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譯注·周紀五 赧王下四十三年（己醜、前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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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曰：&ldquo我為君先入通于相君。
&rdquo須賈怪其久不出，問于門下，門下曰：&ldquo無範叔；鄉者吾相張君也。
&rdquo須賈知見欺，乃膝行入謝罪。
應侯坐，責讓之，且曰：&ldquo爾所以得不死者，以绨袍戀戀尚有故人之意耳！&rdquo乃大供具，請諸侯賓客；坐須賈于堂下，置、豆于前而馬食之，使歸告魏王曰：&ldquo速斬魏齊頭來！不然，且屠大梁！&rdquo須賈還，以告魏齊。
魏齊奔趙，匿于平原君家。
魏王派須賈出使秦國，應侯範睢身穿破衣、徒步前去見他。
須賈驚奇地問他：&ldquo範叔你還是很好啊！&rdquo留下他用飯，又拿出一件絲棉袍送給他。
範睢便為須賈駕車前去丞相府，說：&ldquo我先為你去向丞相通報。
&rdquo很久未出，須賈感到奇怪，便問丞相府守門人，守門人回答說：&ldquo沒有什麼範叔，剛才進去的是我們丞相張先生。
&rdquo須賈大驚失色，知道自己落入圈套，隻好用膝蓋匍匐跪行進去謝罪。
應侯坐在上面，怒斥他說：&ldquo你之所以還能不死，是我念你贈送絲袍還有一絲照顧故人的舊情！&rdquo于是大設酒宴，招待各國賓客，令須賈坐在堂下，放一盤黑豆、碎草之類的喂馬飼料讓他吃，然後命令他回國告訴魏王：&ldquo快快砍下魏齊的頭送來，不然，我就殺盡魏都大梁城的人！&rdquo須賈回國，把這番話告訴魏齊，魏齊隻好逃奔趙國，藏匿在平原君趙勝家裡。
[2]趙惠文王薨，子孝成王丹立；以平原君為相。
[2]趙國趙惠文王去世，其子趙丹即位為趙孝成王；任用趙勝為國相。
五十年（丙申、前265） 五十年（丙申，公元前265年） [1]秦宣太後薨。
九月，穰侯出之陶。
[1]秦國宣太後去世。
九月，魏冉離開鹹陽回到陶邑。
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災害；薦白起為将，南取鄢、郢，東屬地于齊，使天下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強大者，穰侯之功也。
雖其專恣驕貪足以賈禍，亦未至盡如範睢之言。
若睢者，亦非能為秦忠謀，直欲得穰侯之處，故扼其吭而奪之耳。
遂使秦王絕母子之義，失舅甥之恩。
要之，睢真傾危之士哉！ [1]臣司馬光曰：穰侯魏冉擁立秦昭王，為他除去隐患威脅；舉薦白起為大将，向南攻取鄢、郢兩城，向東開拓地界到齊國，使各國向秦國俯首稱臣。
秦國能夠更加強大，都是穰侯的功勞。
雖然他恣意專權、驕傲貪婪已足以惹禍上身，但也沒有到範睢說的那種地步。
而範睢這個人，也并不能忠心為秦國謀劃，就是想得到穰侯的位置，所以才扼住他的喉嚨，予以搶奪。
于是，使秦王斷絕了母子間的情義，失去了舅甥間的恩一愛一。
總之，範睢真是個颠覆他人的能手！ [2]秦王以子安國君為太子。
[2]秦王立兒子安國君為太子。
[3]秦伐趙，取三城。
趙王新立，太後用事，求救于齊。
齊人曰：&ldquo必以長安君為質。
&rdquo太後不可。
齊師不出，大臣強谏。
太後明謂左右曰：&ldquo複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rdquo左師觸龍願見太後，太後盛氣而胥之入。
左師公徐趨而坐，自謝曰：&ldquo老臣病足，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後體之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後。
&rdquo太後曰：&ldquo老婦恃辇而行。
&rdquo曰：&ldquo食得毋衰乎？&rdquo曰：&ldquo恃粥耳。
&rdquo太後不和之色稍解。
左師公曰：&ldquo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憐一愛一之，願得補黑衣之缺以衛王宮，昧死以聞！&rdquo太後曰：&ldquo諾。
