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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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滅亡。

    ]楚國如果以子幹為國君,關系到這五條難處而又殺死原來的國君,誰能幫助他成功?享有楚國的,恐怕是棄疾吧?統治着陳(在今河南淮陽)、蔡(在今河南上蔡縣西南)兩地,方城山(在今河南葉縣南四十裡)以外也歸屬于他。

    當時穿封戍(楚國縣尹) 已經死了,棄疾一并處理着這幾個地方的事務。

    ]沒有發生煩雜和邪惡的事情,沒有盜賊橫行,雖然有私欲可是不違背禮義,因此百姓沒有怨恨之心。

     神靈任命他,國内的百姓相信他。

    芊姓發生動亂,必然就是小兒子被立為國君,這是楚國的常例。

    得到神靈的保佑,這是一;[棄疾正對着玉璧下拜。

    ] 有百姓,這是二;[百姓人人信任他。

    ]有美德,這是三;[棄疾所統治的地方沒有煩雜和邪惡的事情發生。

    ]受一寵一而顯貴,這是四;[棄疾是貴妃子,因此受到共王的一寵一愛一。

    ]年紀最小合于常例,這是五。

    [棄疾是楚共王最小的兒子。

    ] 有五條利益來除掉五條難處,誰能夠傷害他?子幹的官職,不過是右尹;數他的地位,不過是庶子;論起神靈所命令的,他又遠離了神佑。

    他的顯貴喪失了,他的一寵一信丢掉了。

    [父親一共王已經去世。

    ]百姓沒有懷念他的,[沒有美德可讓百姓懷念的。

    ]國内沒有親附他的,[國内沒有人為他主持政務。

    ]将要憑什麼立為國君?”韓宣子說:“齊桓公、晉文公不也是這樣嗎?”[齊桓公和晉文公也是庶子的身份。

    ]叔向回答說:“齊桓公,是衛姬的兒子,受到父親齊僖公的一寵一愛一,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輔佐;有莒國、衛國作為外援,有國氏、高氏作為内應;能夠愉快地接受别人的好意見,就像水從高處流到低處一樣,行動迅速,不貪财,不放縱私欲,施舍不知疲倦,求善沒有滿足。

     由于這樣而享有國家,不也是合适的嗎?我們的先君晉文公,是狐季姬的兒子,受到父親晉獻公的一寵一愛一,喜歡學習,專心一志,生下來十七年,得到了五個人才。

    [狐偃、趙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五人跟從他出逃晉國。

    ] 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作為心腹,[子餘指趙衰。

    子犯指狐偃。

    ]有魏犨、賈佗作為臂膀,有齊國、宋國、秦國、楚國作為外援,[齊國把女兒嫁給他,宋國贈給他馬匹,楚王供給他飯食,秦伯接納他為客。

    ]有栾氏、郤氏、狐氏、先氏作為内應,逃亡在外十九年,堅守自己的意志更加專一。

    晉惠公、晉懷公抛棄百姓,百姓成群集隊追随文公。

    獻公沒有别的親人,百姓沒有别的可期待的人。

    [獻公有九個兒子,隻有文公一個兒子活着。

    ]上天正在保佑晉國,将會用誰來代替晉文公?這兩個國君,和子幹不一樣。

    共王還有受一寵一的兒子,國内還有高深莫測的君主棄疾。

    子幹對百姓沒有施予,在外邊沒有援助;離開晉國沒有人送行,回到楚國沒有人迎接,憑什麼希冀享有楚國?”子幹果然沒有善終而死。

    立棄疾為國君,正如叔向所說的一樣。

     起初,[楚共王沒有嫡長子,有五個一寵一愛一的兒子,不知道該立準。

    于是就遍祭名山大川的神靈,祈禱說:“請求神靈在五個人裡選擇一個,讓他主持國家。

    ”于是就把玉璧展示給名山大川的神靈,說;“正對着玉璧下拜的,是神靈所立的。

    ”于是秘密地把玉璧埋在祖廟的院子裡,讓這五個人站齊,然後按長幼次序下拜。

    康王兩腳跨在玉璧上,靈王的胳膊放在玉璧上,子幹、子晰都離開很遠。

    平王還小,抱了進來,兩次下拜都壓在璧紐上。

    平王就是棄疾。

    ] 魯昭公死在乾侯(今直隸成安縣東南)。

    趙簡子問史墨說:“季氏趕走他的國君,而百姓順服,諸侯親附他,國君死在外邊而沒有人去懲罰他,這是為什麼?”史墨回答說:“事情的存在有的成雙、有的成三、有的成五、有的有輔助。

