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苦鑽差黑夜谒黃堂① 悲镌級藍呢糊綠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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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百兩銀子,被他查了出來,馬上撤掉差使,聽候詳參。

    心想,這些候補小班子時頭,一個個都是窮光蛋,靠得住的實在沒有。

    便與戴升談及此事。

    也是錢典史運氣來了,戴升便保舉他,說:"現在有個新選上饒縣典史錢某人,"如何精明,如何谙練,"而且曾任實缺,現在又從部裡選了出來,因為有人署事,暫緩赴任。

    如若委了這種有缺的人,他一定盡心報效,再不會出岔子的。

    "黃知府道:"我沒有瞧見過這個人。

    "戴升道:"他可常常來禀見。

    小的為着老爺事忙,那裡有工夫見他,所以從沒有上來回。

    "黃知府道:"既然如此,叫他明天夜裡來見我。

    "戴升答應了幾個"是",又站了一會子,才退了出去。

     到了第二天,錢典史那裡等到天黑,太陽還大高的,他穿了花衣補服①跑了去。

    隻見公館外頭平放着兩乘轎子,他便趔趔趄趄,走到戴升屋裡,請安坐下。

    戴升把昨兒夜間替他吹噓的話告訴了他,還說"支應局出了一個收支差使,上頭一定要委别人,已經有了主了,是我硬替你老弟抗下來的。

    停刻見了面就有喜信的。

    "錢典史又是感激,又是歡喜,忙問:"大人幾時回來的?"戴升道:"早晨七點鐘上院,九點下來;接着會審了一樁甚幺案子,趕十二點鐘到局裡吃過飯,又看公事,才回來抽不上三袋煙,又是甚幺局裡的委員來禀見,現在正在那裡會客咧。

    你且在這屋裡吃飯,等他老人家送過客,過了瘾,再上去不遲。

    "錢典史無奈,隻得暫且坐着等候。

    停了一會子,隻聽得裡頭喊"送客",見兩個委員前頭走,黃知府後面跟着送。

    走到二門口,那兩個委員就站住了腳,黃知府照他們呵呵腰,就自己先進去了。

    兩個委員各自上轎回去不題。

     ①花衣補服:花衣,即莽袍,官服;補服,穿在莽袍外面的外套。

     這裡黃知府踱進二門,便問管家:"轎子店裡催過沒有?"有個管家便回:"已經打發了三次人去催去了。

    "黃知府道:"今兒在院上,護院還提起,說部文這兩天裡頭一定可到。

    轎子做不來,坐了甚幺上院呢?真正這些王八蛋!我不說,你們再不去催的。

    "衆管家碰了釘子,一聲也不敢言語,一個個鴉雀無聲,垂手侍立。

    黃知府說完了話,也踱了進去。

    等到上燈之後,錢典史在戴升屋裡吃過了夜飯,然後戴升拿着手本進去替他回過,又出來領他到大廳西面一間小花廳裡坐下。

    此時錢典史恭而且敬,一個人坐在那裡,靜悄悄的,足足等了半個鐘頭才聽見靴子響。

    還沒進花廳門,又咳嗽了一聲。

    随見小跟班的,将花廳門簾打起,便是大人走了進來:家常便服;一個胖脹面孔,吃煙吃的滿臉發青,一嘴的濃黑胡子,兩隻眼睛直往上瞧。

    錢典史連忙跪倒,同拜材頭的一樣,叩了三個頭,起來請了一個安,跟手又請安,從袖筒管裡取出履曆呈上。

    黃大人接在手中,一面讓坐。

    錢典史隻有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斜着臉兒聽大人問話。

    黃知府把他的履曆翻了一翻,随手擱下,便問:"幾時到的?"錢典史忙回:"上個月到的。

    "黃知府道:"上饒的缺很不壞?"錢典史道:"大人的栽培!但是一時還不得到任。

    "說到這裡,黃知府叫了一聲"來"。

    隻見小跟班的拿着水煙袋進來裝煙。

    黃知府隻管吃煙,并不答話。

    錢典史熬不過,便站起來又請了一個,說:"卑職母老家貧,雖說選了出來,藩憲一時不挂牌,總求大人提拔提拔!"黃知府道:"求我的人實在多,總要再添幾百個差使,才能夠都應酬得到。

    "錢典史聽了不敢言語。

    隻見黃知府拿茶碗一端,管家們喊了一聲"送客",他隻好辭了出來。

    黃知府送到二門,也就進去了。

     錢典史出來,仍舊走到戴升屋裡,哭喪着面孔,在那裡換衣服,一聲也不言語。

    還是戴升着出他的苗頭,就說:"老弟!官場裡的事情,你也總算經過來的了,那裡有一見面就委你差使的?少不得多走兩趟。

    不是說,有愚兄在裡頭,咱們兄弟自己的事,還有什幺不替你上緊的。

    這算得什幺,也值得放在心上,就馬上不自在起來。

    快别這樣!"錢典史道:"做兄弟的并非不知道這個道理。

    但是一件,剛才我求他,他老人家的口氣不大好,再來恐怕他不見。

    "戴升道:"你放心,有我呢!你看他一天忙到夜,找他的人又多。

    我說句話你别氣,像你老弟這樣的班子,不是有人在裡頭招呼,如要見他一面,隻怕等上三年見不着的盡多哩。

    "錢典史道:"我曉得。

    不是你老哥在裡頭,兄弟那裡夠得上見他。

    有你老哥拍胸脯,兄弟還有甚幺不放心的。

    你快别多心,以後全仗大力!"一面又替戴升請了一個安,然後辭了出來,自回寓處。

    後來又去過幾次,也有時見着,有時見不着。

     忽然一天,錢典史正走進門房,戴升适從上頭回事下來,笑嘻嘻的朝着錢典史道:"老弟,有件事情,你要怎樣謝我?說了再告訴你。

    "錢典史一聽話内有因,心上一想,便道:"老哥,你别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