年幾何矣？&rdquo對曰：&ldquo十五歲矣。
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托之。
&rdquo太後曰：&ldquo丈夫亦一愛一少子乎？&rdquo對曰：&ldquo甚于婦人。
&rdquo太後笑曰：&ldquo婦人異甚。
&rdquo對曰：&ldquo老臣竊以為媪之一愛一燕後賢于長安君。
&rdquo太後曰：&ldquo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
&rdquo左師公曰：&ldquo父母一愛一其子則為之計深遠。
媪之送燕後也，持其踵而泣，念其遠也，亦哀之矣。
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則祝之曰：&lsquo必勿使反！&rsquo豈非為之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rdquo太後曰：&ldquo然。
&rdquo左師公曰：&ldquo今三世以前，至于趙王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rdquo曰：&ldquo無有。
&rdquo曰：&ldquo此其近者禍及身，遠者及其子孫。
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
今媪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哉？&rdquo太後曰：&ldquo諾，恣君之所使之！&rdquo于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乘質于齊。
齊師乃出，秦師退。
[3]秦國進攻趙國，奪取三座城市。
因為趙王新即位，趙太後便執掌政事，派人向齊國求救。
齊國答複：&ldquo必須以趙公子長安君做人質。
&rdquo趙太後不答應，于是齊國的救兵便不出發。
趙國大臣一再勸說趙太後，太後卻公然對左右随從說：&ldquo誰再提讓長安君去做人質的事，我老婆子就要往他臉上吐口水！&rdquo左師觸龍求見趙太後，太後氣沖沖地等待他進來。
觸龍卻慢吞吞走過來坐下，道歉說：&ldquo老臣我腿腳不好，很久沒有來看望太後了，常常以此自我寬恕。
又擔心太後的身一體有什麼不适，所以還是希望能見到太後。
&rdquo趙太後說：&ldquo老婆子我隻能靠人推車來往了。
&rdquo觸龍又問：&ldquo飯量也減少了吧？&rdquo太後說：&ldquo隻喝粥而已。
&rdquo這時，太後臉上的不悅之色已稍稍寬解。
觸龍又說：&ldquo我的兒子舒祺，年歲最小，又不成器，而我因為年老，私下最憐一愛一他，想讓他補個黑衣衛士的缺去護衛王宮，在此向您冒昧請求！&rdquo太後說：&ldquo可以。
他年齡多大了？&rdquo回答說：&ldquo十五歲了。
雖然還年輕，可我想趁我這把老骨頭還沒入土為他做個安排。
&rdquo太後說：&ldquo大丈夫也知道疼一愛一小兒子嗎？&rdquo回答說：&ldquo比婦人還厲害呢！&rdquo太後笑着說：&ldquo還是婦人更厲害！&rdquo觸龍卻說：&ldquo我覺得，老太太您一愛一女兒燕後勝過一愛一兒子長安君。
&rdquo太後說：&ldquo你錯了！我對燕後遠不如對長安君。
&rdquo觸龍又說：&ldquo父母疼一愛一孩子，就要為他們考慮深遠。
老太太您送燕後出嫁時，抓住她的腳後跟直掉眼淚，想到她要到遙遠的燕國去，心情十分哀傷。
待到燕後離去，您不是不想她，可一逢祭祀就祝願說：&lsquo千萬别讓人把她退回來。
&rsquo這難道不是為她長久打算，希望她的子孫能在燕國相繼為王嗎？&rdquo太後點頭說：&ldquo是的。
&rdquo觸龍又說：&ldquo從現在起三代以前，趙王的子孫被封侯的，現在還有沒有繼承人在位的？&rdquo太後回答：&ldquo沒有了。
&rdquo觸龍說：&ldquo這就是說，近的，災禍殃及其身；遠的，殃及其子孫。
難道說君王封侯的兒子都不成才？隻是因為他們地位尊貴而無軍功，俸祿豐厚而無勞苦，卻享有國家的許多寶器。
