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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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更令人惡心。

    &rdquo 于是那地獄大門的女門房對他這樣答道: &ldquo這麼說來你已把我忘記,我在你眼中 如今似乎那樣地令你厭惡,而在天堂裡 我曾被認為是大大的美人,那時在集會, 剛好瞥見所有的撒拉弗和你糾合在一起, 在膽大包天地策劃反對天堂之王的陰謀, 一切來得是那麼突然,難以忍受的劇痛 使你感到驚訝,你的兩隻眼睛眬眬矇矇, 黑暗中感到天旋地轉,當時從你的頭上 頻頻吐出熊熊的烈火,直到頭部的左邊 大大裂開,明亮的體形和面容像你一樣, 那時宛如天宮仙女光彩耀人,一個全副 武裝的女神,我從你的腦袋裡一躍而出〔51〕: 驚愕抓住天堂的所有居民,他們一開始 怕得後退,叫我&lsquo罪孽&rsquo,因為我的身上 烙有兇兆的符号;但漸漸熟悉起來之後, 我高興能用迷人的魅力和美麗征服十分 讨厭我的你,主要是你,你完美的意象 處處留在我身上,看到你自己在我身上, 你變得傾心迷戀,開始快樂地和我交往, 這樣那樣,秘而不宣,以至于我的子宮 孕育一個漸漸長大的負擔。

    其間,戰争 爆發,交戰的戰場全在天堂;徹底勝利 屬于我們全能的敵人,他留在天堂之家, (還會有什麼别的結果)而屬于我們的是 損失,從最高的九天被驅逐出來:向下, 從天堂之頂他們倒立俯沖,不得不墜下, 向下掉進這深淵,我的墜落大體上一樣; 就在那段時間,這一把權力巨大的鑰匙, 遞交到我的手裡,責任就是讓這些大門 永遠關閉,沒有我來開門,無論他是誰, 休想通過這些門。

    我孤孤單單坐在這裡, 心事重重,但沒坐多久,我懷孕的子宮, 你的孩子,直到那時已經長得超大無比, 我時而感到胎動,時而感到悔恨的陣痛。

     你見過他,你自己就是他的生父,終于, 這令人作嘔的兒子撕開我的内髒,猛沖 而出,我整個下半身的體形因遭受恐懼 和痛苦的折磨從而扭曲變形,于是漸漸 變得越來越怪:然而我近親繁殖的敵人, 他一出生,就揮舞着他那杆為制造毀滅 而打造的奪命标槍:我一邊逃跑,一邊 大聲呼喊&lsquo死亡&rsquo〔52〕;一聽到這可怕的名字, 地獄就哆嗦顫抖,全部的洞穴都在歎息, &lsquo死亡&rsquo的叫聲反複回蕩。

    我雖然在逃, 但他的追趕(似乎燃燒的欲火遠比怒氣 更大)速度更快,我,他驚慌中的母親, 被他趕上,他強行擁抱,強行與我發生 肮髒的内部繁殖關系,正因為那次強奸 才生出這些亂吼亂叫的怪物,以至無休 無止的鬧鬧嚷嚷聲把我包圍,如你所見, 每一小時懷孕,每一小時分娩,我飽嘗 無窮無盡的悲痛,因為當他們希望重返 養育他們的子宮的時候,他們就鑽回去, 邊咆哮邊撕咬我的内髒,享受就餐樂趣, 然後忽然跳出,用新一輪恐怖把我圍住, 惹我惱怒,我得不到任何停頓或者休息。

     在我的雙眼之前,面對面坐着我的仇敵 和兒子,長相猙獰的&lsquo死亡&rsquo,因為缺乏 其他的獵物,所以就縱容他們狼吞虎咽 他的母親,我,很快就會被啃光,但是 他知道,他的末日和我的末日休戚相關; 他知道我将證明自己是一口苦食,無論 何時都将是他的一副毒藥;宣布的命運 就是如此。

    但父親你啊,我預先警告你, 躲開他那緻命的标槍;不要徒勞地希望, 那些閃光的铠甲,雖然經過天國的回火, 一旦在身,刀槍不入,因為緻命的打擊, 除了統治上天的他,沒有誰能夠匹敵。