    所以天有三辰,地有五行,身一體有左右,人各有配偶,王有公,諸候有卿,都是有輔助的。

    天生了季氏,讓他輔助魯侯,時間已經很久了。

     百姓順服他,不也是很合适嗎?魯國的國君世世代代放縱安逸,季氏世世代代勤勤懇懇,百姓已經忘記他們的國君了。

    因此即使魯昭公死在國外,有誰可憐他?社稷沒有固定不變的祭祀者,[祭祀者沒有固定不變的,人們認為隻有有德行的人才可承擔,君臣沒有固定不變的地位,自古以來就是這樣。

    所以《詩經》說:“高高的堤岸變成河谷,深深的河谷變成山陵。

    ”三王的子孫在今天成了平民,這是君主所知道的。

    在《易》的卦象上,代表雷的震卦在乾卦之上,叫做大壯,[乾卦在下,震卦在上,叫做大壯。

    震卦在上,所以叫做“雷乘乾。

    ”]這是上天的常道。

    [乾卦代表天子,震卦代表諸侯,可是在乾卦之上。

    君主和臣子互換地位,“大壯”的卦象指臣子過于強壯,好像天上有雷一樣。

    ]政權到了季氏那裡,到這一位國君已經是第四代了。

    百姓不知道誰是國君,怎麼能得到國政?因此做國君的要謹慎地對待車馬、服飾和爵号。

    ]不能随便拿來借給别人。

     [劉向說:“做君主的沒有誰不願意安定,可是常常不安全;沒有誰不想生存,可是常常滅亡。

    ”這是喪失了駕禦臣子的策略。

    做臣子的手握重權、把持國政,沒有不為害君主的。

    從前晉國有韓、趙、魏、範,中行及智氏六卿,齊國有田氏、崔氏,衛國有孫氏、甯氏,魯國有季氏、孟氏,這些人常常負責國家大事,一代又一代地執掌朝政的權一柄一,這些國家終于覆沒。

    田氏取代了齊國,六卿瓜分了晉國,齊同的相國崔杼殺死了他的君主齊莊公光,衛國的大臣孫林父、甯殖趕走了他們的君主衛獻公衎,殺死了他們的君主衛殇公剽,魯國的大夫季孫氏僭用天下之樂,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僭用天子宗廟之祭禮,共同掌握着國家的朝政,終于趕走了他們的君主魯昭公。

    以上這些例子都是因為大臣的權力遠遠超過他們的君主,并且這些大臣背棄了做人臣的道義造成的。

    範睢向秦昭王進言說:“夏、商、周三代所以會亡國的原因,就是君王整天縱酒作樂、騎馬馳騁,到各處打獵,不過問政事。

    他授權給的那個人,妒嫉賢才,控制下屬、欺蒙君上,以達到他個人的私利,一點都不為君王打算,可是君主卻不覺悟,因此就失去了他的國家。

    現在從最小的官爵算起,一直到各個大官,以及君王左右的内侍,沒有一個不是相國的心腹。

    看到君王在朝廷裡孤立無援,臣不禁暗自為君王害怕,恐怕千秋萬世以後,擁有秦國的人不再是君王的子孫呀!”由此可見,《書經》說:做臣子的如果獨攬威權、濫用權勢,就會給國家帶來災難。

    孔子說;“君王失去了權勢,國家的政權把持在大臣手裡,這是國家滅亡的征兆啊!”這些話太有道理了!] 孔子在衛國,聽說齊國田常将要作亂(田獨掌齊國大權,對君王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可是他懼怕卿大夫鮑牧、晏圍從中作梗,因此移調他的士兵去讨伐魯國。

    [起初,田常做齊國的相國,挑選齊國身高七尺的女子三百人,把她們當做後宮,他的門客們出入後宮都不被禁止。

    田常有七十多個兒子,因此竊取了齊國的政權。

    ] 孔子召集衆弟子說:我們的父母、親人都住在魯國,我不忍心看它受到敵人的入侵,将要對田常放棄自己的節一操一來挽救魯國。

    你們誰可出使齊國?” 子貢請求出使,孔子答應了。

    子貢于是到了齊國,對田常說:“現在你想攻打魯國以取得功勞那就錯了,不如移調兵力到吳國,那麼就可成功。

    魯國是不容易攻下的國家。

    因為他的城牆既薄又低,土地既小又淺,他的君主愚味又不仁慈,朝中大臣隻會作假又不中用,士兵百姓又伯打仗的事,因此你不能夠跟他打。

    那吳國的城牆又高又厚,土地又廣又深,兵器铠甲既堅銳又是新造的,士兵既經選訓又吃得好,城裡盡是寶物和一精一兵,又派了英明的大夫來守城,這就容易攻打了。

    ”田常聽了很生氣,臉色一變,說道:“你說難的,人家倒認為容易;你認為容易的,人家卻說是難的,你對我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用心?”子貢說:“一個憂患在于朝廷的人,必去攻打強國,憂患如在于百姓,才去攻擊弱國。

