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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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這對情人經常相會,其間又過了兩個來月。

    可是阿拉貝拉看上去老是怏怏不樂,她無時不在盤算,期待,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一天她碰上江湖醫生韋伯,她也跟附近一帶草房人家一樣,對這個騙子很了解,于是就向他傾訴自己的經曆。

    阿拉貝拉本來愁眉苦臉的,可是他還沒走,她臉上就風光起來了。

    當晚她如約見到裘德,不過裘德似乎很苦惱。

     “我要走啦,”他對她說,“我想我得走啦。

    我覺着這樣對咱們倆都好。

    我但願壓根兒沒事兒才好呢!這都得怪我。

    不過現在改的話,還來得及啊。

    ” 阿拉貝拉哭了。

    “你怎麼就知道來得及呢?說得才輕巧呢。

    我還什麼都沒告訴你哪!”她涕泗滂沱,直盯着裘德的臉。

     “什麼?”他問,臉一白。

    “難道……?” “對啦!你要是甩了我,我可怎麼辦呢?” “哎,阿拉貝拉——我的親愛的,你怎麼好這麼說呀?我決不會甩了你,這你知道呀!” “那就好啦——” “我簡直連一個子兒也沒掙,這你也知道;原先就該想到這一點。

    ……不過,當然喽,要是那麼回事兒,咱們就結婚好啦。

    你還想過我不肯這樣嗎?” “想過——想過喲,親愛的,也許你就為這個想遠走高飛,留下我一個人受罪呢?” “你起先這麼想也不怪啊。

    六個月之前,就說三個月之前吧,我真是想都沒想過結婚什麼的。

    這下子把我的計劃全給砸啦——我這是說,我認識你之前的計劃,親愛的!可這又算得了什麼!做什麼念書夢呀,學位夢呀,根本辦不到的研究員夢呀,這個夢那個夢呀。

    咱們當然得結婚:咱們一定得結婚!” 當晚他一個人出門,在黑地裡走來走去,自思自量。

    他很清楚,太清楚了,他腦子裡有個難以告人的秘密:按婦道人家的标準,阿拉貝拉實在不夠格。

    話又說回來,在鄉下這地方,講體面的小夥子中間素來是約定俗成:他要是稀裡糊塗跟個女人打得火熱,就像他不幸于出來的那樣,就得說話算數,得承擔後果。

    為了讓自己心裡舒坦點,他老是把她往好裡想。

    有時候,他說得簡單明了,他心目中的她隻能算是個勢所必至、理有固然的結果,倒不是因為阿拉貝拉之為阿拉貝拉。

     到下個禮拜天,他們的結婚預告就公之于衆了。

    教區裡的人,個個說年輕的福來算得上頭腦簡單的二百五。

    他念了那麼多書算白念啦。

    快把書賣了,買鍋盤碗竈吧。

    那些大緻猜出來個中奧妙的人,其中也有阿拉貝拉的爹媽,都聲言像裘德那樣老老實實的小夥子,他們料得到會有那樣的舉動,因為那就把他對不起自己那位清白無辜的心上人的事全都補救過來了。

     于是他們倆站在上面說的結婚儀式的主持人面前起誓:有生之日,不論何時,他們必将一如既往幾個禮拜那樣終生厮守、信賴。

    體貼、期望,永不變心。

    這一套總算夠怪了,可更怪的是,對于他們起的這個誓,哪個人也不覺得有什麼怪。

     福來的開面包房的姑婆,給他做了塊喜慶蛋糕,深惡痛絕地說,她再也不會替那個可憐的蠢驢辦什麼事啦;要是他當初老早跟他爹娘到了陰曹地府,沒叫他活着騷擾她,那真是謝天謝地啦。

    阿拉貝拉把蛋糕切下來幾塊,拿自便條紙包上,送給跟她一塊兒加工豬肉的夥伴安妮和薩拉,每包上面都貼着條子:“承蒙指教,永志不忘。

    ” 就是看事最樂觀的人對新婚夫婦的前景也覺着确實不大妙。

    他是個石匠的學徒,十九歲,滿師前拿半份工錢。

    妻子住在鎮上,沒事可幹。

    他起初還認為他們非住在鎮上不可,但是增加一向微薄的收入既然成了迫切需要,也就逼得他隻好在棟房子和馬利格林之間路邊一個僻靜地方租了間草房,這樣他可以靠種菜得點收益,她的養豬的經驗也可以派得上用場。

    不過這可不是他原來指望的那種生活啊。

    他每天來回一趟阿爾夫瑞頓,路挺長。

    阿拉貝拉呢,似乎覺得這不過一時權宜之計;反正她已經丈夫到了手;這才是真格的——一個具備賺錢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