如今老太太您提高小兒子長安君的地位，封給他良田美宅，賜給他許多寶器，卻不讓他趁現在為國家立功。
一旦您不在世上，長安君靠什麼在趙國自立呢？&rdquo太後恍然大悟說：&ldquo好吧，随你去安排他吧！&rdquo于是下令為長安君備齊一百乘車，去齊國做人質。
齊國随即發兵，秦國軍隊便退回。
[4]齊安平君田單将趙師以伐燕，取中陽；又伐韓，取注人。
[4]齊國安平君田單指揮趙國軍隊進攻燕國，奪取中陽；又攻打韓國，奪取注城。
[5]齊襄王薨，子建立。
建年少，國事皆決于君王後。
[5]齊國齊襄王去世，其子田建即位。
田建年幼，國事都由王太後決斷。
五十一年（丁酉、前264） 五十一年（丁酉，公元前264年） [1]秦武安君伐韓，拔九城，斬首五萬。
[1]秦國武安君白起進攻韓國，攻克九座城，殺死五萬人。
[2]田單為趙相。
[2]田單任趙國國相。
五十二年（戊戌、前263）*五十二年（戊戌，公元前263年） [1]秦武安君伐韓，取南陽；攻太行道，絕之。
[1]秦國武安君白起進攻韓國，奪取南陽；又攻打太行山道，予以切斷。
[2]楚頃襄王疾病。
黃歇言于應侯曰：&ldquo今楚王疾恐不起，秦不如歸其太子。
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乘也。
不歸，則鹹陽布衣耳。
楚更立君，必不事秦，是失與國而絕萬乘之和，非計也。
&rdquo應侯以告王。
王曰：&ldquo令太子之傅先往問疾，反而後圖之。
&rdquo黃歇與太子謀曰：&ldquo秦之留太子，欲以求利也。
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而陽文君子二人在中。
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陽文君子必立為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
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
臣請止，以死當之！&rdquo太子因變服為楚使者禦而出關；而黃歇守舍，常為太子謝病。
度太子已遠，乃自言于王曰：&ldquo楚太子已歸，出遠矣。
歇願賜死！&rdquo王怒，欲聽之。
應侯曰：&ldquo歇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
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
&rdquo王從之。
黃歇至楚三月，秋，頃襄王薨，考烈王即位；以黃歇為相，封以淮北地，号曰春申君。
[2]楚頃襄王病重。
黃歇對應侯範睢說：&ldquo現在楚王的病恐怕難以痊愈，秦國不如讓楚太子回國。
太子能夠即位，一定會更加侍奉秦國，感戴相國您的無窮恩德，這樣做既與鄰國結好，又為秦國儲存下一個有萬乘兵車的幫手。
如果不讓太子回去，他隻是鹹陽城裡一個普通老百姓而已。
楚國再立一個君王，肯定不會侍奉秦國，那麼秦國就失去友邦又斷送了與一個有萬乘兵車大國間的和平。
不是上策。
&rdquo應侯範睢把此話告訴秦王，秦王說：&ldquo讓太子的老師先去看看楚王病的情況，回來再做商議。
&rdquo黃歇與楚太子盤算道：&ldquo秦國留下太子，想以此來換取利益。
現在太子的力量又做不到什麼有利秦國的事。
陽文君的兩個兒子都在楚國，楚王一旦去世，太子不在國中，陽文君的兒子肯定會被立為繼承人，那麼太子就不能接替祖業了。
太子不如與使者一起逃離秦國，我留在這裡，以死來對付秦王。
&rdquo太子于是換上衣服扮作楚國使者的車夫混出關外；黃歇守在館舍中，常常稱太子生病謝絕來訪。
他估計太子已經走得很遠，便自己去告訴秦王說：&ldquo楚國太子已經歸國，走得很遠了。
我黃歇情願領受死罪。
&rdquo秦王勃然大怒，想照此處理。
應侯範睢勸道：&ldquo黃歇作為臣下，獻身以救他的主子，如果楚太子即位，一定會重用黃歇。
我們不如赦免黃歇無罪放他回去，以與楚國結好。
&rdquo秦王聽從了勸告，放走黃歇。
黃歇回到楚國三個月後的秋天，楚頃襄王去世，太子即位為楚考烈王；任命黃歇為國相，封給他淮河以北的領地，号稱春申君。
五十三年（己亥、前262） 五十三年（己亥，公元前262年） [1]楚人納州于秦以平。