    我聽說你三次受封都封不成,那是朝中大臣有反對你的了。

    現在你要攻下魯國來擴充齊國的領地,如果戰争勝利了,使你的君主更驕傲,要是攻破了敵國,更是使你國中大臣尊貴,[晏氏等大臣率領軍隊,如果攻破了魯國,就會使他們更加尊貴]可是功勞卻沒你的份,你和君主的交情就一天天疏遠了。

    這樣的話,你對上使君主驕傲,對下使群臣放肆,想因此來成功大事,那是很難的。

    凡是主上驕傲了,他就會放肆;臣子驕做了,他就會争奪,這樣你上和君主有了嫌怨,下和群臣相互争奪。

    到這個地步,那你在齊國的地位就危險了。

    所以我說你不如去攻打吳國。

    打吳國打不赢,但人民在外戰死,大臣率兵出戰,朝廷也空虛了,這樣你在上沒強臣的對抗,下面沒有百姓的怪罪,孤立主上專制齊國的隻有你了。

    ”田常說: “很好!但是我的軍隊已經開到魯國了,不可能再變更,怎麼辦好呢?”子貢說:“你隻要按兵不動,我去出使吳國,請求吳王救魯國并且讨伐齊國,你趁機發兵迎擊就是了。

    ”田常答應了。

     [子貢于是向南去見吳王夫差,說道:“一個王者是不會讓諸侯屬國被人滅絕的,一個霸主也不容許天下有另外的強敵出現,這好比千鈞的重量加了些微的東西就移動,是會破壞均衡的。

    現在萬乘的強齊私下要攻打千乘的弱魯,想和吳國來争強,我私下替你感覺到危險。

    何況救魯,隻是表面上的名義;讨伐齊國,是大有好處的。

    這樣一方面可以安一撫泗水一帶的諸候;一方面誅讨蠻橫的齊國,去降服強大的晉國,好處沒有比這更大的了。

    名義上是去挽救了魯國的滅亡,實際上是阻扼了齊國強大擴張,這個道理,聰明的人是不會懷疑的。

    ”吳王說:“很好。

    但是我曾經和越國交過故,越王現在不辭辛苦,教養士卒,有報複我的決心。

    你且等我打下越國再照你的話行一事罷。

    ” 子貢說:“越國的勢力不如魯國,吳國的強大也比不上齊國,現在你放了齊國而去攻打越國,怕你打下越國時,齊國已經平定魯國了。

    況且你正以保存危亡、延續将滅的名義作号召,可是去攻打小小的越國,害怕起強大的齊國來,這不是勇者的表現。

    真正的勇者是不避開艱難的;仁者是不甘困坐愁城的;智者是不肯失掉機會的,義者是不會讓一個國家滅亡的,他們是借這個來建立道義。

    現在應該借着保存越國來向各國表示你的仁德,解救魯國,讨伐齊國,向晉國顯示你的威勢,到時諸侯各國必然相約而來朝見你吳國,那你稱霸諸候的大業就成功了。

    況且你真的厭惡越國,那我可以替你到東面去見越王,叫他出兵追随你,實際上是使他的國内空虛,隻名義上是跟随着諸侯去讨伐就是了。

    ”吳王聽了很高興,就派子貢到越國去。

     子貢到越國,越王勾踐到城外迎接,并親自給子貢駕車,問子貢說:“我們越國是個落後不開化的地方,你這貴人怎麼肯自降身份鄭重其事地光臨到這裡呢?”子貢說:“現在我已說動吳王去救魯伐齊,吳王心裡願意,隻是顧慮越國,所以他說:‘等我打了越國之後才可以這麼做。

    ’真這樣的話,那他攻破越國是必然的事了。

    況且要是沒有報仇的心意卻教人懷疑,是很拙劣的;有報仇的心意卻被對方知道,這是不安全的;事情還沒有發動就先被探知風聲,那是很危險的。

    這三點是成事的最大禁忌。

    吳王這個人兇狠殘暴,臣屬們都受不了;國家屢次征戰,疲敗得很,兵士們忍受不了啦;百姓們怨恨吳王,朝中大臣有了變動;伍子胥因進谏被殺,太宰嚭主政弄權,他隻順着君主錯誤的好惡行一事,以圖保全自己的私利。

