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苦鑽差黑夜谒黃堂① 悲镌級藍呢糊綠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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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燈點上。

    胡理未曾開口,徐都老爺已經把信取出,送到他面前。

    胡理将信從信殼裡取出,看了一遍。

    胡理一面套信殼,一面嘴裡說道:"真正想不到,就會變了卦。

    "徐都老爺聽了這話,一個悶雷,當是不成功,臉上顔色頓時改變,忙問:"怎幺了?可是不成功?"胡理徐徐的答道:"有我在裡頭,怕他逃到那裡去。

    不過拿不出,也就沒有法子了。

    "徐都老爺道:"可是一個沒有?"胡理道:"有是有的,不過隻有一半。

    對不住你老,叫我怪不好意思的,拿不出手來。

    "徐都老爺道:"到底他肯出多少?"胡理也不答言,靴掖子①裡拿出一張銀票,上寫"憑票付京平銀二十五兩正",下面還有圖書,卻是一張"四恒②"的票子。

    徐都老爺望着眼睛裡出火,伸手一把奪了去。

    胡理道:"就這二十五兩還是我墊出來的哩。

    你老先收着使,以後再補罷。

    "徐都老爺無奈,隻好拿信給他。

    胡理也不吃煙,不吃茶,取了信一直去找錢典史。

    告訴他,替他墊了一百兩銀子,起先徐家裡還不肯寫,後來看我面上卻不過,他才寫的。

     ①靴掖子:皮或緞子做的夾子,放在靴筒裡。

     ②四恒:清末四大銀号,都以"恒"字為名。

     錢典史自是感激不盡,忙着連夜收拾行李,打算後天長行,一直到省。

    結算下來,隻有他盟弟胡理處,尚有首尾未清。

    他盟弟外面雖然大方,心裡極其啬刻,想錢典史同他算清,面子上又不好露出。

    因見錢典史有一個翡翠的帶頭子,值得幾文,從前錢典史也說過要賣掉他。

    胡理到此就心生一計,說有主顧要買,騙到手,估算起來還可多賺幾文,滿心歡喜。

    次日便推頭有病,寫了一封書信,叫做飯的拿來替他送行。

    信上還說:"帶頭子前途已經看過,不肯多出價錢,等到賣去之後,即将款項彙來。

    "事到其間,錢典史也無可如何,隻得自己算完了房飯帳,與趙溫作别,坐了雙套騾車而去。

     有話便長,無話便短。

    他到了天津,便向水路進發,海有海輪,江有江輪,不消一月,便到了江西省城,找到下處。

    齊巧那位藩司又是護院①,他一時也不敢投信,候準牌期②,跟着同班一大幫走進二堂,在廊檐底下朝着大人磕了三個頭,起來又請了一個安。

    那大人隻攤攤手,呵呵腰兒,也沒有問話就進去了。

    錢典史來的時候手裡捏着一把汗,恐怕問起前情,難以回話;幸虧大人不記小人過,過了此關,才把一塊石頭放下。

     ①護院:藩台暫時代理撫院職務為護院。

     ②牌期:督、撫台官署接待屬員的日期。

     但是他選的那個缺,現在有人署事,到任未及三月。

    這署事的人也弄了甚幺大帽子的信,好容易署了這個缺。

    上司看了寫信人面上,總要叫他署滿一年,不便半路上撤他回來。

    好在姓錢的是實缺,就是閑空一年半載也不打緊:上司存了這個意見,所以竟不挂牌叫他赴任。

    卻不想這位錢太爺隻巴巴的一心想到任,叫他空閑在省城,他卻受不的了。

    一天到晚,不是鑽門子,就是找朋友,東也打聽,西也打聽,高的仰攀不上,隻要府、廳班子裡,有能在上司面前說得動話的,他便極力巴結,天天穿着衣帽到公館裡去請安。

    後來就有人告訴他:現在支應局①兼營務處的候補府黃大人,是護院的天字第一号的紅人。

    凡百事情托了他,到護院面前,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新近赈捐案内,又蒙山西撫院保舉了"免補②",部文雖未回來,即日就要過班,便是一位道台③了。

    向來司、道一體,便與藩、臬兩司同起同坐。

    所以他現在雖然還是知府,除掉護院之外,藩、臬卻都不在他眼裡,有些事情竟要硬駁回去。

    藩、臬為他是護院的紅人,而且即日就要過班,所以凡事也都讓他三分。

     ①支應局:官署名,主管軍饷。

     ②免補:候補官員免除經過本職的補缺階段,跳了一級。

     ③道台:省以下、府以上的官員,也叫觀察。

     閑話休題。

    且說錢典史聽見這條門路,便一心一意的想去鑽。

    究竟他辦事精細,未曾禀見黃大人,先托人介紹,認得了黃大人的門口同他門口,一個叫戴升的先要好起來,拜把子,送東西,如兄若弟,叫的應天響,慢慢的才把"省裡閑不起,想求大人提拔提拔"的意思說了出來。

    戴升道:"老弟,你為什幺不早說?這一點點事情,做哥哥的還可以幫你一把力。

    "錢典史聽了,喜的嘴都合不攏來,忙說:"既然如此,我明天一早就來禀見。

    "戴升道:"你别忙。

    早來無用,早晨找他的人多,那裡有工夫見你,要來,明兒晚上來。

    " 錢典史忙說:"領都。

    倘能蒙老哥吹噓,大人栽培,賞派個把差使,免得妻兒老小捱餓,便是老哥莫大之恩。

    "說完之後, 便即起身告辭。

    戴升說:"自家兄弟,說那裡的話。

    明晚再會罷,我也不送你了。

    "錢典史去後,齊巧上頭有事來叫戴升進去,問了兩句話。

    隻因黃知府今日為了支應局一個收支委員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