[1]楚國把州陵獻給秦國，以求和平。
[2]武安君伐韓，拔野王。
上一黨一路絕，上一黨一守馮亭與其民謀曰：&ldquo鄭道已絕，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一黨一歸趙。
趙受我，秦必攻之；趙被秦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矣。
&rdquo乃遣使者告于趙曰：&ldquo韓不能守上一黨一，入之秦，其吏民皆安于趙，不樂為秦。
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獻之大王！&rdquo趙王以告平陽君豹，對曰：&ldquo聖人甚禍無故之利。
&rdquo王曰：&ldquo人樂吾德，何謂無故？&rdquo對曰：&ldquo秦蠶食韓地，中絕，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一黨一也。
韓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禍于趙也。
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強大不能得之于弱小，弱小碧能得之于強大乎！豈得謂之非無故哉？不如勿受。
&rdquo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請受之。
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萬戶都三封其太守為華陽君，以千戶都三封其縣令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
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ldquo吾不忍賣主地而食之也！&rdquo [2]秦國武安君白起進攻韓國，攻克野王。
上一黨一與外界通道被切斷。
上一黨一郡守馮亭與民間人士商議說：&ldquo去都城新鄭的道路已經斷絕，秦國軍隊每日推進，韓國又無法接應救援，不如以上一黨一去歸順趙國。
趙國如果接受我們，秦國必定進攻他們；趙國面對秦兵，一定會與韓國親善，韓、趙聯為一體，就可以抵擋秦國了。
&rdquo于是派使者去告訴趙國說：&ldquo我們韓國無法守住上一黨一，想把它獻給秦國，但郡中官員百姓都心向趙國，不願做秦國的屬下。
我們現有大邑共十七個，願意恭敬地獻給趙王！&rdquo趙王把此事告訴平陽君趙豹，趙豹說：&ldquo聖人認為接受無緣無故的利益不是好兆頭。
&rdquo趙王說：&ldquo别人仰慕我的恩德，怎麼能說是無緣無故呢？&rdquo回答說：&ldquo秦國蠶食吞并韓國土地，從中切斷，不使他們相通，本來以為可坐待上一黨一歸降。
韓國人之所以不把它獻給秦國，就是想嫁禍于趙國。
秦國付出千辛萬苦而趙國坐收其利，即使我們強大也不能這樣從弱小手中奪取利益，何況我們本來就弱小無法與強大秦國相争。
這難道還不是無緣無故嗎？我們不應該接受上一黨一。
&rdquo趙王又把此事告訴平原君趙勝，趙勝卻勸趙王接受。
趙王于是派趙勝前去接收，封原上一黨一太守為華陽君，賜給他三個擁有萬戶百姓的城市做封地；又封縣令為侯，賜給三個擁有千戶百姓的城鎮做封地。
官員和地方人士都晉爵三級。
馮亭不願見趙國使者，垂着淚說：&ldquo我實在不忍心出賣君主的土地還去享用它！&rdquo 五十五年（辛醜、前260） 五十五年（辛醜，公元前260年） [1]秦左庶長王攻上一黨一，拔之。
上一黨一民走趙。
趙廉頗軍于長平，以按據上一黨一民。
王因伐趙。
趙軍數戰不勝，止一裨将、四尉。
趙王與樓昌、虞卿謀，樓昌請發重使為媾。
虞卿曰：&ldquo今制媾者在秦；秦必欲破王之軍矣，雖往請媾，秦将不聽。
不如發使以重寶附楚、魏，楚、魏受之，則秦疑天下之合從，媾乃可成也。
&rdquo王不聽，使鄭朱媾于秦，秦受之。
王謂虞卿曰：&ldquo秦内鄭朱矣。
&rdquo對曰：&ldquo王必不得媾而軍破矣。
何則？天下之賀戰勝者皆在秦矣。
夫鄭朱，貴人也，秦王、應侯必顯重之以示天下。