    這是你報複吳王的好機會,如果你真能派兵協助吳王來激發他的意志,用重金寶物來獲取他的歡心,用謙恭的言辭和禮儀來推崇他,那他一定會去攻打齊國的。

    這就是聖人所說的失去節一操一來期盼長遠的打算。

    他打輸了,那是你的福氣;如果打赢了必定會乘勝一逼一近晉國。

    到時就讓我北上去見晉君,要他一同來攻打,那麼吳國的勢力一定會被削弱的。

    等他的一精一銳在齊國消耗得差不多了,重兵又被晉國牽制住,你就趁他疲憊交困的時候去攻打他,那是絕對可以滅掉吳國的。

    ”越王答應照計行一事,于是派大夫文種帶領三千士兵協助吳國。

    吳國于是讨伐齊國,在召陵(今河南郾城縣東三十五裡)這個地方打了一仗。

    勝利後果真帶軍隊向晉國進一逼一,和晉國人在黃池(今河南封邱縣西南)碰頭,結果吳兵大敗。

     越王聽到消息後進襲吳國,于是滅亡了吳國。

    孔子說:“擾亂齊國,挽救魯國,确是我最初的願望。

    如果說使吳國疲敗來讓晉國強大,滅亡吳國卻讓越國稱霸,這是子貢遊說的結果。

    花言巧語會敗壞信譽,說話可要小心啊!”] 秦始皇巡行天下,出遊會稽山,來到沙丘(今河北省平鄉縣東北)時,病得很嚴重,便叫趙高寫遺诏賜給公子扶蘇。

    遺诏寫好後,還沒來得及交給使者送去,秦始皇就去世了。

    [秦始皇有二十幾個兒子,長子扶蘇因為屢次勸谏始皇,觸怒了始皇,被派到上郡(在今陝西省北部及内蒙古鄂爾多斯左翼一帶)監督軍隊防禦匈奴。

    當時統帥大軍的是蒙恬。

    秦始皇最小的兒子胡亥,最得始皇的歡心,請求跟随一同出遊,始皇答應了。

    其他的兒子都沒能跟着去。

    丞相李斯認為皇上在外頭去世,朝廷又沒有事先立定太子,唯恐有人叛亂,所以隐瞞消息,不發布喪事,百官都不知道秦始皇已去世。

    ] 趙高因此扣留了賜給扶蘇的妝印和遺诏,對公子胡亥說:“皇上去世,沒有遺命封立諸子為王,隻賜給了長子扶蘇遺诏。

    等長子來到,就會立為皇帝,可是你卻連一點兒土地也沒有分封到,該怎麼辦呢?”胡亥說:“事實是這樣。

    我聽說賢明的君王最了解他的屬臣,聰睿的父親最清楚他的兒子。

     我父親他當然知道哪個兒子應該嗣位,哪個兒子不應受封。

    現在我父親既然不下命令封賜諸子,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趙高說:“話可不是這麼說。

     現在天下的大權,都在你、我和丞相李斯手中。

    我們要誰生存誰就生存,要誰滅亡誰就滅亡,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況且讓别人向自己稱臣和自己向别人稱臣,控制别人和被别人控制,這兩樣怎麼可以相提并論呢?”胡亥說:“廢棄長兄而擁立幼弟,是不合乎道義的;不遵從父親的遺诏,妄想嗣位為帝,或者惟恐長兄嗣位以後,自己失去一寵一恃,可能被殺,因而陰謀篡位,這都是不孝的;自己才能薄劣,勉強依靠别人出力幫忙,不能算是能幹。

    這三件都是違背道德,不被天下人所心服的。

    ”趙高說:“我聽說商湯、周武王殺了他們的君王,全天下人都稱贊他們行為符合道義,不算是不忠誠。

    衛出公殺了他的父親,衛國人因而推重他的德望,孔子還在《春秋經》中特别記載,不算是不孝順。

    [心懷異志,危害邦國的惡人,從古以來就有。

    身為秦人,而生來就說楚國話,讓人感到痛心悲憤到極點的,胡亥就是這種人!]做大事的人不可拘泥細端,隆盛的德行不必計較瑣屑的禮節。

    鄉裡間日常的瑣事,和朝廷百官所擔負的工作,一性一質各不相同。

    因此凡事隻顧細節而遺忘大體,必有禍患;猶疑不決,必招災害。

    要是能勇敢果斷,放手去做,連鬼神也會畏懼逃避,後來必能成功。

    但願你依照我的意見去做。

    ”胡亥長歎了口氣,說: “現在皇上剛去世,還沒有發喪,喪禮還沒有結束,怎麼方便拿這件事來打擾丞相呢?”趙高說:“時機是很要緊的啊!稍一遲緩就不允許你再作任何打算了。

