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聽申饬随員忍氣 受委屈妓女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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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随時勸戒勸戒他們。

    倘若鬧點事情出來,或者辦錯了公事,那時候白簡無情,豈不枉送了前程,還要惹人家笑話?'中丞的話如此說法,但是兄弟不能不把這話轉述一番。

    "說完,不住的拿眼睛瞧文老爺。

    隻見文老爺坐在那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覺得局促不安。

    就是黃老爺、周老爺,曉得統領這話不是說的自己,但是昨天都同在台面上,不免總有點虛心,靜悄悄的一聲也不敢言語。

    胡統領停了一會,見大家都沒有話說,隻好端茶送客。

    他三位走到船頭上,一字兒站齊,等統領走出艙門,朝他們把腰一呵,仍舊縮了進去,然後三個人自回本船。

     三人之中,别人猶可,隻有文七爺見了統領,聽了隔壁閑話,知道統領是指桑罵槐,已經受了一肚皮的氣。

    剛才統領出來,又一直沒有睬他,因此更把他氣的了不得。

    回到自己船上沒有地方出氣,齊巧一個貼身的小二爺,一向是寸步不離的,這會子因見主人到大船上禀見統領,約摸一時不得回來,他就跟了船家到岸上玩耍去了。

    誰知文七爺回來,叫他不到,生氣罵船家。

    幸虧玉仙出來張羅了半天,方才把氣平下。

    一霎小二爺回來了,文七爺不免把他叫上來教訓幾句。

    偏偏這小二爺不服教訓,撅着張嘴,在中艙裡叽哩咕噜的說閑話,齊巧又被文七爺聽見。

    本來不動氣的了,因此又動了氣,罵小二爺道:"我老爺到省才幾年,倒抓過五回印把子,甚幺好缺都做過,甚幺好差都當過,就是參了官不準我做,也未必就會把我餓死。

    現在看了上司的臉嘴還不算,還要看奴才的臉嘴!我老爺也太好說話了!"罵着,就立刻逼他打鋪蓋,叫他搭船回省去。

    别位二爺齊來勸這小二爺道:"老爺待你是與我們不同的,你怎幺好撇了他走呢?我們帶你到老爺跟前下個禮,服個軟,把氣一平,就無話說了。

    "小二爺道:"他要我,他自然要來找我的,我不去!"說着,躲在後梢頭去了。

    這裡文七爺動了半天的氣,好容易又被玉仙勸住。

     如是曉行夜泊,已非一日。

    有天傍晚,剛正靠定了船,問了問,到嚴州隻有幾十裡路了。

    下來的人都說:"沒有甚幺土匪。

    有天半夜裡,不曉得那裡來的強盜,明火執仗,一連搶了兩家當鋪,一家錢莊,因此閉了城門,挨家搜捕。

    "其實閉了一天一夜的城,一個小毛賊也沒有捉到,倒生出無數謠言。

    官府愈覺害怕,他們謠言愈覺造得兇。

    還說甚幺"這回搶當鋪、錢莊的人,并不是甚幺尋常小強盜,是城外一座山裡的大王出來借糧的,所以隻搶東西不傷人。

    這大王現在有了糧草,不久就要起事了。

    "地方文武官聽了這個诳報,居然信以為真,雪片文書到省告急。

    所以省裡大憲特地派了防營統領胡大人,率領大小三軍,随帶員弁前來剿捕。

     從杭州到嚴州,不過隻有兩天多路,倒被這些"江山船"、"茭白船",一走走了五六天還沒有到。

    雖說是水淺沙漲,行走煩難,究竟這兩程還有潮水,無論如何,總不會耽擱至如許之久。

    其中恰有一個緣故:隻因這幾隻船上的"招牌主",一個個都抓住了好戶頭,多在路上走一天,多擺台把酒,他們就多尋兩個錢;倘若早到地頭一天,少在船上住一夜,他們就少賺兩個錢。

    如今頭一個胡統領就不用說,龍珠本是舊交,雖不便公然擺酒,他早同王師爺等說過:"等我們得勝回來,原坐這隻船進省。

    那時候必須脫略一切,免去儀注,與諸公痛飲一番。

    "這幾天龍珠身上,明的雖沒有,暗底下早已五六百用去了。

    第二個文七爺,比統領還闊:他這趟出來,卻是從家裡帶錢來用,并不是克扣軍饷。

    一賞玉仙就是一對金镯子;一開開箱子,就是四匹衣料;連着趙不了趙師爺的新相好蘭仙,趙不了還沒有給他什幺,文七爺看了他姊妹分上,也順手給了他兩件。

    這種闊老,怎幺叫人不巴結呢。

    第三個是蘭仙同趙不了要好。

    雖然趙不了拿不出甚幺,總得想他兩個;做妓女的人,好歹總沒有脫空的。

    第四個周老爺,他這船上一位王師爺,一位黃老爺,都是絕欲多年的,剩得個周老爺。

    碰着吃酒,他卻總帶招弟,一直不曾跳過槽。

    小雖小,也是生意。

    還有大人跟前的幾位大爺、二爺同着營官老爺,晚上停了船,同到後梢頭坐坐,呼兩筒鴉片煙,還要摸索摸索。

    大爺、二爺白叨了光,營官老爺有回把不免破費幾塊。

    他們有這些生意,就是有水可以走快,也決計不走快了。

    往往白天走了七十裡,晚上一定要退回三十裡。

    所以兩天多的路程,走了六天還不曾走到。

     單說趙不了自從上船蘭仙送燕菜給他吃過之後,兩個人就從此要好起來。

    趙不了又擺了一台酒,替他做了一了面子,又把褲腰帶上常常挂着的,祖傳下來的一塊漢玉件頭解了下來,送給蘭仙。

    蘭仙嫌他像塊石頭似的,不要,趙不了隻得自己拿回,仍舊拴在褲腰帶上。

    一時面子上落不下,就說:"現在路上沒有好東西給你。

    将來回省之後,一定打付金镯子送你,幾百塊錢算不了甚幺。

    ""江山船"上的女人眼眶子淺,聽了他話,當他是真正好戶頭了,就是一天不曉得蘭仙給了他些什幺利益,害得他越發五體投地,竟把蘭仙當作了生平第一個知己,就是他自己的家小還要打第二。

    蘭仙問他要五十聲洋錢,他自己沒有,這幾天看見文七爺用的錢像水淌,曉得他有錢,想問他借,怕他見笑。

    後來被蘭仙催不過了,隻好硬硬頭皮,老老臉皮,同文七爺商量。

    不料文七爺一口答應,立刻開開枕箱,取出一封一百洋錢,分了一半給他。

    趙不了看着眼熱,心上懊悔,說道:"早知如此,應該向他借一百,也是一借,如今隻有五十,統通被蘭仙拿了去,我還是沒有。

    "一面想的時候,文七爺早把那剩下的五十塊洋錢包好,仍舊鎖入枕箱去了。

    趙不了不好再說别的,謝了一聲,兩隻手捧了出來。

    不到一刻工夫,已經到了蘭仙手裡了。

     這日飯後,太陽還很高的,船家已經攏了船,問了問,到嚴州隻有十裡了。

    問他"為甚幺不走",回道:"大船上統領吩咐過:'明天交立冬節,是要取個吉利的。

    '所以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