天下見王之媾于秦，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之不救王，則媾不可得成矣。
&rdquo既而秦果顯鄭朱而不與趙媾。
[1]秦國派左庶長王進攻上一黨一，予以攻克。
上一黨一百姓逃往趙國。
趙國派
&rdquo須賈怪其久不出，問于門下，門下曰：&ldquo無範叔；鄉者吾相張君也。
&rdquo須賈知見欺，乃膝行入謝罪。
應侯坐，責讓之，且曰：&ldquo爾所以得不死者，以绨袍戀戀尚有故人之意耳！&rdquo乃大供具，請諸侯賓客；坐須賈于堂下，置、豆于前而馬食之，使歸告魏王曰：&ldquo速斬魏齊頭來！不然，且屠大梁！&rdquo須賈還，以告魏齊。
魏齊奔趙，匿于平原君家。
魏王派須賈出使秦國，應侯範睢身穿破衣、徒步前去見他。
須賈驚奇地問他：&ldquo範叔你還是很好啊！&rdquo留下他用飯，又拿出一件絲棉袍送給他。
範睢便為須賈駕車前去丞相府，說：&ldquo我先為你去向丞相通報。
&rdquo很久未出，須賈感到奇怪，便問丞相府守門人，守門人回答說：&ldquo沒有什麼範叔，剛才進去的是我們丞相張先生。
&rdquo須賈大驚失色，知道自己落入圈套，隻好用膝蓋匍匐跪行進去謝罪。
應侯坐在上面，怒斥他說：&ldquo你之所以還能不死，是我念你贈送絲袍還有一絲照顧故人的舊情！&rdquo于是大設酒宴，招待各國賓客，令須賈坐在堂下，放一盤黑豆、碎草之類的喂馬飼料讓他吃，然後命令他回國告訴魏王：&ldquo快快砍下魏齊的頭送來，不然，我就殺盡魏都大梁城的人！&rdquo須賈回國，把這番話告訴魏齊，魏齊隻好逃奔趙國，藏匿在平原君趙勝家裡。
[2]趙惠文王薨，子孝成王丹立；以平原君為相。
[2]趙國趙惠文王去世，其子趙丹即位為趙孝成王；任用趙勝為國相。
五十年（丙申、前265） 五十年（丙申，公元前265年） [1]秦宣太後薨。
九月，穰侯出之陶。
[1]秦國宣太後去世。
九月，魏冉離開鹹陽回到陶邑。
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災害；薦白起為将，南取鄢、郢，東屬地于齊，使天下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強大者，穰侯之功也。
雖其專恣驕貪足以賈禍，亦未至盡如範睢之言。
若睢者，亦非能為秦忠謀，直欲得穰侯之處，故扼其吭而奪之耳。
遂使秦王絕母子之義，失舅甥之恩。
要之，睢真傾危之士哉！ [1]臣司馬光曰：穰侯魏冉擁立秦昭王，為他除去隐患威脅；舉薦白起為大将，向南攻取鄢、郢兩城，向東開拓地界到齊國，使各國向秦國俯首稱臣。
秦國能夠更加強大，都是穰侯的功勞。
雖然他恣意專權、驕傲貪婪已足以惹禍上身，但也沒有到範睢說的那種地步。
而範睢這個人，也并不能忠心為秦國謀劃，就是想得到穰侯的位置，所以才扼住他的喉嚨，予以搶奪。
于是，使秦王斷絕了母子間的情義，失去了舅甥間的恩一愛一。
總之，範睢真是個颠覆他人的能手！ [2]秦王以子安國君為太子。
[2]秦王立兒子安國君為太子。
[3]秦伐趙，取三城。
趙王新立，太後用事，求救于齊。
齊人曰：&ldquo必以長安君為質。
&rdquo太後不可。
齊師不出，大臣強谏。
太後明謂左右曰：&ldquo複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rdquo左師觸龍願見太後，太後盛氣而胥之入。
左師公徐趨而坐，自謝曰：&ldquo老臣病足，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後體之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後。
&rdquo太後曰：&ldquo老婦恃辇而行。
&rdquo曰：&ldquo食得毋衰乎？&rdquo曰：&ldquo恃粥耳。
&rdquo太後不和之色稍解。
左師公曰：&ldquo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憐一愛一之，願得補黑衣之缺以衛王宮，昧死以聞！&rdquo太後曰：&ldquo諾。
年幾何矣？&rdquo對曰：&ldquo十五歲矣。
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托之。