    就像攜帶幹糧騎着快馬趕路一樣,最怕的是耽誤時機了。

    ” 胡亥同意了趙高的話,趙高就對丞相李斯說:“皇上去世,賜遺诏給長子,叫他趕來參與喪事,到鹹陽會齊,準備嗣位為帝。

    可是遺诏還沒來得及送出,皇上就先去世了。

    現在還沒有人知道皇上去世的消息。

    你看這事情該怎麼辦?”李斯說:“怎麼可以說這種滅亡國家的話呢?趙高說:“你自己估量一下你的才能比蒙恬怎樣?你對國家的功勞可比蒙恬高?你可曾比蒙恬更能深謀遠慮不緻失算?你果真比蒙恬更不會結怨于天下人?你比蒙恬更和長子扶蘇有舊情且又深得信任?”李斯說:“這五樣我都比不上蒙恬,但你為什麼對我如此苛求責備呢?”趙高說;“我原本不過是宮禁裡一個供人驅使的奴役,僥幸因為娴熟獄法,得以有機會進入秦朝宮廷,掌管事務,到今天已經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看到被秦王所罷免的丞相或功臣,是曾經連封兩代相繼為官的,這些大臣最後都是被誅戮而死的。

    皇帝的二十兒個兒子,他們的為人你都知道。

    長子扶蘇剛強果斷,威武勇敢,肯相信人,又善于鼓舞别人,讓他們為自己出力。

    他繼承皇帝位後,必定任命蒙恬當丞相,這樣一來,你是不可能帶着通侯的印绶回家享福,這是很明确的了。

    我接受皇上的命令,教胡亥學習法令諸事。

    胡亥慈祥仁一愛一,敦厚笃實,輕視财物,着重士人,秦國的那些公子都比不上他,所以他可以繼承皇位。

    你最好計劃一下,确定他為太子。

    ”李斯說:“我李斯原不過是上蔡(在今河南上蔡縣西南) 民間的一個普通百姓,皇上僥幸提撥我做丞相,原本是要把國家存亡安危的重擔交托給我的。

    我怎能辜負皇帝對我的恩義呢?肝膽相酬的忠臣,不會因為怕死就存僥幸萬一的心理,謹身侍親的孝子,不做危險的事。

    所以請你不要再說了。

    ”趙高說:“我聽說聰明人處世,凡事靈活變化,不會固執不通。

     他能夠抓緊局勢變化的關鍵,順應潮流;看到事物的細微末節,就能知道它根本的方向;看到事物發展的動向,就能知道它最後的結果。

    事物的發展本來是有這種情況的,怎麼能固執着永恒不變的準則呢?現在天下的權威和命運都掌握在胡亥手中,我有辦法實現我的想法。

    再者說,依附外面的扶蘇來挾制掌握中樞的胡亥,那是糊塗,以臣子的身份地位,挾制君上,就是亂臣賊子了。

    所以秋天天寒霜降,草木自然零落凋謝,春天天暖冰化,萬物自然生長,這是必然的結果。

    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理解這種道理呢?”李斯說:“我聽說晉獻公廢太子申生改立庶子奚齊,結果召至三代政局的不安定;齊桓公和他的弟弟公子糾争奪王位,後來公子糾給殺了;商纣王殺了叔父比幹,不聽臣子勸谏,因此國都變成一片廢墟,國家也滅亡了。

    這三件都是違背天理的例子,弄得宗廟沒人祭祀。

    我和他們幾個是一樣的人,你又何必與我商量呢?”趙高說:“如果上下同心協力,就可以保有長久的富貴;如果内外互相應和,事情自然順手,不緻有差錯。

    你要是聽我的計策,你就可以長久享有侯爵,還可以傳給子孫萬代。

    而且你也可以像有王子喬和赤松子兩位仙人那般的長壽,像孔子和墨子兩位聖賢那樣聰明智慧。

    現在你舍棄這個好計策不肯聽從,那麼連你的子孫都不免遭殃,我實在很替你擔心。

    一個善于自處的人是能因禍而得福的,你打算把自己如何來安置呢?”李斯于是擡頭望着天,流着淚歎息着說;“既然不能自一殺來報答皇帝,要向哪兒去寄托我的命運呢?”于是李斯就聽從了趙高的計謀,改立胡亥為太子,篡改秦始皇所賜的遺诏,殺了扶蘇和蒙恬。

