中受過教育,平時又不好交際的人來說,這是很不尋常的,”他突然停止,用一種可愛的坦率的語氣說道,“但是對于您,白格斯托克少校,我覺得完全可以推心置腹。

    ” “您使我感到光榮,先生,”少校回答道,“您可以把我當成您的知心朋友。

    ” “那麼,您知不知道,”卡克繼續說道,“我發現我的朋友——不,我應當把他稱為我們的朋友——” “您是指董貝嗎,先生?”少校喊道,“您看到我站在這裡了嗎,卡克先生?您看到喬-白了嗎?” 他很肥胖,膚色很發青,是不會看不到的,卡克先生就告訴他,他很高興地看到了。

     “那麼,先生,您是看到了一位願意赴湯蹈火去為董貝效勞的人了,”白格斯托克少校回答道。

     卡克先生笑嘻嘻地說,他完全相信這一點。

    “少校,”他繼續說道,“讓我回到我沒講完的地方吧,我發現我們的朋友今天對業務不像往常那麼專心緻志了,您知不知道?” “真的嗎?”興高采烈的少校問道。

     “我發現他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不大集中,”卡克說道。

     “天啊,先生,”少校喊道,“有一個女人在這裡面作怪呢。

    ” “說真的,我開始相信真有了,”卡克回答道,“最初當您似乎暗示這一點的時候,我還以為您可能在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