&rdquo太後曰：&ldquo丈夫亦一愛一少子乎？&rdquo對曰：&ldquo甚于婦人。
&rdquo太後笑曰：&ldquo婦人異甚。
&rdquo對曰：&ldquo老臣竊以為媪之一愛一燕後賢于長安君。
&rdquo太後曰：&ldquo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
&rdquo左師公曰：&ldquo父母一愛一其子則為之計深遠。
媪之送燕後也，持其踵而泣，念其遠也，亦哀之矣。
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則祝之曰：&lsquo必勿使反！&rsquo豈非為之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rdquo太後曰：&ldquo然。
&rdquo左師公曰：&ldquo今三世以前，至于趙王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rdquo曰：&ldquo無有。
&rdquo曰：&ldquo此其近者禍及身，遠者及其子孫。
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
今媪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哉？&rdquo太後曰：&ldquo諾，恣君之所使之！&rdquo于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乘質于齊。
齊師乃出，秦師退。
[3]秦國進攻趙國，奪取三座城市。
因為趙王新即位，趙太後便執掌政事，派人向齊國求救。
齊國答複：&ldquo必須以趙公子長安君做人質。
&rdquo趙太後不答應，于是齊國的救兵便不出發。
趙國大臣一再勸說趙太後，太後卻公然對左右随從說：&ldquo誰再提讓長安君去做人質的事，我老婆子就要往他臉上吐口水！&rdquo左師觸龍求見趙太後，太後氣沖沖地等待他進來。
觸龍卻慢吞吞走過來坐下，道歉說：&ldquo老臣我腿腳不好，很久沒有來看望太後了，常常以此自我寬恕。
又擔心太後的身一體有什麼不适，所以還是希望能見到太後。
&rdquo趙太後說：&ldquo老婆子我隻能靠人推車來往了。
&rdquo觸龍又問：&ldquo飯量也減少了吧？&rdquo太後說：&ldquo隻喝粥而已。
&rdquo這時，太後臉上的不悅之色已稍稍寬解。
觸龍又說：&ldquo我的兒子舒祺，年歲最小，又不成器，而我因為年老，私下最憐一愛一他，想讓他補個黑衣衛士的缺去護衛王宮，在此向您冒昧請求！&rdquo太後說：&ldquo可以。
他年齡多大了？&rdquo回答說：&ldquo十五歲了。
雖然還年輕，可我想趁我這把老骨頭還沒入土為他做個安排。
&rdquo太後說：&ldquo大丈夫也知道疼一愛一小兒子嗎？&rdquo回答說：&ldquo比婦人還厲害呢！&rdquo太後笑着說：&ldquo還是婦人更厲害！&rdquo觸龍卻說：&ldquo我覺得，老太太您一愛一女兒燕後勝過一愛一兒子長安君。
&rdquo太後說：&ldquo你錯了！我對燕後遠不如對長安君。
&rdquo觸龍又說：&ldquo父母疼一愛一孩子，就要為他們考慮深遠。
老太太您送燕後出嫁時，抓住她的腳後跟直掉眼淚，想到她要到遙遠的燕國去，心情十分哀傷。
待到燕後離去，您不是不想她，可一逢祭祀就祝願說：&lsquo千萬别讓人把她退回來。
&rsquo這難道不是為她長久打算，希望她的子孫能在燕國相繼為王嗎？&rdquo太後點頭說：&ldquo是的。
&rdquo觸龍又說：&ldquo從現在起三代以前，趙王的子孫被封侯的，現在還有沒有繼承人在位的？&rdquo太後回答：&ldquo沒有了。
&rdquo觸龍說：&ldquo這就是說，近的，災禍殃及其身；遠的，殃及其子孫。
難道說君王封侯的兒子都不成才？隻是因為他們地位尊貴而無軍功，俸祿豐厚而無勞苦，卻享有國家的許多寶器。
如今老太太您提高小兒子長安君的地位，封給他良田美宅，賜給他許多寶器，卻不讓他趁現在為國家立功。
一旦您不在世上，長安君靠什麼在趙國自立呢？&rdquo太後恍然大悟說：&ldquo好吧，随你去安排他吧！&rdquo于是下令為長安君備齊一百乘車，去齊國做人質。
齊國随即發兵，秦國軍隊便退回。