     [起初,李斯跟着荀子學習帝道、王道這類儒家的治術,學業完成後,想到西方秦國去,向荀子辭别,說:“我聽說一個人要是遇到時機,千萬不可怠惰。

    現在各國諸侯都正在争取時機,希望成大事立大業,所以有謀略的遊說之士都容易掌握實權,尤其秦王更是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天下,治理萬方,這正是以遊說為事業的布衣之士奔走四方,獵取富貴的時候了。

    所以我現在就要動身到西方去遊說秦王了。

    李斯來到秦國後,當秦國丞相呂不韋門下的舍人,呂不韋很賞識他,任命他為郎官。

    李斯因此得到機會,遊說秦王羸政暗地派遣有謀略的遊說之士,帶着金玉寶物去遊說諸侯。

    諸侯國家内的知名之士,凡可以用财貨收買過來歸附秦國的,就饋贈豐厚的禮物來拉攏他;至于不肯被收買的人,就用鋒利的劍把他暗殺刺死。

    秦王利用李斯所獻的離間諸侯君臣的計謀,來破壞諸侯各國君臣間的一團一結,終于吞并了天下。

    ] 秦二世末年,陳涉起兵靳州(今安淮宿州),攻人陳縣(今河南淮陽),張耳、陳餘對陳涉說:“大王動員梁楚的軍隊,目标是要攻入關,無暇收複河北,我們從前去過趙國,對那裡的豪俊人才和地理形勢非常熟悉,希望你能派遣一支軍隊,出人意料之外地向北攻取趙國的地方。

    ”陳涉聽從了他的話,撥給他們三千軍隊。

    張耳,陳餘他們從白馬津(在今河南滑縣北)渡河,到了河北諸縣,便向當地的豪傑遊說:“秦國的暴政酷刑殘害天下已經幾十年了,在北方征集很多的力役修築長城,在南方廣召兵丁戍守五嶺,弄得外内騷動,雞犬不甯,百姓們疲敝不堪,而官吏們卻經常到百姓家去按照人口的多少,聚斂财物,以供一應軍隊的費用,财匮力盡,民不聊生;又以嚴刑竣法,使家人父子都不能相安。

    現在陳王奮臂而起,首舉義旗,領導天下的百姓推翻暴政。

    楚國二千裡地方,沒有不起來響應的,家家奮起,人人參戰,各自報複和攻殺他們的怨仇,縣裡的令丞被殺了,郡中的守尉也被殺了。

    現在已經建立了大楚國,在陳地為土,又派遣吳廣、周文率領百萬大軍西出攻秦。

    有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還不能成就封昏的功業,那就不是人中的豪傑了。

    以天下人的力量,攻擊無道的暴君,報父兄的怨仇,并能成就霸業,這是豪傑之士們最好的機會了。

    ”當地的豪傑之士都認為這話很對,于是紛紛行動,軍隊的人數一下子增加到幾萬,占領了趙地十城。

     [斑固說:從前《詩經》、《書經》記叙虞、夏之時,舜和禹接受禅位都是積累恩德仁義幾十年,然後才當上了帝王。

    殷、周的王位,分别是由殷契和後稷經過十幾代,到商湯趕走了暴君夏桀,周武王殺了商纣王才有的。

    秦朝從秦襄公開始,逐漸吞滅了齊、楚、燕、韓、趙、魏六國,到秦王赢政終于統一了天下。

    秦始皇當皇帝後,害怕秦朝也會重蹈周朝的覆轍遭到滅亡。

     秦始皇把周朝滅亡的原因歸結為周王朝王室衰微,下屬諸侯國力量太強大,因此他撤除了公、侯、伯、子、男五個爵位。

    毀壞城池,銷毀兵器,限制言論,焚燒書籍,對内鏟除英雄豪傑,對外抵禦胡、越等少數民族的侵入,以為憑着威力和強權就可以達到秦王朝的萬世安定。

    可是僅僅十幾年的時間,以陳勝、吳廣為首的戍守邊疆的士卒突然發動,他們的力量要比春秋五霸強大的多;威脅秦國遠甚于戎、狄等少數民族對秦國的威脅;百姓們在輿論上給予的呼應遠甚于少數人以前對秦王朝的譏謗;陳勝舉起胳膊大呼,他的威力比軍隊還大。