    &rdquo 她一說完,難以琢磨的魔王就立刻接受 教訓,此刻溫和一些,圓滑地接過話題: &ldquo親愛的女兒,既然你聲稱我是你父親, 讓我在這裡見到我的英俊兒子,在天上 與你嬉戲調情,信誓旦旦,快樂而甜蜜, 但時過境遷,現在說起豈不感傷,曆經 可怕的變化,降臨我們頭上的無法預料, 也意想不到,我肯定我的到來沒有敵意, 僅僅是要從這黑暗和凄涼的痛苦栖身地, 解放他和你,解放所有為了我們的公正 要求而武裝起義,從天堂上與我們一起 墜落的天使,天上的居民:我離開他們, 獨自肩負這前途叵測的差事,為了大家, 我自己一個暴露無遺,一步步踏着虛無 缥缈的深淵,踽踽獨行,穿越巨大太空, 要去搜索,要在漫遊徘徊之中尋找一個 曾被預言,而應該存在的地方,它同時 具有以下标志:在這以前已經完成創造, 又大又圓,一個天賜之福的地方,緊鄰 天堂森林邊緣,動物新貴就安置在那裡, 一個種族,也許為填補我們騰出的空間, 雖說離天堂遠一點,卻能防止強勢之衆 過分擁擠,或偶然變成新的烤肉:情況 要麼這樣,要麼還有更大的秘密,根據 現在的計劃,我急于要知道,一旦知道, 我就會馬上回來,把你和&lsquo死亡&rsquo帶到 那裡,你們将自由自在住在那裡,你們 将身披芳香,在迎合的天空,上上下下 看不見地靜靜翺翔;在那裡你們将暴殄 天物,所有的東西都将是你們的獵物。

    &rdquo 他一說完,母子倆似乎喜不自禁,&ldquo死亡&rdquo 聽到他的辘辘饑腸将被填飽,龇牙咧嘴, 魔怪一般恐怖地眉開眼笑,祈求他狼吞 虎咽的食欲交上那好時光;邪惡的母親 同樣欣喜,對她父親這樣說道: &ldquo保管好這陰間深淵的鑰匙是我的責任, 這也是天堂全能的君主下達給我的命令, 他嚴禁打開這些非常堅硬的大門;&lsquo死亡&rsquo 随時做好準備,要用他的标槍迎戰任何 來犯的武裝,他英勇無畏,現有的力量 休想打敗他。

    但是,就他上述命令而言, 我欠他什麼?他恨我,把我從上摔下來, 摔在此地,掉進這地獄底下巨大而暗無 天日的深淵,坐着充當可惡的服役幫工, 被限制在這裡,天堂的居民,天上所生, 卻偏偏在這裡經受沒完沒了的極大煩惱 和痛苦,在我的周圍是重重疊疊,各種 各樣的恐怖,還有我自己生的一窩怪物 吵吵鬧鬧的喧嚣,他們以我的内髒為食: 你是我的父親,你是我的創始人,給我 生命的人是你;除了你,我應該服從誰, 應該跟從誰?你不久就将把我帶到那個 光線明亮和天賜之福的新世界,帶我到 生活得舒舒服服的諸神中間,我将坐到 你的右手一側〔53〕,驕奢淫逸,在那裡發号 施令,相稱地做女兒和情人,天長地久。

    &rdquo 她這樣邊說邊從她的身體側面掏出那把 性命交關的鑰匙,我們所有不幸的悲哀 閥門;她的獸形之軀宛如火車滾向大門, 毫不猶豫地高高拉起那巨大的格子吊閘, 除了她自己,即使地獄的所有天使合成 一體也不可能動它一動;接着在鎖眼中 轉一轉錯綜複雜的一個個鎖孔,一根根 又大又重的鐵制或堅固岩石的駐栓插銷 輕而易舉就被打開:地獄的大門倏然間 迅速打開,随着輾軋的噪聲又猛然彈回, 門上的鉸鍊在開合時刮擦發出的刺耳聲 猶如不和諧的雷音,震動了陰陽交界間 黑暗界最深的谷底。

    她打開門,卻沒有 力量關上門;一扇扇大門豎着大大打開, 以至于一支打着旗幟的軍隊,連同側翼 散開的分隊,在展開的軍旗下齊步前進, 橫列編隊的松散戰馬戰車,皆可能通過; 豎着的大門如此之寬地敞開,就像一張 爐口吐出關不住的濃煙和血紅色的火焰。

     在他們眼睛的前面,在視野所及的地方, 突然間出現一片神秘而古老的浩瀚海洋〔54〕, 它又深又黑,寬廣無邊,尺寸不可丈量, 那兒的長度、寬度、高度、時間和地點, 已被統統遺忘;那兒資格最老的&ldquo黑夜&rdquo 和&ldquo混沌&rdquo,自然狀态的老祖宗們,他們 要維持永恒的無政府狀态不變,在此起 彼伏的戰争的喧鬧聲中,憑借混亂局面, 支持濕、幹、熱、冷,四個兇猛的戰士, 把他們胚胎狀态的原子帶進戰争,争奪 這兒的統治大權;原子圍繞着他們各自 派系的旗幟,在他們各自的家族中稠密 雲集,狀如輕武器或者重武器,或扁平 或鋒利,或迅捷或緩慢,多得不計其數, 就像把卡〔55〕的沙子或者昔蘭尼〔56〕的熱帶泥土, 他們應征而來,像沙囊一樣為戰鬥之風 壓艙,以便他們輕飄飄的翅膀保持平衡。

     &ldquo混沌&rdquo統治的瞬間,原子中的大多數 黏附于他;他坐着充當裁判,結果引發 更多的争吵,正因為如此他才得以統治: 在他之下,無所不管的高級仲裁官名叫 &ldquo機會&rdquo。