[4]齊安平君田單将趙師以伐燕，取中陽；又伐韓，取注人。
[4]齊國安平君田單指揮趙國軍隊進攻燕國，奪取中陽；又攻打韓國，奪取注城。
[5]齊襄王薨，子建立。
建年少，國事皆決于君王後。
[5]齊國齊襄王去世，其子田建即位。
田建年幼，國事都由王太後決斷。
五十一年（丁酉、前264） 五十一年（丁酉，公元前264年） [1]秦武安君伐韓，拔九城，斬首五萬。
[1]秦國武安君白起進攻韓國，攻克九座城，殺死五萬人。
[2]田單為趙相。
[2]田單任趙國國相。
五十二年（戊戌、前263）*五十二年（戊戌，公元前263年） [1]秦武安君伐韓，取南陽；攻太行道，絕之。
[1]秦國武安君白起進攻韓國，奪取南陽；又攻打太行山道，予以切斷。
[2]楚頃襄王疾病。
黃歇言于應侯曰：&ldquo今楚王疾恐不起，秦不如歸其太子。
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乘也。
不歸，則鹹陽布衣耳。
楚更立君，必不事秦，是失與國而絕萬乘之和，非計也。
&rdquo應侯以告王。
王曰：&ldquo令太子之傅先往問疾，反而後圖之。
&rdquo黃歇與太子謀曰：&ldquo秦之留太子，欲以求利也。
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而陽文君子二人在中。
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陽文君子必立為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
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
臣請止，以死當之！&rdquo太子因變服為楚使者禦而出關；而黃歇守舍，常為太子謝病。
度太子已遠，乃自言于王曰：&ldquo楚太子已歸，出遠矣。
歇願賜死！&rdquo王怒，欲聽之。
應侯曰：&ldquo歇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
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
&rdquo王從之。
黃歇至楚三月，秋，頃襄王薨，考烈王即位；以黃歇為相，封以淮北地，号曰春申君。
[2]楚頃襄王病重。
黃歇對應侯範睢說：&ldquo現在楚王的病恐怕難以痊愈，秦國不如讓楚太子回國。
太子能夠即位，一定會更加侍奉秦國，感戴相國您的無窮恩德，這樣做既與鄰國結好，又為秦國儲存下一個有萬乘兵車的幫手。
如果不讓太子回去，他隻是鹹陽城裡一個普通老百姓而已。
楚國再立一個君王，肯定不會侍奉秦國，那麼秦國就失去友邦又斷送了與一個有萬乘兵車大國間的和平。
不是上策。
&rdquo應侯範睢把此話告訴秦王，秦王說：&ldquo讓太子的老師先去看看楚王病的情況，回來再做商議。
&rdquo黃歇與楚太子盤算道：&ldquo秦國留下太子，想以此來換取利益。
現在太子的力量又做不到什麼有利秦國的事。
陽文君的兩個兒子都在楚國，楚王一旦去世，太子不在國中，陽文君的兒子肯定會被立為繼承人，那麼太子就不能接替祖業了。
太子不如與使者一起逃離秦國，我留在這裡，以死來對付秦王。
&rdquo太子于是換上衣服扮作楚國使者的車夫混出關外；黃歇守在館舍中，常常稱太子生病謝絕來訪。
他估計太子已經走得很遠，便自己去告訴秦王說：&ldquo楚國太子已經歸國，走得很遠了。
我黃歇情願領受死罪。
&rdquo秦王勃然大怒，想照此處理。
應侯範睢勸道：&ldquo黃歇作為臣下，獻身以救他的主子，如果楚太子即位，一定會重用黃歇。
我們不如赦免黃歇無罪放他回去，以與楚國結好。
&rdquo秦王聽從了勸告，放走黃歇。
黃歇回到楚國三個月後的秋天，楚頃襄王去世，太子即位為楚考烈王；任命黃歇為國相，封給他淮河以北的領地，号稱春申君。
五十三年（己亥、前262） 五十三年（己亥，公元前262年） [1]楚人納州于秦以平。
[1]楚國把州陵獻給秦國，以求和平。
[2]武安君伐韓，拔野王。
上一黨一路絕，上一黨一守馮亭與其民謀曰：&ldquo鄭道已絕，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一黨一歸趙。
