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查帳目奉劄谒銀行 借名頭斂錢開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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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在省城候補的統通在内。

    這一定是都老爺想好處,我們不要理他!觀察這樣的憲眷,還怕什幺呢。

    "餘荩臣道:"不是怕什幺,為的是到底參的是那幾件事。

    你手裡拿的什幺?"那位師爺見問,索性把他所抄的那張谕帖往袖筒管裡一藏說:"沒有甚幺。

    "餘荩臣道:"明明白白的看見有張紙寫的字,你瞞我做什幺呢?"師爺到此無奈,方把一張谕帖拿了出來。

    餘荩臣取過看時,隻見上面寫的無非勸戒屬員嗣後不準再到秦淮河吃酒住夜,倘若陽奉陰違,定行參辦不貸各等語。

    這張谕帖是寫了貼在官廳子上的,如今被這位師爺抄了回來。

    餘荩臣看過後,就往旁邊一擱,說道:"這種東西,那一任制台沒有?我也看慣了。

    他下他的谕帖,我住我的夜,管他媽的事!這也值得遮遮掩掩的!"那師爺被東家搶白了兩句,面孔漲得绯紅,一聲也不言語。

    餘荩臣又問道:"我叫你打聽的事,有什幺瞞我的?你快老實說罷!"那師爺隻是咳嗽了兩聲,一句話還是沒有。

    餘荩臣知道他是無能之輩,便跺着腳,說道:"真正是什幺材料!--這從那兒說起!"說完了這句,便背着手一個人在廳上踱來踱去。

    他不理師爺,師爺亦吓的不敢出氣。

     擱下餘荩臣在家裡候信不題。

    且說制台自接奉廷寄之後,卻也不敢怠慢,立刻就派了藩司、糧道兩個人,按照所參各款,逐一查辦。

    因為幕友趙大架子被參在内,留住衙門恐怕不便,就叫自己兄弟二大人通信給他,叫他暫時搬出衙門,好遮人耳目。

    趙大架子無奈,隻得依從。

    所以頭天雖在相好貴寶家中定了酒席,并未前去請客。

    到了第二天,貴寶派了男女班子到石壩街趙大人公館裡請安,聽見門上說起,才曉得大人出了岔子,如今在家裡養病,生人一概不見。

    男女班子無奈,隻得怅怅而回。

     此時省城裡面一齊曉得制台委了藩台、糧道查辦此案。

    幸喜都是同寅,彼此大半認識,一個個便想打點人情,希圖開脫。

    其中糧道為人卻很爽快,有人來囑托他,他便同人家說道:"制台雖然拿這件事委了兄弟,其實也不過敷愆了帳而已。

    現在的事情,那一樁那一件,不是上瞞下就是下瞞上?幾時見查辦參案,有壞掉一大票的?非但兄弟不肯做這個惡人,就是制台也不肯失他自己的面子。

    他手下的這些人雖然不好,難道他平時是聾子、瞎子,全無聞見,必要等到都老爺說了話,他才一個個的掀了出來?豈不愈顯得他平時毫無覺察幺?不過其中也總得有一兩個當災的人,好遮掩人家耳目。

