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朋黨六案

關燈
與僧孺怨益深。

    上亦悔絕降非計,尤僧孺失策,出為淮南節度使。

    召李德裕還,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而罷李宗闵。

    太和七年,李訓、鄭注皆恨德裕,複引宗闵以敵之。

    上遂相宗闵而罷德裕于興元。

    于是,兩家朋黨,互相擠援。

    上每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朝中黨難。

    ”及武宗即位,會昌元年,複召德裕同平章事,加太尉衛國公,貶牛僧孺為循州長史,流李宗闵于封州。

    德裕專權日久,頗徇愛憎,中外惡之。

    武宗崩,宣帝即位,複罷李德裕為太子少保、分司,再貶崖州司戶而卒。

    盡反德裕之政,凡為所薦者,皆構陷之。

    自長慶元年曆五朝,而黨锢之禍不解,唐室亦壞而牛、李亦衰。

     論曰:怨之毒,甚矣哉!一人之私,遂至盤據五朝而亡人之國。

    竟究身名不立,兩相平焉。

    觀此亦可衰其氣矣。

     四、章惇黨锢元符名賢 宋哲宗紹聖元年,複以章惇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引用蔡京、蔡卞、林希、曾布等,盡複王安石新法。

    以司馬光為黨首,流呂大方、劉摯、蘇轍、範純仁等于嶺南,貶韓維等三十人于遠州,禁锢其子孫,範祖禹、劉安世于化梅二州。

    欲置之死地,嘗擢土豪為判官,使過梅州殺之。

    未三十裡,嘔血而死,因而獲免。

    于是,元符名臣排斥殆盡。

    一日之中,布滿海甸。

    哲宗崩,徽宗立,追複呂大方、劉摯等官,黜章惇于潭州。

    靖國六年,台谏論迷國罔上,屠毒缙紳,乃複貶雷州司戶而卒。

    初,蘇轍為谪于雷州,不許占官舍,遂僦民屋。

    又以為擅奪民居,使州追民究治,以僦券甚明乃止。

    至是,轍還惇至,問舍于民,民曰:“前蘇公來,為所害,幾破我家,今不可得。

    ”惇遂露處。

    是亦一快報雲。

     論曰:曆代黨锢之禍,其為害雖一,随世代為升降。

    黨之中亦有分焉。

    如東漢黨禍,始于諸君子,八顧、八及互相标榜,違尊養時晦之道,故為閹宦所中,不十年而國亡。

    至唐牛、李之黨,起于對策私恨,彼此排擯,曆五朝而唐遂衰,已不及東漢諸儒以道自立者矣。

    然德裕、僧孺,猶稱唐室名臣,但城府未化耳。

    至宋元間,則俨然群小盈廷,芟蘭樹艾。

    蜀洛諸儒,一網打盡,禦書黨人之碑,遍布僞學之禁,始于安石,成于蔡京,較漢、唐更卑矣。

    倘徽宗能以黜章之心,不為蠱惑,豈非大有為之主哉?倏然雲翳蔽空,炀竈借叢,反為諸奸下石焉。

    何前後兩截耶?如人元氣不調,五髒之中,必成壅塊。

    始而知痛,猶可療也。

    久則習為自然,散于百脈之間,而人遂以亡焉。

    嗚呼!宰相必曰鹽梅,将以善其調也。

     五、嵇康高曠 晉嵇康,文辭壯麗,好言老莊,而尚奇任俠,與阮籍及兄子鹹、山濤、向秀、王戎、劉伶相友善,号“竹林七賢”。

    皆崇尚虛無,輕蔑禮法,縱酒昏酣,遺落世事。

    當時士大夫皆以為賢,争慕效之,謂之“放達”。

    鐘會聞康名造之。

    康箕踞而煅,不為之禮。

    會深銜之。

    山濤為吏部郎,舉康自代。

    康因言不堪流俗,而菲薄湯、武,司馬昭聞之,以為謗己。

    會因谮康言論放蕩,害時亂政,宜早除之。

    遂被殺。

    康嘗詣隐者孫登,登曰:“子才多識寡,難乎免于今之世矣。

    ”故“竹林七賢”多無令終,以成晉室清談之禍。

     論曰:《晉書》曰:夫學非常,則物靡不通。

    理有忘言,則在情斯遣。

    其進也,扶俗同坐,不拘名利;其退也,餐和履順,以保天真。

    若乃一其本源,體無為之用。

    分其華葉,開寓言之道,是以伯陽垂範,鳴謙置式。

    欲崇諸己,先下于人,猶大樂無聲而跄鸾斯應者也。

    莊生放達其旨而弛辭無窮,棄彼榮華而俯輕爵位,懷其道術則顧蔑王公。

    舔痔兼車,鳴鸢吞腐,以茲自口,于焉玩物,殊異虛舟,有同攘臂。

    嵇、阮竹林之會,劉卑芳尊之友,馳騁莊門,排登李室。

    若夫儀天布憲,百官從軌,經禮之外,棄而不存,是以帝堯縱許由于埃之表,光武舍子陵于潺之濑。

    松蘿低舉,用以優遊;岩水澄華,茲焉賜隐;臣行厥志,主有嘉名。

    至于嵇康遺巨源之書,阮氏創先生之傳,軍谘散發,吏部盜樽,豈以世疾名流?茲焉自垢,臨煅皂而不回,登廣武而長歎,則嵇琴絕響,阮氣徒存。

    通其旁徑,必風俗,合以效官,居然屍素。

    軌躅之外,或有可觀者焉。

    鹹能符契情靈,各敦終始,怆神交于晚笛,或相思而勸駕,然而無補于世道也。

     六、郭解以俠族 郭解,漢武時遊俠也。

    短小精悍,陰賊成奸,以軀借人報仇,殺人甚衆。

    年長折節輕财好施,喜聲名,故遠近惡少皆宗之。

    其所睚眦,必為報之而無免者。

    及武帝徙豪強茂陵,吏籍解名,解不願,屬大将軍衛青言其貧。

    武帝曰:“解布衣,能使大将軍為之言,不貧。

    ”卒徙解。

    送之者幾萬人,車數千輛。

    解兄子恃解勢殺人,因捕解。

    解亡,所過舍主人,匿不敢報,多自殺。

    其威人如此。

    轵有儒生于坐短解者,解客聞之,遂殺生,斷其舌。

    事下吏,解實不知,奏解無罪。

    丞相公孫弘曰:“解布衣,為任俠至于睚眦殺人,雖不知,其罪甚于知,當大逆無道。

    ”遂族解。

     論曰:今之号為俠者,恃勢淩物,武斷鄉曲,吾直以為穿窬之雄耳。

    即俠如郭解,亦僅得族,況為解所恥乎?當時劇孟朱家,亦皆重然諾。

    天下重之,而解好巧殺人,終不免族滅。

    故曰:好勇而不好學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