趙受我，秦必攻之；趙被秦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矣。
&rdquo乃遣使者告于趙曰：&ldquo韓不能守上一黨一，入之秦，其吏民皆安于趙，不樂為秦。
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獻之大王！&rdquo趙王以告平陽君豹，對曰：&ldquo聖人甚禍無故之利。
&rdquo王曰：&ldquo人樂吾德，何謂無故？&rdquo對曰：&ldquo秦蠶食韓地，中絕，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一黨一也。
韓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禍于趙也。
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強大不能得之于弱小，弱小碧能得之于強大乎！豈得謂之非無故哉？不如勿受。
&rdquo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請受之。
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萬戶都三封其太守為華陽君，以千戶都三封其縣令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
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ldquo吾不忍賣主地而食之也！&rdquo [2]秦國武安君白起進攻韓國，攻克野王。
上一黨一與外界通道被切斷。
上一黨一郡守馮亭與民間人士商議說：&ldquo去都城新鄭的道路已經斷絕，秦國軍隊每日推進，韓國又無法接應救援，不如以上一黨一去歸順趙國。
趙國如果接受我們，秦國必定進攻他們；趙國面對秦兵，一定會與韓國親善，韓、趙聯為一體，就可以抵擋秦國了。
&rdquo于是派使者去告訴趙國說：&ldquo我們韓國無法守住上一黨一，想把它獻給秦國，但郡中官員百姓都心向趙國，不願做秦國的屬下。
我們現有大邑共十七個，願意恭敬地獻給趙王！&rdquo趙王把此事告訴平陽君趙豹，趙豹說：&ldquo聖人認為接受無緣無故的利益不是好兆頭。
&rdquo趙王說：&ldquo别人仰慕我的恩德，怎麼能說是無緣無故呢？&rdquo回答說：&ldquo秦國蠶食吞并韓國土地，從中切斷，不使他們相通，本來以為可坐待上一黨一歸降。
韓國人之所以不把它獻給秦國，就是想嫁禍于趙國。
秦國付出千辛萬苦而趙國坐收其利，即使我們強大也不能這樣從弱小手中奪取利益，何況我們本來就弱小無法與強大秦國相争。
這難道還不是無緣無故嗎？我們不應該接受上一黨一。
&rdquo趙王又把此事告訴平原君趙勝，趙勝卻勸趙王接受。
趙王于是派趙勝前去接收，封原上一黨一太守為華陽君，賜給他三個擁有萬戶百姓的城市做封地；又封縣令為侯，賜給三個擁有千戶百姓的城鎮做封地。
官員和地方人士都晉爵三級。
馮亭不願見趙國使者，垂着淚說：&ldquo我實在不忍心出賣君主的土地還去享用它！&rdquo 五十五年（辛醜、前260） 五十五年（辛醜，公元前260年） [1]秦左庶長王攻上一黨一，拔之。
上一黨一民走趙。
趙廉頗軍于長平，以按據上一黨一民。
王因伐趙。
趙軍數戰不勝，止一裨将、四尉。
趙王與樓昌、虞卿謀，樓昌請發重使為媾。
虞卿曰：&ldquo今制媾者在秦；秦必欲破王之軍矣，雖往請媾，秦将不聽。
不如發使以重寶附楚、魏，楚、魏受之，則秦疑天下之合從，媾乃可成也。
&rdquo王不聽，使鄭朱媾于秦，秦受之。
王謂虞卿曰：&ldquo秦内鄭朱矣。
&rdquo對曰：&ldquo王必不得媾而軍破矣。
何則？天下之賀戰勝者皆在秦矣。
夫鄭朱，貴人也，秦王、應侯必顯重之以示天下。
天下見王之媾于秦，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之不救王，則媾不可得成矣。
&rdquo既而秦果顯鄭朱而不與趙媾。
[1]秦國派左庶長王進攻上一黨一，予以攻克。
上一黨一百姓逃往趙國。
趙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