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風未至蟬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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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之第二日,竟然會出此大錯,平白無故地把足利将軍托交進貢中國皇帝的無價珍寶失去,這該是一項何等嚴重,而又不可饒恕的疏忽? 他此行身份嚴謹,自不便暴露身份,以遭無邊困擾,馬車上雖有幾件他随身的行李,可是眼前卻不便往取,他一心一意隻是惦念着失去的貢物,足下疾奔前進! 穿出了這片田陌,來到了驿道的另一端,卻見道邊伫立着一個黑色勁裝人影。

    笠原一鶴此刻怒火中燒,巴不得遇着敵人厮殺一番,此時此刻乍然出現了這人,他無疑認定對方也是劫寶的敵人之流。

     從背影上看,這人後面背着一口長劍,必然是擅武之人了。

    笠原一鶴搶上一步,怒聲喝叱道:“呔——”那人倏地回身——劍眉星目,神采不凡! 笠原一鶴怒發如狂中,早已收斂不住,一口倭刀劈風直砍而下! 對方似乎吃了一驚,冷笑道:“這是為何?” 右腕疾翻,背後長劍像是一道長虹似的猝然出鞘,一刀一劍“嗆啷”一聲,在空中交接,各人卻不禁為對方的腕勁震得後退了幾步。

     由于笠原一鶴身上有傷,如此一震,自然有些吃受不住,痛得哼了一聲。

     對面黑衣少年冷峻地道:“莫怪人言,你們日本人野枭成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笠原一鶴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正是無處發洩,如何再忍得對方的奚落,大吼一聲挺刀而上!他左臂平伸,右手長刀平伸而出,拉開了架式! 日本劍道正如中國劍法一樣,是有派别門路之分的,此刻他一展開門戶,卻使得對面這位中國俠士大吃了一驚! 黑衣少年面色一變,正要喝止,笠原一鶴已然出刀如風,施展出極具威力所謂的“洗魂三刀”。

    第一刀貼地直出,削向少年下盤,黑衣人大驚中,一鶴施展沖天的絕技,拔身而起,刀身緊緊擦着他的腳底下刺了過去!第二刀,比第一刀更疾更快,不待那黑衣少年身子落下,那口刀在笠原一鶴後彎的式子裡,反崩而出,直直一刀劈出! 昔日在日本,笠原這種家傳的刀法,絕少施展,每出手敵人簡直無從抵擋,必有傷亡,是以其父笠原桑二傳此刀法時,深深告誡,如非為強敵所迫,萬不得已時,絕不施展! 笠原一鶴如非喪失重寶,痛心欲狂之際,焉能對于一個初見一面的少年,施展如此殺手! 他滿打算着這第二刀出手,那少年不死必傷! 事實卻大是不然,那個黑衣少年,敢情還是個大行家! 就在笠原一鶴的刀相反崩出的刹那之間,那少年在空中海蝦也似地一個弓身,凹腹收胸,向後反彈而起,待到一鶴的刀已經臨近胸腹之間,那少年左掌向外一揮,吐氣開聲道:“嘿!”卻把一隻左手箕開的虎口,向着笠原遞出的刀背上捺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笠原一鶴心中大吃了一驚,他确信這套“洗魂三刀”自從他父親傳與他之後,還不曾聞得有過破法。

     昔日笠原桑二傳授此套刀法時,曾告訴過他,這套刀法的來曆,脫胎于中國武術精華;并且告訴過他,在日本無人可破,可是一入中原,卻就不保險無人能擋;并且曾告訴過他即使在中國,能夠破此刀法的人,頂多不出二人,其中有一個還是女人! 他知道父親過去在中國停留過,那一些日子,自己與母親相依為命,正逢戰火彌漫,生活得好苦,母親帶着自己東奔西跑,等待着父親來到……直到第三年父親才從中國回來,一家得能團圓…… 這套“洗魂三刀”就是父親那個時候傳授給自己的……他老人家為什麼念念不忘中國?在中國做了些什麼?無人知道,到現在還是個謎! 到是父親再三地向自己提過一個人——段南洲,父親生平第一知己。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段南洲該是一個老人了,據父親形容這人乃是一個異人,武技之精湛,舉世無匹,父親關照自己來到中國之後,不要忘了找尋他,而恭敬地誠執後輩之禮…… 這麼多的回憶,一股腦兒地湧了出來,動機隻是由于對方少年傑出的身手! 由于對方這個黑衣少年,一連破了他兩招,他的第三招突然受驚而止。