    從前秦國實行的禁例正好幫助了陳勝,加速了自己的滅亡。

     因此可以說,陳勝的勝利是因為秦國殘暴的統治啊!] 韓信平定齊國後,被漢王劉邦立為齊王。

    項羽有些恐慌,就派盱眙(今安徽淮陰道)人武涉去遊說齊王韓信,讓韓信和漢王、項王三分天下。

    韓信拒絕了。

     說客武涉走了以後,齊國人蒯通也知道目前天下大勢,舉足輕重的關鍵是一操一在韓信手中,想要用一個特殊的計策來感動他,就用他曾經學過的相人術來勸說韓信,他說道:“在下曾經學過相人術,懂得相法。

    ”韓信說:“先生相人術的方法如何?”蒯通回答說:“一個人的貴或賤,在于看骨骼的表象,憂或喜,在于看臉上的氣色;成與敗,在于看他的一性一情對事情有無決斷力;用這三個條件來綜合看相,保證萬無一失!”韓信說,“先生請相相我的命運究竟如何”蒯通回答說:“請屏退左右!”韓信說:“身邊的人都退下吧!”蒯通說:“從你的面相看來,你将來最高不過封侯,而且還會遭到危險;從你的脊背看來,将軍真是貴不可言。

    ”韓信說:“這話怎麼說?” 蒯通說:“天下的英雄豪傑們,他們剛開始發動抗秦,隻要有人自立為王,登高一呼,天下的有志之士,全都聚合到一處來了,多得雲興霧湧,鱗次栉比,快得像火亂飛,風疾起;在那段時間裡,大家所憂慮的,是如何消滅暴秦罷了!現在的情況,是楚王項羽與漢王劉邦雙方在争奪天下,使得天下那些無辜的老百姓,死傷遍野,父死子亡,一屍一骨抛棄在荒野,不計其數。

    楚國人從彭城(今江蘇徐州)起義,到處戰鬥,無往不利,以緻把漢王圍困在荥陽(在今河南荥澤縣西南十七裡),乘軍事上的得利,度卷大部分土地,使得天下震動,然而他的軍隊在京與索(京在荥陽縣東南二十一裡,索即荥陽縣)二地之間,無法動彈,阻于西部山區而不能向前推進,已經是三年了! 漢王率領了幾十萬部隊,占據了鞏(今河南鞏縣)和洛陽,仗着山區和河谷的複雜地形,來抵抗楚兵,一天戰鬥好幾次,不能進得尺寸之地;常常打敗仗,無法挽救,以至有荥陽之敗仗,成臯(今河南汜水縣西北)的傷亡,就逃到宛城(今湖北荊門縣南六十裡)和葉縣(今河南葉縣南)之間,這就是智的一方無所用其智,勇的一方無所乘其勇的窘境了!至于乘勝的銳氣,被山區的險隘所挫阻;而守險的一方,内部又糧食空虛,老百姓因為長期陷于戰争,一精一疲力竭,所以十分怨恨,日夜盼望戰争早日停止,因為他們已經到了無所歸宿的地步。

    照我的估量,在這種情勢下,如果不是天下最賢聖的人,就一定不能平定這天下的大禍患。

    目前劉、項兩王的命運,就挂在你的手上。

     你如果替漢王出力,那就是漢王的勝利;如果幫助楚王,那就是楚王勝了。

     我現在願意把内心的真意披露給你,傾獻肝膽,以誠相告,貢納我的不成熟的意見,可是唯恐你不能采納。

    如能采納我的意見,最好保持中立,不幫任何一方去消滅對方,讓他們都存在下去,這樣你便可以跟他們三分天下,像鼎的三足一樣相互維持着,在這種形勢下,劉、項雙方誰都不敢先動手。

    以你的聰明才智,擁有最好的武裝部隊,占領着強大的齊國,牽制着燕國和趙國,再出兵去收複劉、項雙方兵力不足的地方,牽制着他們的後方,順着百姓們的願望,出兵向西,去為百姓們講話。

    阻止楚、漢的争鬥,那天下百姓對你的反應,像風、像回聲一樣地快速傳布,到了那個時候,誰敢不聽從你的意見呢!把大國的地盤減縮,把強國的勢力削弱,用來分封已經失去土地的各國諸侯,各諸侯都已分上立國,那天下諸侯沒有不聽命于你的,并且還會感念你對他們的恩德。

