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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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氣大盛,戟刃在肉中一轉,向着楊定心口劃去。

    這一轉,既便楊定是出生入死的人,也痛得神智喪盡,更兼見符晖那眼光似欲置自已于死地,武人遇險自衛習以為常,他再也記不得此人身份,長槍一挑,就穿過了手戟上的彎刃,直挺挺地對準了符晖的咽喉。

     這變故一起,殿中人無不驚呼。

    符丕與符雅一左一右向着楊定肩頭抓去,卻差了毫厘。

    窦沖手往旁邊一伸,想抓長矛去挑開楊定的槍,誰知卻抓了一個空長矛早已放回兵器架上去。

    其餘人隔得更遠,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火星乍現般的一點槍尖,向着符晖咽喉閃去。

    混沌無序的叫嚷聲中,突然有道黑光沖出,仿若春日冰面上炸了第一道縫隙,卻是一柄長槍奮力擊至。

     長槍卡到了楊定的槍與符晖的手戟相錯之處,一時力道還有些不足,未能架住楊定槍的去勢。

    楊定的槍繼續往前進了一刹那,去符晖喉頭不足半寸之時,終于被掄了起來。

    差不多與此同時,姚苌與慕容垂兩人也追到兩側抓住了楊定的胳膊,楊定吓得不輕,任二人将他手中長槍奪下。

     跪下!姚苌大喝一聲,他往下一壓,楊定就跪在了符晖面前。

     方才兩番驚魂,讓這些久經戰陣的大将們都吓得心咚咚亂跳,慕容垂也覺得楊定委實太過放肆,斥喝他道:你你怎敢在天王面前亂動兵器?你倒底是何用意? 楊定生出些委屈,腦子裡忍不住冒出亡國臣子這四個字來。

    他一時無心自辨,正有些賭氣地想:随便你們怎麼編排我吧,總之不過一個死字!,卻聽到有個清冷的聲音道:比武原是天王恩準的,他沒什麼罪吧? 楊定擡頭一看,隻見一名握槍少年站在自已面前,不過與符晖相仿年紀,且更瘦弱些,眉頭略略皺着,很秀氣,可梢頭尖細向上挑起,又現出些銳烈的鋒芒來。

    他環顧四下,隻這少年手中握有兵器,方才挑開他長槍的定是此人了。

    他不由十分驚訝。

     楊定知道自已方才吃痛,差不多使出了十二成的氣力。

    這少年小小年紀,自然不能與他硬拼,卻能一眼看出槍勢最弱之時出手,救人成功,也真的十分難得了。

     放開他!不知何時,符堅已經走下來,站在他們跟前。

    他對楊定道:比武是朕允可的,你何罪之有。

    起來! 楊定聽了這話,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姚苌與慕容垂對視一眼,放開了他。

    他深深叩頭道:謝天王!多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站在了一旁。

     符丕看到他這樣,不由冷哼一聲,小聲道:好大的架子! 符堅轉了身,盯着符晖轉了兩圈,沉着臉,一言不發。

     殿中文武見到符堅将要發怒的樣子,紛紛縮回到自已的床上去。

     你這是在宮裡,真要上了戰場,誰會讓着你寵着你?符堅大步走來走去,狠狠地訓着符晖,你死掉也不算什麼?隻是朕卻沒有這樣丢人現眼的兒子! 符晖雖不敢擡頭,可一雙眼睛卻轉來轉去,絕無服氣之意,不少人都看見了。

    符丕偷偷向符融使了個眼色。

    符融略搖頭悄聲道:天王是被他吓得不輕,其實還是心疼他。

    符丕也隻好住了嘴。

     楊定在一邊聽得有些不安,跪道:都是末将魯莽,請天王降罪!符堅站定了,面有愠色道:你又沒殺了這小子,與你無幹,下去罷!頗有這是我父子間事,你是何人,也敢插嘴之意。

     楊定忙道:天王明鑒!這位公子于千鈞一發之際救下兄長,方使得末将未鑄下大錯他見那執槍少年方才敢反駁慕容垂和姚苌二人,又略約憶起他先前侍立在符堅禦床之後,舉止親昵,就想當然地以為他是符堅愛子,便有心岔開話題,讓符堅不再訓下去。

     那知他這話方一出口,一直老老實實挨罵的符晖猛然擡頭,惡狠狠的吼了句:放屁!一個妖童也配是我的兄弟? 這話一出,衆人面面相觑,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等待着符堅的雷霆之怒。

     楊定驚愕不已,擡頭去看那少年。

    隻見他垂下睑中有郁到了極處的光一閃而過,神情漠然。

    楊定不由得發怔,心中隻覺得惋惜,這般好的身手,這般清貴的人品,怎麼會 符堅卻站定了,上上下下地瞅了符晖幾眼,方才冷笑兩聲,道:好呀!好得很!然後揮動袍袖,大踏步回到禦床上坐下,喝道:來人!幾個侍衛進殿跪下,本是等着符堅之令的,卻見他手指在幾上叩着,一時沒有發話。

     宮人不敢發問,臣下也不便進言,整個殿中連燈光都似乎僵住了。

    符晖高昂着臉,腮幫子鼓鼓的,一付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氣。

    過了一會,符堅眼睛向着頭上的吊燈看去,緩緩道:你們将他押回宮,二個月内不許他出門 衆人聽到這話,無不交互看了一眼,均想到:符晖方才差不多是直斥君父,符堅也象是大怒的樣子,怎麼處置如此之輕? 兩月後讓楊定去試試他的功夫,若是接不下十招,那便再關上兩月,若是一直接不下十招,就一直關下去罷!符晖張嘴欲說什麼,侍衛們怕他再惹動符堅,已是快手快腳地拖了他下去。

     符堅言罷,又向楊定看上一眼,道:他方才欲置你于死地。

    你若是有一份血性,那便不能讓他輕易混過關去! 楊定道:末将定然不負天王之命! 符堅點點頭,向慕容沖道:你和家人久不見了,到他們的座上坐去白紵舞呢,怎麼還沒有上來! 慕容沖呆了一下,他本想說不的,但還是答了聲是。

     慕容沖一眼就找到了慕容泓等人,一步步走了過去。

    慕容評慕容臧與慕容泓共坐一席,二人都在一怔之後,跪直了身。

    慕容評動了動,讓出慕容泓身邊的一個位子,道:快來,一直在想怎麼和你說幾句話,不想天王竟讓你過來了。

    慕容臧好象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聽到慕容評這麼說,他也隻得點頭,手中一忙,竟将一塊灸牛肉落到了身上,顯得有些狼狽。

     此時舞女在内侍的催促下排成兩列舞入殿來,樂師們也回過神,趕緊調弦弄管,一時銀雲舒卷,錦瑟婉揚,滿殿春光麗色。

     慕容沖向評臧二人施一禮,道:多日不見,兩位叔叔可還安好?慕容臧依然隻是勉強地笑笑,慕容評卻拍了拍他的肩道:長高了許多嘛!家裡大小都好,都好 慕容沖與他們随口聊着,就坐到了慕容泓的身邊。

    慕容泓卻渾若無事的盯着那些舞姬,眼光生了根似的,仿若她們個個都是天仙絕色。

     慕容沖有口無心的與慕容評扯着話,時不時的去窺慕容泓的神色。

    兄弟裡面,他與慕容泓年歲最近,從小到大都極為要好。

    他受了委屈幹了壞事,頭一個找的,定然是慕容泓。

    慕容沖來此前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