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風未至蟬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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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川凄涼地一笑,道:“白骨何須埋青冢,人生何處不墳墓!一鶴老弟,咱們後會有期!” 笠原一鶴怔了一下,他雖然漢學已經有相當的功底,可是到底比本生本長的中國人要差上一些,心裡正在琢磨着歐陽川說的那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卻見歐陽川前進一步,雙手抱拳,深深一揖。

     笠原一鶴心裡倒着實有些感動了—— 可是一念未完,隻聽得“卡卡”兩聲輕響,兩點銀星,蓦地由歐陽川雙腕之間飛出,其快如電,簡直無從防起。

     笠原一鶴陡然一驚,點足而退,可是由于彼此距離太近,再者歐陽川的這雙袖箭,來得太過于突然,令人防不勝防,等到笠原一鶴乍然發覺時,已是逃走不及,他嘴裡“啊”了一聲,身子一晃已倒了下去! 兩枚袖箭,并排地射中在笠原一鶴的“胸脯雙穴”之上,任你天大的英雄,也是承受不起。

     笠原一鶴隻覺得眼前一黑,差一點兒暈了過去。

     這可就是中國武學的奧秘了,歐陽川的這雙袖箭,乃是施展武林中奇妙的暗器打穴之法,被害人隻要中箭,頓時全身四肢麻痹不堪,暗器隻要一時不離開身體,他可就不能開口說話,休想動彈一下,可是暗器一經拔出,性命也就不保。

     “混江一霸”歐陽川這一手敗中取勝的陰險毒手一經得手,禁不住仰天怪笑了一聲。

     隻見他身子一閃,又來到了笠原一鶴身邊。

     “臭小子——”他獰惡地笑道,“你認命吧!” 說完彎下身子,一伸手就要去拿他背上的箱子。

     蓦地,銀鑼一響——“當”! 這玩意兒,一聽就知道是算命的敲的那種小鑼響! 果然,接下去,眼前人影一閃,亭子裡的一老一少父女二人,已來到了眼前,速度之快,有如是黑夜裡的一雙幽靈。

     歐陽川手已觸及箱面,突地中止,猛擡頭,見狀大吃一驚! 他是黑道上的老江湖了,什麼人,是友是敵,用不着關照,一望即知。

     這時見狀,不先發言,點足後退出丈許以外。

     卻聽得那算命的白胡子老頭,手中小鑼再次的一敲,高聲道:“報——君——知!” 歐陽川銀鞭“刷拉”的一下,抖了個筆直,指向對方道:“什麼人?報上字号!” 算命的老人呵呵一笑道:“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歐陽當家的賞我瞎子一口飯吃!” 歐陽川面色一沉,面現兇光,道:“你……你是誰?” 瞎子嘻嘻笑道:“當家的沒見過我這位長相,莫非連‘短命無常’這個稱呼也沒聽過麼?” 歐陽川頓時打了個冷顫,大驚道:“啊……這麼說你老是徐……” 人影一晃,那相士已到歐陽川面前。

     歐陽川大驚之下,手上的亮銀鞭向外一抖,鞭梢一端像是利劍劍尖,直向老者眉心點到。

     鞭梢如電光石人般地,一閃而至,眼看着就要刺那相士一個透睑穿。

    就在此一刹那,但見相士白果也似的一雙眸子,倏地一翻,敢情他不是個瞎子,雙眸乍睜,目光如電,同時間左手作圓形的向外一分,“噗”地一下子,已結實地抓住歐陽川的鞭梢。

     歐陽川向外一帶,力逾萬斤,鞭身絲毫不動,他再次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僞裝相士“短命無常”徐雷,怪笑一聲道:“你也敢給我動爪子?去!” 右手向外一振,“呼噜噜”一片衣袂蕩風之聲,“混江一霸”歐陽川的身子,就像空中飛人般的,被挪在半空之上。

     在空中歐陽川怪叫了一聲,滴溜溜折了個斤鬥,施了一招雲裡翻,自空而墜。

     在此一瞬間,站立在一側的那個紅衣大姑娘,嬌叱了一聲,肩頭搖處,翩若驚鴻地已來到了歐陽川下墜之處,手上的那面月琴搶出如風,“砰”的一聲,正好砸在了歐陽川面門之上,一時間血花怒濺,腦漿迸裂,當場死于非命。

     那姑娘身形再閃,疾若鷹隼地又來到了老者面前。

     黑夜裡,忽然傳來了一片車聲,遠處驿道上燈光閃爍,像是朝着這個方向疾馳過來。

     老者冷冷一笑道:“丫頭,人交給你了,别忘了背後那個箱子!” 言罷以手上的馬杆向地面上一點,猝起如鷹,隻是一下子,已飛出了六七丈外,一路疾馳如飛而去。

     紅衣姑娘不敢遲疑,身子一閃,已到了笠原一鶴面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胸衣,把他提了起來,幾個起落,已越出十數丈外,墜入高粱地内,同時重重地把笠原一鶴摔在地上。

