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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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畫家的腦殼都炸暈了。

    在長沙,有很多畫畫的年齡又比我們大幾歲或十來歲的——就是那些一九七七、七八和七九年考上大學的人,自認為自己是大師,或者是未來的大師,根本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不曾想大師卻産生在我們這幫人裡了。

    劉友斌,黃中林開口道,你今天要好好慶祝,在全國獲油畫金獎,這在全湖南省你還是頭一個。

    馬宇也說:是要認真慶祝,這個店子太錯了,獲了全國金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應該上華天酒店才對得起金獎啊。

    劉友斌說:我沒想那麼多,下次再上華天酒店,今天就在這裡先慶祝慶祝。

    王軍見桌上擺的是一瓶劍南春,就有意見道:喝劍南春與全國金獎太不相配了,喝五糧液羅,把劍南春拿走。

    劉友斌說:沒問題。

    忙要服務員把劍南春拿開,要了兩瓶五糧液。

    楊廣嘿嘿笑着,說斌鼈,你獲了全國油畫作品金獎,我真的替你高興。

    劉友斌說:謝謝謝謝。

    伢鼈說:我也替劉友斌高興。

     劉友斌端起酒杯,掃一眼大家說:今天我真的很高興,我自己也沒想到我能獲全國油畫金獎,來,喝酒。

    他率先把杯中的酒喝了,把杯子倒過來給我們看,意思是他全喝了。

    我們跟着他一飲而盡。

    幾杯酒一下肚,李國慶臉上就開始傻笑了,開始他不吭聲,一個人喝着悶酒。

    我們都是明眼人,都曉得他心情不好。

    這兩年馬宇、黃中林和楊廣起來了,都有車有房了,且身邊都有美女陪伴。

    劉友斌和伢鼈辦班也賺了些錢,一年賺個十幾萬不成問題。

    王軍活得在李國慶看來也很潇灑,今天跟這個老闆談,明天跟那個美女聊天,這讓他心裡也暗暗嫉妒。

    坨坨在他看來也馬虎可以,工資變成了四千塊錢一月,沒買汽車,但買了輛日本出産的摩托車,一路冒煙地四處飙,也有女孩子向坨坨示愛了。

    而中央美院畢業的他呢,一天到晚在外面亂竄,企圖抓住一個又一個發财的機會,但似乎所有的機會都命中注定要與他擦肩而過,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命真掃,比一把掃公共廁所的掃把還要掃。

    他靠老婆的那點工資過日子,抽煙抽最差的笑梅煙——那種煙他永遠不會拿出門,隻是在家裡,他隻身坐在窗台前眺望窗外的花壇時,才偷偷摸摸地抽一支。

    他自己都心寒不已。

    他惱怒自己啊,可是又沒辦法,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越是有肉呷越是肉湯泡飯!他呢,反倒更加拮據了。

    派出所的那五千元罰款還是伢鼈硬着頭皮出的,而這筆錢他又不敢開口向音樂老師要。

    而最讓他感到冤枉的是,他的小弟弟還沒進入那女人的身體,還隻是如隻老鼠樣在那處地洞前試探,派出所的民警就闖了進來,于是他就得出五千元錢。

    這讓他覺得背氣。

     李國慶瞟了眼楊廣和黃中林,他對劉友斌、伢鼈和王軍可以沒意見——盡管王軍還拖着他的幾萬塊錢設計費沒付。

    他對楊廣和黃中林最有意見。

    五年前,楊廣從天津回來,身無分文,是他推薦楊廣去西安他中央美院的同學何健那裡搞設計,讓他在西安潇灑了半年。

    後來西安工程完了,楊廣又回來找他,仍然囊中如洗,他又厚着臉皮跑到美術出版社找何鼻子要連環畫畫,這是他一心要幫楊廣。

    自從馬宇從匈牙利回來,他就轉背不認人了,一心跟着馬宇跑。

    這傷了李國慶的心。

    李國慶的腦海裡一直儲藏着這股怨氣,一直忍着沒發。

    黃中林也不是個東西。

    早幾年他一敗塗地的樣子從天津滾回來,在長沙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是他李國慶接納了這個雜種,讓他和他一起畫連環畫,後來還特意跑到舊貨市場買了張床給這個雜種睡,他黃中林在他群藝館的房子裡那麼瞎胡鬧地亂搞他李國慶也沒趕他走,如今他賺了錢,有了車有了房,說話喉嚨變粗了,根本就不記得他走背時一副可憐相的借住在他那裡了。

    所以,李國慶覺得自己在一個個口袋鼓鼓囊囊的朋友面前,最有理由瞎吵。

    卵,他突然大聲吼叫,望一眼我們,臉上是那種少有的激憤,什麼卵金獎?那些評委曉得評卵畫?劉友斌鼈自己最清楚他畫的是什麼東西?亂搞的!亂搞的反而得金獎。

     他把我們震住了。

    那一下大家都詫異地望着他。

    劉友斌居然臉紅了,張嘴望着李國慶。

    李國慶不理劉友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