     後退一步,他打量着對方少年,怒聲道:“你如何懂得破我的刀法?” 黑衣人冷冷一笑說:“問得好,我正想問你,這刀法是誰傳授與你的?” 笠原一鶴恨聲道:“誰要你管?” 說着提刀進身,正待向黑衣少年再次進招,黑衣人閃身躍開道:“慢着!” 笠原一鶴冷笑道:“想不到中國強盜這麼多,你身背寶劍,站在那裡,必是那強盜父女一路來的!” 少年微微一怔,冷笑道:“這麼說,你是遇見了強人了?” 笠原一鶴怒聲喝道:“你倒裝得真像……” 少年“哼”了一聲,道:“先不要談這個問題,我且問你,有個叫匡飛的人,你可認得?” 笠原一鶴搖頭道:“不認識!” 黑衣少年略嫌失望地歎息了一聲,一面用着那隻精銳的眸子打量着他道:“我是看你刀法很怪,很像是匡門家傳,好吧,既然如此,我再問你,風聞你此次東來,所帶的貢物之中,有一枚‘翡翠梨’可是真的?” 笠原一鶴登時一驚,道:“咦!你怎麼知道的?”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這麼說謠傳是真的了?” 笠原一鶴狠狠地道:“真的假的都沒有用了!” 說到這裡,上下看了那黑衣少年一陣,自入中原,他還真沒見過這麼英俊的人物。

     那少年眉頭微皺道:“還沒請教大名?” “笠原一鶴!” “一鶴兄!”黑衣少年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失去了貢物,心裡不好受,可是我必須知道,搶去你那些寶物的是些什麼人!” 他一本正經地說着,臉上确是看不出一點虛僞的表情! 笠原一鶴将信又疑地看着他,冷笑道:“一男一女,男的看不清楚,很老……女的年輕很輕!” 黑衣少年道:“什麼打扮,他們長的什麼樣?” 笠原一鶴倒是心裡有八分相信他并非是劫寇一夥的了,聞言偏頭想了一下,道: “那個男的,是一個算命的……留着白胡子,女的抱着一個琴……琴是鐵的!” 一個異國人,竟然能夠用這麼流利的漢語叙說一切,的确是相當的不容易了。

     黑衣少年聽完他這番描述之後,長眉一挑,面色略微變了一下,自語道:“果然沒猜錯,真的是他們——” “是誰?”笠原一鶴忍不住問。

     黑衣少年讷讷地道:“如果我沒說錯,你所遇見的這父女二人,乃是中國武林黑道上最難纏的人物……” 笠原一鶴怒聲道:“是誰?我要去找他!” 少年冷笑道:“你的武功,頂多與我相伯仲,要與那個劫寶的老人比起來,隻怕還差得遠!” 冷冷一笑,抱拳道:“告辭!” 言罷轉身就走,笠原一鶴挺刀追上一步叫道:“喂,你站住!” 少年回身道:“你還有事麼?” 笠原一鶴道:“你知道那劫寶父女的姓名麼?” 少年點點頭道:“老的叫徐雷,小的叫徐小昭,黑道上聞名喪膽!” 笠原一鶴冷笑道:“隻要我活着一天,我一定要找到他父女二人!” 少年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也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目前不易!” 笠原一鶴道:“我不要你幫助。

    ” 少年點點頭道:“那麼我們各幹各的,不過,我卻警告你,這父女兩個武功精湛,不是好對付!也許你是白忙一場!” 笠原一鶴怒聲道:“胡說——你居然敢看不起我?我要你試試我這口刀。

    ” 少年道:“我已試過了!” 微微一笑,正待轉身,卻不意笠原一鶴猛地撲身而上,掌中刀倏地急刺過來。

     少年一擺劍,雙鋒交接之中,笠原一鶴施了一招妙手,身形霍地向下一塌,背後現刀,一刀如電“嗖——”快揮而出,黑衣少年乍然騰身,可是笠原一鶴這一刀來得太快了,有如穿雲乍出的陽光,隻一閃,已斬下了那黑衣少年衣襟一角! 黑衣少年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同時間也激起了他一腔怒意。

    笠原一鶴身子再上,掌中刀由下而上直撩上來! 刀鋒如芒,猶如一片光牆,似乎他有意要迫使對方服輸在他這一招之下!卻是未曾料到那黑衣少年本身武功造詣,已是名滿江湖的一流高手!二人既無深仇大怨,自是動手間,未用其極。

     黑衣少年在他淩厲的刀勢之下,施展了一式“鐵闆橋”功夫,笠原一鶴這一刀可是落空。

     蓦地,黑衣少年大喝一聲,那轉出的身子,有如戲水的蜉蝣,“飕——”的一聲,再次轉了回來。

     笠原一鶴大吃一驚,還不及點足退身,少年的長劍已崩彈而起,但聽得“喳”的一聲! 劍式如虹,一閃而過,笠原一鶴驚吓中一連後退了三四步,左手摸了一下,才發現到帽緣上,破了一道裂縫,對方的劍尖,隻須再挺前半寸,可就免不了傷及顔面。

     這一驚,便得昔日目高于頂的日本武土,登時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黑衣少年冷笑了一聲,道:“中國人注重禮尚往來,你砍我一刀,我回敬你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