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關燈
同的問題,不就是生與死的實際問題嗎?他們如果願意的話,肯定能夠活下去,他們肯定都跟她一樣聽到人家說這樣的話。

    她覺得,這些人坐在她周圍的椅子上,都在咀嚼着那一句話,都覺得還有一句話跟這句話很像,也十分耳熟,那是一條神聖又古老的真理:如果能夠活下去,他們肯定願意活下去。

    因此,她就覺得跟他們有了共同點,有沖動去跟他們坐在一起;于是,她開始尋找座位,身旁就有一隻空椅子,但她并沒有坐下來,她要找的是一張沒人的長凳子,為此,她甯願付錢,以彰顯她的優越感。

     不過,最後的一點優越感很快就離她而去,因為她很快就發現身上的疲憊已經超過自己的預期。

    她的疲憊,以及那個情景的魅力,使得她駐足流連,特别想坐下來休息;此時此刻,世界上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人們也都應該會承認,這樣的感覺蘊含着巨大的魅力。

    這種事情在她一生中尚屬首次;從前,有些人,甚至所有人都能事先就知道她在哪裡,因此,她現在突然可以向自己宣告,那并不是真正的生活。

    目前這樣也許才算是真正的生活,這也許就是她那位偉大的朋友希望她認識到的。

    他還希望,真的,她不要過分沉溺于孤獨之中,也許她目前就是如此,他顯然不想阻止她得到任何體面的關注。

    她認定,他希望看見她得到盡量多的關注。

    坐着坐着,她越來越感覺到:其實他一直在推着她。

    如果這是她自己做的事情,她肯定要稱之為“支撐”,所謂“支撐”,那是對于弱者而言的。

    她想了又想,把所有證據拼湊在一起,然後她逐漸發現,她在他眼中就是一個弱者。

    當然,她是以一個弱者的身份去找他的,不過,哎,她私下多麼希望他能宣布她是一頭真正的小母獅啊!事實上,她自己非常清醒地認識到,他終究什麼也沒有說,于是,她自己形成了一種感覺:他非常漂亮地回避了。

    不過,她不禁要問,他是否會這樣回避到最後?不過,她越想越覺得提這個問題有失偏頗。

    在這段非同凡響的時間裡,她在腦子裡翻過許許多多奇怪的問題;不過,在她挪動身體之前,她非常高興地完成了簡化。

    最奇怪的是,她逐漸意識到,也許他會從一扇門閃開了,但又會很漂亮、很仁慈而“不誠實”地從另一扇門進來。

    她更進一步認識到,他最大的願望可能就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站在她身邊,不管他要怎麼僞裝。

    這個想法讓她突然一動不動。

    女人在拒絕她們很喜歡的先生的表态時,她們不總是這麼說嗎?毫無疑問,對于不能成為她們丈夫的人,她們都抱着這樣真誠的幻想。

    而她竟然沒有理智地想到,在一般情況下,對于不能醫治的病人,大多數醫生也會采取同樣的權宜之計,她非常自信地覺得她的醫生,無論這樣稱呼他感覺會有多傻,肯定深深被她打動了。

    也許,這樣想可能會遭到天譴,天譴就天譴吧,但是,她可能相信,自己當時就發現他很喜歡她,超出了醫生和病人的範疇。

    她去找他,并非為了讓他喜歡她,而是讓他做醫學診斷;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應該會習慣性地注意到兩者之間的不同。

    她可能很喜歡他,這是很明顯的,不過這是另外一回事;況且,她自己也很清楚,她這樣做現在看來是合乎常理的。

    不過,要不是最後産生了一個足以讓人打寒戰的念頭,她的意識可能一片混亂,她終于有了很清晰的認識。

     這個念頭來得太突然,終結了所有其他的想法。

    在此之前,她還在問自己,如果她病情很嚴重的話,她知道她自己是什麼意思,那麼,他為什麼要跟她談論那些她可能做但又毫無用處的事情,另一方面,如果她病情比較輕,他又為什麼賦予友情這麼巨大的重要性。

    她以一個孤獨的人的敏感,如果三伏天在攝政公園還有敏感的話,将他一分為二:也許他很在乎她,那麼她的病就是嚴重的;也許他并不在乎她,那麼她就是健康的。

    根據他現在的表現,家裡的人都說這是表演,他确實對她很在乎,除非他能拿出相反的證據。

    再清楚不過,像他這樣高層次的人,肯定隻在關鍵時刻才會做出表裡不一的行為,這種事情對他們是很難得的。

    總之,她覺得自己能預見他的想法,所以,她認為自己可以做一個确鑿的判斷。

    就是這個判斷簡化了她的情感。

    他已經發現她跟别人不同,這就是她打寒戰的原因。

    他不知道(他怎麼能知道呢?)她是極敏感的人,像一個被人家猜疑的人,像一個猜疑别人的人,像一個受到天譴的人。

    事實上,他已經以自己的方式承認了這一點,他也承認對她身上各種滑稽特性的複雜組合很感興趣,包括她滑稽的族裔、滑稽的損失、滑稽的收獲、滑稽的自由,尤其是她絕對滑稽的舉止,像美國人在表現最好的時候一樣,她滑稽但不庸俗,讓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