    進入這個未開化的深淵,自然 世界的子宮,或許她的墓穴,她的構成 不是海,沒有岸,不是空氣,也不是火, 而是所有這些元素在他們孕育的起因中 無序混合,如果不是萬能的造物主命令 他們變成他要創造更多世界的黑色原料, 戰事必然總是難免:那謹慎的魔王進入 這個未開化的深淵,站在地獄邊緣察看 一陣,沉思着他的旅程:他不得不渡過, 但卻沒有狹窄的海岔。

    噪音在他的耳畔 傳來,又響又有毀滅性,那聲音之響亮 絕不低于(孰大孰小可以比試一下)貝婁〔57〕 發動她所有搗毀的引擎,決心抹掉某個 首府城市時的狂怒咆哮;如果天堂框架 崩塌,這些嘩變的元素從她輪軸上撕碎 堅定的地球,那震耳欲聾的喧嚣,相比 之下或者不及。

    最終,他展開他那巨帆 一般的雙翼,在湧浪一樣的煙霧中拔地 而起,高高飛翔,從此飛越無數的裡格, 仿佛坐在一張上升的雲椅〔58〕裡,他的駕馭 不受約束,但那張雲椅不久失靈,遭遇 一個巨大的空虛:突然之間,出其不意, 他撲騰的羽翼失去功能,猶如一隻鉛錘, 他垂直下墜一萬英尋之深,若不是由于 陰差陽錯,一塊被注入火和硝石的雲彩 力挽狂瀾,匆匆把他托起,向下的墜落 有多少英裡深,就向上托回多少英裡高, 那麼直到此刻,他仍在向下墜落;這場 狂怒終止,熄滅在不是海,也不是完全 幹燥的陸地,而是在一片沼澤的流沙中: 他在掙紮,險些被活埋,腳踏天然黏稠, 半飛半走;現在适合他的是槳和帆兩樣。

     就像當格裡芬〔59〕穿過茫茫荒原,急急忙忙 飛越金屬岩石的山岡或者沼澤地的山谷, 追趕亞力馬斯邊〔60〕時的情形一樣,這後者 不為人知地從覺醒的保管眼皮底下偷走 被看守的黃金:這位魔王同樣如此急切, 頭啊手啊翼啊腳啊各盡其功,穿過狹窄、 崎岖,或密或稀的礦石沼澤地帶或懸岩, 焦急趕路,或者遊泳,或者溺水,或者 跋涉,或者爬行,或者飛行:一種習以 為常的瘋狂嘈雜之聲,震耳欲聾的聲音, 終于沖進他的耳朵,各種聲響無比高亢, 混成一片,傳遍空洞的黑暗:折向那邊, 他無所畏懼,要在那裡會會住在鬧聲中 深淵底層裡的幽靈,不管他們是哪一類, 問問他們,距離黑暗與光明交界的海岸, 哪一條路行程最短;就在那時,他直接 看見&ldquo混沌&rdquo的王座,覆蓋在荒蕪寂寞 深淵之上他那大大展開的黑糊糊大帳篷; 登上王位的&ldquo黑夜&rdquo,森羅萬象數她最老, 身穿黑暗的馬甲,與&ldquo混沌&rdquo坐在一起, 與他的統治配對;他們旁邊站着的還有 俄耳枯斯和阿迪斯〔61〕,及提起大名就令人 聞風喪膽的狄摩戈根〔62〕;其次還有&ldquo謠言&rdquo 和&ldquo機會&rdquo,&ldquo吵鬧&rdquo和&ldquo混亂&rdquo同在其中, 還有長着千張各種各樣嘴巴的&ldquo不和諧&rdquo。

     撒旦大膽轉身,這樣對他們說道:&ldquo你們 這些神靈,深淵底層這裡的精靈,&lsquo混沌&rsquo 和古老的&lsquo黑夜&rsquo,我來可不是充當密探, 有意偷窺你們王國的秘密,或者把你們 王國擾亂,而是因為迫不得已才在陰暗 不毛的這裡徜徉徘徊,因為那向上通向 光明的道路要穿過你們廣大寬闊的帝國, 我單獨一個,沒有向導,半途迷路失向, 我在尋找最為便捷的道路,引導我奔向 你們黑暗的疆界與天堂疆界交彙的地方; 或者,但願從你們擁有主權,其他什麼 地方,我通過這個深淵後,走一條直路, 到達那裡,天上之王最近才占有的地方; 指指路吧,如果我把占領者統統趕出去, 把失去的原有地域還原到她原始的黑暗, 恢複你們的統治(這就是我此行的目标), 重新在那兒豎立起古老的&ldquo黑夜&rdquo旗幟, 那麼它帶給你們的利益不是吝啬的報償; 你們的收獲将會是這樣或者那樣的利益, 而我的收獲是雪恥報仇。

    &rdquo 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