    根據從前的齊國故地,擁有膠河(今山東膠縣西南)、泅水流域等地方,你現在用恩德來安一撫諸昏,對他們禮遇謙讓,那麼天下的君王們,一定相率來到你齊國朝拜了!我聽說‘天賜給你你不取,反會受到禍咎,時機來了你不去實行,反會受到災難。

    ’希望你好好地深思熟慮這件事。

    ” 韓信說道:“漢王待我十分恩厚,把他的車給我乘坐,把他的衣服給我穿,把他的飯給我吃。

    我聽古人說:乘過人家車子的人,要給人家分擔患難;穿人家衣服的人,也該給人家分擔憂慮;吃人家飯的人,就得為人家賣命,我怎麼可以唯私利是圖而違背正義呢!”蒯通說道:“你自以為和漢王劉邦友善,想要幫助他建萬世的功業,我私下認為你是錯了!想當初常山王張耳和成安君陳餘,二人的關系像生死兄弟一樣,後來因為張黡、陳澤事件,兩人就變成了仇敵一樣。

    常山王背叛項王,捧着項王使者項嬰的頭逃走,投降到漢王麾下,漢王就借了他的部隊,向東進軍,在低水(今河北無氏縣四群山中)之南,殺掉了成安君,結果是身首異處。

    這樣的交情,終于被天下人所恥笑;這兩個人的交往,他們的感情,可以說是天下最深厚的了,然而到臨了弄得你也想把我捉來殺了,我也想把你捉來殺了,這是什麼原因呢?一毛一病就出在彼此貪心不足,而且人心是變幻莫測的。

    現在你要用忠信之道來和漢王相交往,勢必不可能比陳餘、張耳二人的相交更鞏固吧,而你們之間的事情,恐怕要比陳澤、張黡事件重大得多。

    所以我認為你過份相信劉邦不會加害到你,這也是錯誤的!以前大夫文種和範蠡把已亡的越國恢複,使勾踐重新稱霸于諸侯,結果等到功成名就,一個被殺死,一個逃亡湖上。

    諺語說得好:野獸已經被榆捉完了,接着就會把獵狗給宰了!敵國已經攻破,那麼謀臣就會被殺。

    至于以交朋友的情感而言,那就不如張耳和陳餘之間的深厚;拿忠與信的道德标準來說,最多也不過像大夫文種對于勾踐。

    這兩類人,可以供你看清人情世故了。

    希望你多多考慮。

    而且臣聽說勇一猛、謀略使得主子震動時那就有生命的危險,功勞、業績超過天下所有的人,那就到達了頂點,無法賞賜了。

    現在我臣來報報你的功績吧:你度過西河(今陝西同州),擄了魏王,擒了夏說,帶着兵通過井陉(在直隸井陉縣東北井陉山上),殺了成安君陳餘,攻打趙國,威脅了燕國,平定了齊國,向南摧毀了楚國二十萬大軍,又向東殺了楚将龍且,西向漢王報捷,這就是前面所說的功績第一,天下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比得上,而且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超出你了。

    現在你負有震動主子的威勢,擁有無法賞賜的大功;你去歸附楚,楚人不會信賴你;去助漢,漢人又怕你,你挾着這樣的情勢往哪兒去呢?至于從情勢上看,你畢竟還居于臣子的地位,但你卻有使君主感到壓迫的威勢,你的聲譽,已經是天下第一,我真為你感到危險、不安。

    ”韓信謝謝他的好意說道:“先生請你别說了,讓我考慮考慮吧!” 過了幾天以後,蒯通又勸說韓信道:“一個善于聽取意見的人,定能預先見到征兆的,遇事能反複考慮,才能掌握成敗的關鍵,聽取錯誤的意見,或做了錯誤的決定卻能夠長久安全,不發生問題的,實在是少見的事!一個人如果聽取十個意見,竟連一兩次失敗都沒有,那真是個智者,如此旁人的閑言碎語是無法迷惑他的!一個人如果考慮問題,從來不會本未倒置,相反能輕重得宜的,一定是個胸有成竹的人,如此旁人的花言巧語是無法去攪亂他的!如果一個人随遇而安,甘心情願作人家的奴仆雜役,就會失去掌握君權的機會了!留戀滿足于有限的俸祿,就會失掉為卿作相的地位,所以當機立斷是聰明的人,遇事遲疑不決,一定壞事!對于雞一毛一蒜皮的小事,一精一打細算,就遺忘了天下大事;如果一個人的智慧,足以預知事情的變化,卻因為決心不夠遲遲不做,這是導緻一切事情失敗的禍根。

    所以常言道:猛虎的利爪足以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