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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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賤的黑女人沖着您大叫。

    當時我就認出您來了,可您的車跑得太快,我沒追上。

    不過我讓那些人掉了層皮,真的,薩姆,您沒注意她們今天就沒出來嗎?""我倒是注意到了,這真得謝謝你,薩姆。

    怎麼樣,給我趕車好嗎?""思嘉小姐,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想我還是回塔拉去吧。

    "薩姆低下頭,他那露着的大拇指指頭在地上劃來劃去,不知他為什麼有些緊張。

     "告訴我,這是為什麼,我多給你工錢,你一定要留在我這裡。

    "他那張傻呼呼的黑黑的大臉膛,和孩子的臉一樣容易看出内心的感情。

    他擡頭看了看思嘉,臉上露出驚惶的神情。

    他走到近處,靠在馬車邊上,悄悄地說:"思嘉小姐,我非離開亞特蘭大不可。

    我一定要到塔拉去,我一到那裡,他們就找不着我了,我————我殺了一個人。

    ""一個黑人?""不,是一個白人,是一個北方佬大兵,他們正在找我,所以我才待在棚戶區。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喝醉了,朝我說了些很難聽的話,我受不了,就掐住了他的脖了————我并沒不想起死他,思嘉小姐,可我的手特别有勁,一會兒的工夫,他就死了。

    我吓壞了,不知怎麼辦才好。

    所以就躲到這裡來了。

    昨天看見您從這裡經過,我就說:'上帝保佑,這不是思嘉小姐嗎?她照顧過我,她不會讓北方佬把我抓走的,一定會送我回塔拉。

    ""你說他們在追捕你?他們怎麼知道是你幹的呢?""是的,我這麼大個子,他們不會弄錯了。

    我想我大概是全亞特蘭大最高的黑人了。

    昨天昨上他們已經到這裡來找過我了,有一個黑人姑娘,把我藏在樹林裡一個洞裡了,他們走了我才出來。

    "思嘉皺了皺眉頭坐了一會兒。

    她一點也沒有因為薩姆殺了人而感到震驚,或者傷心,而是因為不能用他趕車而感到失望。

    像薩姆這樣身材高大的黑人當保镖,不比阿爾奇差。

    她總得想法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到塔拉去,當然不能讓當局把他抓去。

    這個黑人很有用,把他絞死可太可惜了。

    是啊,他是塔拉用過的最好的工頭了!思嘉根本沒想到他已經自由了。

    在她心目中,他仍然是屬于她的,和波克、嬷嬷、彼得、廚娘、百裡茜都一樣,他仍然是"我們這個家庭中的一員",因此必須受到保護。

     "我今天晚上就送你回塔拉去,"她最後說。

    "薩姆,現在我還要往前面趕路,天黑以前還要回到家裡。

    你就在這裡等我回來。

    你要去的地方,誰也别告訴,你要是有帽子,拿來,可以遮一遮臉。

    ""我沒有帽子呀!""那就給你兩毛五分錢,從這裡的黑人那裡買一頂,然後到這裡來等我。

    ""好吧,小姐,"現在又有人告訴他做什麼了,他松了口氣。

    臉上也顯得精神了。

     思嘉一邊趕路一邊想。

    威爾肯定歡迎這樣好的一個莊稼漢到塔拉來。

    波克幹地裡活兒一直幹得不大好,将來也不會幹得好。

    有了薩姆,波克就可以到亞特蘭大來,和迪爾茜待在一起,這是父親去世的時候她答應過的。

     她趕到木材廠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了,沒想到會在外面待到這到晚。

    約翰尼·加勒格爾站在一所破房子的門廓上,這房子是這家小木材廠的廚房。

    還有一所石頭房子,是睡覺的地方,房前有一根大木頭,上面坐着四個犯人,這就是思嘉派給約翰尼的五個犯人之中的四個。

    他們穿的囚服,因為有汗,又髒又臭。

    他們拖着疲倦的腳步走動時,腳鐐發出嘩啦嘩的響聲。

    這幾個人都帶着一種消沉、絕望的眼神。

    思嘉一眼就看出,他們都很瘦,健康狀況很差。

    可是就在不久以前,她把他們雇來的時候,他們都是挺結實的呀。

    思嘉下了車,這些人連眼皮也不擡,隻有約翰尼轉過臉來,還順手把帽子摘下來,向思嘉打了個招呼,他那棕色的小臉盤兒硬得像核桃一樣。

     "我不喜歡這些人這個樣子,"她直截了當說。

    "看上去,他們身體不好,還有一個在哪裡?""他說他有玻"約翰尼要理不理的說。

    "在裡邊躺着呢。

    ""他有什麼病?""多半是懶玻""我去看看他。

    ""你别去,說不定他光着身子哩。

    我會照顧他的。

    他明天就上班。

    "思嘉猶豫了一下,她看見一個犯人無力地擡起頭來瞪了約翰尼一眼,表現出深惡痛絕的樣子,接着又低下頭,兩眼看地了。

     "你用鞭了抽他們嗎?" "對不起,肯尼迪太太,現在是誰在管這個廠子?你說過你讓我負責管這個廠。

    我可以随意使喚。

    你沒有什麼可指我的,對不對?我比埃爾辛先生了的木材多一倍,難道不是這樣嗎?""的确是這樣,"思嘉說,但她打了一個寒噤,仿佛有一隻鵝踩了她的墳。

     她覺得這個地方和這些難看的房子有一種可怕的氣氛,而過去休·埃爾辛經管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這種氣氛。

    她還覺得這裡有一種孤獨、與世隔絕的感覺,這也使她不寒而栗。

     這些犯人與外界離得那麼遠,什麼聯系也沒有,任憑約翰尼·加勒格爾擺布。

    他要是想抽打他們,或用别的辦法虐待他們,她是無從知道的,犯人是不敢向她訴苦的,他們怕她走了以後受到更重更嚴厲的懲罰。

     "這些人看上去怎麼這樣瘦埃你讓他們全吃飽嗎?天知道,我在夥食上花的錢足可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