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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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跟眼前這場危機有關。

    後來,也就是在帕斯誇裡有節奏地劃着貢多拉離開以後,他也沒有再做什麼表态。

    丹什注視着貢多拉慢慢消失;他聽到帕斯誇裡的吆喝聲隔着水面傳過來,然後,貢多拉急轉彎進入一條小運河,那是通往米莉的宮殿的捷徑。

    他沒有自己的貢多拉,他沒有坐船的習慣;所以,他很低調地走開,走路在威尼斯算是很低調的;不過,他在送别那位貴客的地方站了好長一段時間,像釘在那裡似的,然後才走開。

    這好像很奇怪,但就在那個瞬間,他發現自己找到了面對米莉最真實的感覺,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不可能是一看到那個應召來幫助她的人,他的情感就突然發生重大的轉變,雖然聽着帕斯誇裡的吆喝聲、看着小船消失,這種變化就油然而生。

    他不僅從未接觸過她真實的狀況,這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他不僅隻徘徊在拳擊台的圍欄外面,而拳擊台的裡面有微笑,有沉默,有美麗而虛假的故事,也有無比昂貴的裝飾,但是,此時這些東西都已經到了斷裂的邊緣;他還跟所有人一樣,努力壓制着情感,以做到舉止得體,顯得有同情心,體現慷慨和理想。

    借用一句陳詞濫調說,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沒人去觸摸死亡,因為死亡是髒東西,大家也都在回避痛苦與恐怖的陰影,不管在精神還是在言語上,她的真實狀況都未曾得到真實的反映。

    “這是人類的唯美主義直覺!”我們的年輕人不止一次這麼跟自己說,先不說這個主張是否正确,他想說的是至少要真實、清晰地看一眼。

    所以,那裡好像一直都是刻意裝傻的傻瓜的天堂,有特立獨行者,都會成為被追逐獵殺的危險動物。

    其實,始終有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站在大門口,此時可能已經以盧克·斯特雷特爵士作為化身跨過了門檻,而且,他的氣場十分強大,壓倒了一切。

    丹什的神經,乃至他的心跳,在他離開這個地方之前,就反映了已經發生的變化。

     此時此刻,丹什非常尖銳地感受到絕症纏身和生存希望渺茫的痛苦。

    天氣變得晴朗,不僅能讓人看得更清晰,在這種情況下,有些東西甚至想回避都回避不了;此時,他能指望的隻有盧克爵士寬闊的肩膀,如果人家願意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就能産生一定程度的影響。

    然而,在起初的一兩天,丹什還在懷疑自己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那位偉大的朋友。

    他肯定是不會再回宮殿去了,對他而言,這是鐵定的事實,大家也都知道他被“驅逐”了,雖然他還沒有離開。

    要是在從前,人們經常可以看見他坐萊波雷利宮的貢多拉。

    他不大可能在威尼斯的街上再見到盧克爵士,因為後者可能既沒有時間,也不屑于在那種地方溜達,所以,他們可能不會再發生任何關系,除非那位偉人故意等着他,或者主動找他,果真如此,他會感到十分驚訝。

    丹什進一步想,他要是真的這樣做,也許不能簡單地歸因于斯特林厄姆太太已經決定要慫恿他,她是不是會采取實際行動也很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可能取決于盧克爵士對這個建議怎麼理解。

    丹什知道他可能會做出多大的反應,他也知道像他那樣的人對這種請求會怎麼理解。

    那麼,他要做什麼樣的準備呢?他要不要見他有多大關系呢?總之,他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如果他不來找他,他就可能徹底跟這位偉人失之交臂,而如果這位偉人來找他,那麼,他肯定有難以猜測的目的。

    好吧,他是肯定不會來的,所以也沒有什麼可期待的。

     其實,并不是丹什刻意排除那種可能性,他隻是很無奈地覺得,他現在能指望的機會實在太少,所以有些患得患失。

    在這種困境之中,很奇怪的是,雖然他很害怕自己,他卻不害怕盧克爵士。

    根據以前跟他在一起的體驗,他有一種印象,他一直守着這種印象,他覺得他也許是不會跟他計較的。

    他的肩膀上扛着米莉的問題,所以他的腳步肯定很沉重,此時此刻,他的心裡肯定隻裝着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不會浮現到他的臉上;在上一個季度,這張臉曾經常常轉向丹什。

    那次他不是應約跟他見面的,而是他自己心血來潮主動找了他,因此,現在想起來,那次見面就有完全不同的價值。

    雖然我們的年輕人認為那種價值是幾乎不可複制的,他還是不斷在想象中重溫那次接觸。

    他不想做一個自私而貪婪的人,但他還是希望能得到什麼。

    他感覺,那是盧克爵士會給他的,如果說還有可能的話。

    這幾天,這兩三天,是他感覺最煎熬的日子,雖然他能體諒宮殿裡的人也都很緊張,但他還是感覺好像被命運遺忘了。

    按他自己的判斷,他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

    在簡陋的客棧裡,他沒有書,沒有同伴,錢也幾乎用光了,除了等待之外,他已經别無選擇,也無事可做。

    他現在就想等着看目前的困境會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