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訴訟

關燈
清正都暗中驚詫:北政所與家康的親密關系非同一般。

     (何時開始,這般親密呢?) 清正心中琢磨着。

    他長年在朝鮮戰場,感到自己對豐臣家的家政、人事和人際關系,異常地缺乏了解。

     石田三成若目擊這一場面,必會豎目悲憤地認為:“家康這老賊又在積極接近北政所!”實際上,三成早在朝鮮戰場時,就格外警惕家康接近北政所的用心。

    北政所具有無言的政治力量,她掌握着清正等尾張系統的大名。

    家康察覺到這一點,他取悅北政所,關鍵時刻就能将清正等人拉進自己的一方。

    這一步三成早已看到了。

     三成将家康的如此行為視為“政治活動”,而澱殿身邊的女官卻視為“風流韻事”,“關系不正常”。

    這兩人之間絕不會發生那種事。

    但是,家康的接近方式,多少帶有适合女性接受、觸及情感的迹象。

    即使北政所,若僅僅因為江戶内大臣忠誠規矩,她豈能擺出這般親密的坐相。

     (北政所相當信任内府。

    ) 清正不知内幕,隻是這樣樸素地推度。

    寡婦需要可靠的鄰人,以商量諸事。

    北政所大概覺得,被亡夫待為上賓的三河人——家康老爺子,是最佳人選。

    清正以這種理解來觀看眼前的場面。

     在這種輕松氣氛中,清正終于解除了緊張,平時的憤懑,即對三成的憤怒,開始溢于言表。

    他先語速飛快地說出自己在朝鮮戰場時,如何受到三成陷害,越說越激憤。

     “這次凱旋,抵達釜山府時,思及大海對面就是博多,我下定決心,一登陸博多,就要盡早找到三成,一刀揮做兩段!但回國見到那家夥,正為故殿下服喪。

    此刻斬之,必使天下嘩然。

    故強壓怒火,至今未能遂願。

    一想此事,郁憤無以發洩,夜不成眠。

    ” “虎之助!” 北政所從上座目視斥責他。

    那視線也投向了家康。

     “内府,虎之助總是說些欠妥的話。

    請嚴厲教訓他一番。

    ” “武士本來就是遺恨很深的人。

    更何況像加藤主計頭清正這樣日本第一的武士。

    ” 家康的話頭停頓片刻,接着又說道: “被清正恨到這般程度的石田治部少輔三成,說可憐也挺可憐的。

    ” “此事并非笑談。

    ” “是的。

    ” 家康轉過臉來,看着清正。

    家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說道: “主計頭,太合殿下雖已歸天,卻未發喪。

    此間你若洩私憤,起騷亂,三成有何反應我不清楚,首先,我家康就直接與你交戰。

    你要心裡有數!” 從家康那銳利的目光看,此語絕非戲言。

     “行了吧?” 家康以最後一句話壓抑清正時,北政所發出了低聲的感歎。

    家康對豐臣家具有忠誠心,對待清正如同少年,這種派頭令她感動。

     “虎之助,内府這番話你清楚了嗎?” 清正低頭看着榻榻米細縫,盡管是内府的教訓,此事他也不能接受,認為總得有個說法。

    他低聲回答: “不。

    我清正是個武士。

    殺治部少輔,一言既出,我何事都做得出來。

    若受了内府訓斥便萎蔫了,那麼,我這男人就是個廢物。

    ” (小男人。

    ) 家康心想。

    家康覺得這簡直就是一介武夫的語言,是一種性格殘疾。

    清正具有軍事才幹,有統帥能力,深通築城技術,作為領主具有卓越的行政能力,他的性格過于武士化,沒有政治感覺。

     (然而,是個有趣的男人。

    ) 清正的這種特異性格,家康肯定是要徹底利用的。

     “主計頭。

    ” 家康的表情,露出了明顯的笑容。

     “訴諸弓矢武力,不如訴諸法律。

    我始終堅持你提出訴狀。

    ” 家康又說:“訴訟不要馬上彈劾三成。

    ”本來,清正直接憤慨的對象,是在朝鮮戰場上相對立的先鋒司令官、小西攝津守行長。

    家康說,小西的後盾總是三成,可以先打小西,後擊三成。

     “确有道理。

    ” 清正的表情明朗起來。

     “那麼,内府可以當我們的後盾嗎?” 家康依舊微笑着,回答道: “别說這種話。

    我是豐臣家的大老,必須遵照太合遺令,公平裁斷。

    如果主計頭的主張錯誤,那也白搭。

    ” “虎之助,你就全聽内府的吧!” 北政所在上座,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