    總算都老爺的話并非全假,等他平平氣,以後也免得再開口了。

    兄弟說的句句真言,所以諸公盡管放心罷了。

    "衆人聽了他言,俱各把心放下。

    不料藩台自從奉到委劄的那一天起,卻是凡有客來,一概擋駕。

    今天調卷,明天提人,頗覺雷厲風行。

    大家都不免提心吊膽,然而想起糧道的話,曉得制台将來一定要顧自己的面子,決不會參掉多少人的;不過彼此難為幾吊銀子,沒有什幺大不了事,便亦聽其自然。

     藩台見人家不來打點,他便有心公事公辦,先從餘荩臣下手,同制台說:"原參餘道出賣厘差,銀子放在上海。

    别的雖然沒有憑據,然而銀子存在銀行裡是有簿子可查的;隻要查明白了簿子上是餘荩臣的花戶,便一定是他的贓款了。

    現在是什幺時候!庫款如此空虛,他們還要如此作弊,真正沒有良心了!司裡同餘道雖是同寅,然而為大局起見,決計不敢回護的。

    "制台道:"别的還好辦,銀行是外國人的,恐怕他不由你去查哩。

    "藩台道:"銀行雖是外國人開的,然而做的是中國人生意。

    既然做我們中國人生意,一年到頭賺我們中國人的錢也不少了,難道這點交情還沒有?我又不向他捐錢,看看帳簿子有什幺不可的。

    "制台道:"既然老哥說可以,料想沒有什幺不可以的。

    本省的官雖多,能夠辦事的人究竟很少,還是老哥諸事谙練,這件事情就借重老哥辛苦一趟罷。

    早些去早些回來,也好早點複奏進去,免得再生枝節。

    "藩台一想,"話雖如此說,究竟自己做了這幾年的官,從來未同外國人打過交道。

    外國人摳眼睛,高鼻子,雖然見過幾個;但是上海地方,聽說一共總有十幾國的人,我是一省的潘台,到了那裡總得一家家的都去拜望拜望。

    彼此言語不通,這個十幾國的翻譯倒不好找。

    一個弄得不得法,被翻譯瞞着我做了手腳!"左思右想,總覺不好,隻得回複制台道:"司裡的公事,承上宣下,一來忙的實在走不脫身;二來司裡亦不會說外國話,不認得外國字,将來到了銀行裡查起外國帳來,一個字不認得,還不是白去。

    這樁事關系很大,請大人委了别人罷。

    "制台道:"好在總要帶着翻譯去的,隻要帶個明白點的翻譯就是了。

    就是兄弟亦不會說外國話,不認得外國字,怎幺也在這裡辦交涉呢?"藩台被制台頂的無話可說,隻得又禀請了一位洋務局裡的提調,乃是本省候補知府,姓楊,名達仁;因為他從小在水師學堂裡出身,認得鬼子多,而且也會說兩句外國應酬話,同了他去,便借他做個靠山。

    他本任之事,當由制台劄委鹽道暫行兼理。

     藩台無奈,隻得回家部署行裝。

    因系欽派案件,不敢耽誤,次日有下水輪船,遂即攜帶随員、幕友徑赴上海。

    一路上,兩手很捏着一把汗,深悔自己多嘴,惹出這件事來。

    次日輪船到了上海,上海縣接着迎入公館。

    跟手進城去拜上海道。

    見面之後,叙及要到銀行查帳之事。

    上海道道:"但不知餘某人的銀子是放在那一丬銀行裡的?"藩台大驚道:"難道銀行還有兩家嗎?"上海道道:"但隻英國就有麥加利、彙豐兩丬銀行。

    此外俄國有道勝銀行,日本有正金銀行,以及何蘭國、法蘭西統通有銀行,共有幾十家呢。

    "藩台聽說,楞了半天,又說道:"我們在省裡隻曉得有彙豐銀行彙豐洋票,幾年頭裡,兄弟在上海的時候也曾使過幾張,卻不曉得有許多的銀行。

    依兄弟想來,隻有彙豐同我們中國人來往,餘某人的這銀子大約是放在彙豐,我們隻消到彙豐去查就是了。

    "上海道道:"外國人銀行開在上海的,原是為着做中國人生意來的,那一丬不好存銀子;并不光彙豐一家是如此。

    但是彙豐兩個字,人家說起來似乎熟些,或者餘某人的銀子就放在他家也未可知。

    方伯就先到他家去查查也無妨。

    "藩台聽說稱"是"。

    于是端茶告辭。

     回到公館,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想到彙豐家去查帳。

    起身梳洗之後,便吩咐套馬車。

    穿好行裝,帶了翻譯,兩個人同上了馬車,一直往黃浦灘而來。

    未曾上車的時候,車夫就問:"到那裡去?"藩台說:"彙豐銀行。

    "馬夫說:"今天禮拜,銀行是不開門的。

    "那翻譯因是省裡帶來的,在内地久了,也忘記禮拜不禮拜。

    被馬夫一句話提醒,他亦恍然道:"不錯,禮拜日外國人是不辦公事的,去了也是白去。

    不如大人到别處拜客,明天一早再去不遲。

    "藩台道:"管他媽的禮拜不禮拜!我到他門口飛張片子,我總算到過的了。

    就是他不辦公事,料想客人總好見的。

    我昨天就到此地,今天還不去拜他,被外國人瞧着也不好。

    況且我今天見了他,先把大概情形告訴了他,明天再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