     空中是一輪明月,月色如銀—— 透過高粱葉子,這個姑娘才開始打量着面前的這個日本武士,她首先以利落的手法,把對方背後的那個黑漆的箱子解下來。

     這個過程之間,笠原一鶴竟自幽幽地醒轉過來,他鼻子裡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呻吟,同時已經感覺到對方的作為。

     “你……”他想坐起來,可是周身乏力。

     月影之下,二人四目相對。

     紅衣姑娘呆了一下,才又匆匆地把那個小箱子背好在自己背上,她咬了一下牙,道: “我本來不想下毒手殺你,可是你看見了我——” 手裡的月琴舉起來,作勢下擊。

     笠原一鶴眼睛直直地逼視着她,目光裡現出了一番凄涼,卻使得那姑娘中途一時硬心不下。

     她歎了一口氣,慢慢地把那枚精鐵打鑄的月琴,輕輕地放了下來。

     “唉——”她輕輕歎了一聲道,“我們原無仇恨,我看你這個人,倒不像是什麼惡人,中國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姑娘破格饒你不死,你還是回到你們日本的好!” 說完,看他一眼,搖搖頭,轉回身子,向外走去。

     地上的笠原一鶴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面上卻不禁帶出微微的冷笑。

     紅衣姑娘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她的神色間,顯出了内心的猶豫。

     “唉!”她又輕歎了一聲,道,“我可不能再耽誤了,你知道,我父親本來是要我殺你的,隻是我不忍心……” 眉毛皺了一下,她輕輕地擦着眼皮,打量着對方又道:“你是叫笠原什麼鶴來着?” 笑了一下,她調侃地道:“我知道你身上的傷不輕……這可就……唉,好吧!我呀,好人做到底,就救你這一回!” 說完巧移蓮步,湊到了他跟前,低頭看了一下,冷笑道:“你是被剛才那個叫歐陽川的人,打中了穴道,手法很厲害。

    幸虧遇見了我,要是換了别人,隻怕還救不了你,你是忍忍痛才行!” 說完匆匆由身邊取出一個小小玉瓶,由其内倒出了一些,也不知是什麼藥物。

     她一隻手握住笠原一鶴傷處的小箭道:“想活命,你就别出氣,你明白我的話嗎?” 笠原一鶴目光裡雖蘊着無比怒火,隻是卻也知道對方是在救自己性命,當時眨了一下眸子,表示會意。

     紅衣姑娘微微一笑,露出如貝玉齒,确是難得一見的絕世佳人! 隻是此刻,這位來自異國的武士,卻是失去了這份閑情逸緻,他遵從着對方少女的關照,暫時停止了呼吸。

     紅衣少女還有點不放心,她俯下身子來,側過臉輕輕在他胸前聽了一下,确定他未在呼吸,這才猝施妙手,極快地把中在他胸前的一隻小箭拔了出來,同時她右手不待對方傷處的血冒出,即把備好的藥物按上了他的傷處! 如此連續施展,兩根袖箭全部拔了出來。

     笠原待其在傷處上好了藥之後,才忍不住長長籲了一口氣,面頰上冷汗淋漓。

     紅衣少女打量着他,道:“沒死已經算萬幸了!” 這時,信手由笠原一鶴衣邊上撕下了一條布條子,匆匆為他紮好! “記住!”她說,“一個月不能見水,我走了!” 言罷作勢站起—— 笠原一鶴自所中的一雙袖箭拔出時,穴道已然解開,他已能開口說話,隻是全身乏力! 這時見對方姑娘要走,心裡惦念着那箱貢物,如何容得,當下蓦地坐起,伸手向着紅衣少女背後箱上抓去! 紅衣少女身子靈活地一縱,縱出丈許以外,笠原一鶴由于用力過猛,一下子倒了下去,傷處觸動,一時痛得不可開交! 紅衣少女咯咯嬌笑道:“你呀,少費這個勁兒吧!”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夜空裡,卻傳來一聲嘹亮的口哨之聲,紅衣少女頓時面色嚴肅地冷冷一笑,香肩連晃,如飛而去! 笠原一鶴怒叱一聲道:“站住——” 對方理也不理,早已去遠了,他咬着牙挺身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隻覺得傷處萬分疼痛,肩上也在流血! 他憤憤地抽出了長刀,蹒跚地向前邁着,卻意外地發現地上一物放光! 彎腰拾起來——是一枚玉柄金身的步搖金钗! 可以想到,必是方才那女盜張惶之際,由頭上墜落下來的,無論如何,這總算是一點線索。

     笠原一鶴匆匆地收入袋内,他一隻手持着雪亮的長刀,怒沖沖向前大步走着,隻覺得夜風吹在肩上傷處,如同針刺般的疼痛,可是這些卻遠不及他内心之沉痛萬分之一! 順着田陌,他一直走下去,遠遠似見先前劫車的驿道上有燈光閃爍着,似有人影閃動! 他内心沮喪極了。

     想不到身負重任,方自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