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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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兩個月後,他就收到了紐約的來信,然後,有一天早上,她去了他住的地方,不過跟在威尼斯的時候不同,這次她不是迫于他極度堅決的懇求,而是她自己覺得有必要去,盡管這是她收到了他的信息後形成的感覺。

    他的信息包括丹什寫的一張便條,還有一封信。

    那封信是他剛剛收悉的,來自美國一家大名鼎鼎的律師事務所,他在紐約的時候就有所耳聞。

    事務所的負責人就是米莉·蒂爾的遺囑主要執行人,就是他們在蘭開斯特大門提到的可能趕去威尼斯幫助斯特林厄姆太太料理米莉後事的人。

    收到這封信,嚴格地說,對于丹什而言,是這麼多天以來首次發生跟米莉有關的事情,米莉可能做什麼或可能沒有做什麼,又閃現在他的腦海裡面,雖然這其中的意義他還要慢慢品味。

    上一次發生跟米莉有關的事情,是那一天我們這對年輕人一起站在切爾西的那個小壁爐面前,将一封沒有打開過的信扔到火裡燒掉,然後,他們馬上就分手了。

    他們以後見面的時候,都會想起那封信,但那封信已經不存在了,然後,随着新的關注點出現,他們自然會讓這個念頭閃過去。

    而且,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們并沒有經常見面,盡管在一月和二月,他們要見面事實上是比較容易的。

    凱特還住在康德利普太太的家裡,而她的姨媽還給她生活費用,對此,丹什可能會覺得很神秘,若非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蘭開斯特大門幾趟,從而領略到了其中的奧秘。

    “那是她的想法。

    ”勞德夫人這樣對他說,似乎她鄙視有想法的人,其實并不然。

    “當然,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讓她随便去,她折騰夠了就會回來。

    我想她已經折騰夠了,或者很快就夠了;但是,因為她非常自負,要她回來,必須等她找到一個可以高調宣示的理由,這與她讨厭什麼沒有任何關系。

    她可以說這是在度假,那就讓她按自己的方式去度假吧,反正,女傭也有權每年去度一次假。

    好吧,我們就按這個規矩辦。

    但是,我想,這種事情短時間内不會再發生了。

    而且,她表現很好,她經常來看我,隻要我給她一點提示,她都會來。

    這一兩年來,整體而言,她的表現一直都很好,所以,我自己也要大度一些,我不會埋怨她。

    事實上,她一直都能滿足人家的心願,當然,”莫德姨媽最後說,“我不用告訴你,你也知道我的心願是什麼,你是個聰明人。

    ” 事實上,因為不想多聽到這樣的話,所以,自從聖誕節之後,丹什在那位善良的女士的家裡出現的頻率顯著下降。

    從威尼斯回來之後的那段時間,他頻繁去她家裡,但那個階段的情景已經淡化了,他的沖動也消退殆盡。

    他已進入到另一階段,對于這個階段,他費盡心思也想不出該怎麼來形容,但這個階段的新氛圍日漸濃厚,讓勞德夫人在他的内心世界中越來越遙遠,像一座偏僻的小島。

    曾經有一段時間,斯特林厄姆太太似乎會在回美國的途中到倫敦稍作停留,在她的老朋友家裡稍稍歇息一下;為此,他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要熱情招待一下那個朋友。

    但是,這個危險終于擦肩而過了,他的确感到過這是一個危險,那位他曾經迫切盼望見一面的朋友,已經從熱那亞搭船西去了。

    于是,他給她寫了幾封信,終于在米莉去世後打破了沉默,而他們在發生那件事之前就有很深的默契。

    她在威尼斯給他回了兩封信,回到紐約後又給他回了兩封信。

    那四封回信中的最後一封,跟他拿去給凱特的那個文件同時抵達,但他沒有想到把那封信一起帶過去。

    他跟米莉的同伴的通信,對他而言,代表着一個時代的面貌,他在報紙文章裡面會說那是時代要素,反正他遲早用得着;但是,他目前最尖銳的一個意識,很可能是他從來沒有跟凱特提起過這些信。

    她從來沒有問過他:“你有沒有收到信?”他也就沒有如實回答的機會。

    他自己覺得這樣剛好,因為他并不喜歡透露秘密。

    他的越洋通信當然是一個秘密,屬于他的個人隐私,盡管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個關系中并不那麼光彩。

    對于這個關系,他在心裡有一個清晰的形象,那就像一片汪洋中的一塊岩石。

    他最近幾次跟凱特散步到偏僻的地方,每一次散步的時候,他們沒有說的話比他們說出來的話更讓他印象深刻,但他還是很擔心暴露心裡的秘密。

    在他的内心深處,肯定有一些事情是不會跟任何人公開的,即使對于一起散步的這個同伴,他也會盡量不洩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