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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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ellip&rdquo昨天晚上，老奧古斯特還這樣說。
他為此很驕傲。
他們已經沒什麼聯系了，但那畢竟是他的兒子，還當了法官。
安托萬是個跟他一樣的人。
他們了解彼此。
他們有着同樣的生活方式，同樣的思考方式，甚至生活在同一群人當中。
有時，奧古斯特跟老顧客在桌上喝酒時，安托萬會小聲嘀咕道： &ldquo别忘了醫生跟你說的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隻是潤潤嘴唇&hellip&hellip我也不能拒絕老朋友的邀請啊&hellip&hellip&rdquo 他有點怕安托萬。
安托萬在遠處看到他端杯子時，他就覺得很不自在。
他有時候會做點小動作，于勒不在時，他就跑到櫃台那裡，偷偷給自己倒杯酒，以為别人不知道。
費爾南德從來沒有慫恿過安托萬跟他父親談談。
這是安托萬自己的主意，就好像他爸爸犯了個什麼錯誤。
&ldquo爸爸，看來我們得好好談談&hellip&hellip&rdquo 難以想象，在一個沒有什麼爾虞我詐的家庭裡也會出現這樣的話語。
&ldquo談什麼呢，兒子？&rdquo 那大概是上午十一點，沒什麼客人。
他們在&ldquo布偶戲劇院&rdquo坐了下來。
可以看到于連·貝爾努跟助手正在玻璃後面忙着。
那個時候他的助手還不是亞瑟，亞瑟那個時候還隻有十七歲，摘菜的也還不是胖胖的露易絲。
&ldquo我剛剛過了三十歲&hellip&hellip成了家&hellip&hellip我本來都可以做爸爸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妻子懷孕了嗎？&rdquo &ldquo沒有&hellip&hellip醫生說她不可能懷上孩子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就是想跟我說這個嗎？&rdquo &ldquo我想跟你說說我在這個家裡的形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明白。
&rdquo奧古斯特臉色沉了下來。
他用手勢讓兒子不要再說下去了，說道： &ldquo如果換了是我，我也會這樣做的&hellip&hellip你考慮到将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hellip&hellip&rdquo &ldquo跟你一起工作我很開心&hellip&hellip&rdquo安托萬低下頭輕輕說，&ldquo但是如果&hellip&hellip&rdquo &ldquo如果我死了，是的&hellip&hellip你的兩個兄弟肯定會要走他們的那份，哪怕他們一點力都沒出&hellip&hellip&rdquo 奧古斯特點燃黑乎乎的小香煙，他偶爾才抽一根。
&ldquo你說得對&hellip&hellip這事我們是得要準備準備了&hellip&hellip我要先咨詢一下我的法律顧問&hellip&hellip&rdquo 他卻并沒有提到要跟費迪南說這件事。
盡管在他的想法裡，&ldquo法律顧問&rdquo這個詞不僅包括律師、法官、公證人，還有執達吏和訴訟代理人。
這次談話已經過去了十七年，安托萬第一次開始考慮它的結果。
他們倆幾個星期沒有再談這個話題。
然後，在某一個下午，安托萬午睡完下樓時，爸爸給了他一封信。
&ldquo你去看看這個，回頭跟我說說可不可以&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回到自己的房間，偷偷地看那封信。
&ldquo是什麼？&rdquo費爾南德問道。
&ldquo一個商業文件&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什麼不好吧？&rdquo &ldquo我，具名人，奧古斯特·維克多·安德烈·邁徹，一八八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出生于聖伊波利特的多姆山省&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讀了那個日期兩遍。
那個日子那麼遙遠！ &ldquo&hellip&hellip名下經營着奧弗涅之家一處生意，位于大特魯安得西街&hellip&hellip&rdquo 他爸爸細心地抄下别人給他寫的條文，他在條文裡确認，作為對兒子安托萬投入的資金和勞動的回報，以後飯店屬于他們兩個人，年底盤存之後，淨收入由他們倆五五分成。
幾天後，安托萬就把這封信給費迪南看了。
&ldquo你認為如何？&rdquo &ldquo誰起草的這個條文？&rdquo &ldquo爸爸認識和信任的一個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問？有什麼不對嗎？&rdquo &ldquo寫得一般般，但還是可以的&hellip&hellip你真的投資了？&rdquo &ldquo我把所有的積蓄都投了進去&hellip&hellip&rdquo 費迪南有點諷刺地看着他。
&ldquo你真幸運，還有積蓄&hellip&hellip你沒有孩子，倒也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應該跟貝爾納說一下。
&rdquo &ldquo你要是說了，他肯定會天天跑來跟你借錢&hellip&hellip&rdquo 時間過得如此飛快！這些對話仿佛就在昨天。
不過飯店已經獲得米其林二星。
瑪麗·洛爾本該結婚生子，現在一直是單身自由人，做着生意，奧古斯特已經去世，他們的母親昏昏沉沉。
安托萬當初在這張信上署名是對的嗎？那天下午，他爸爸給他這封信時臉色有點沉重，也許是不太願意吧？ 一個小時以後，安托萬再次下樓的時候，已經有六七個客人站在櫃台前了，還有些坐在桌子旁。
上午的客人都是住在雷阿爾街和附近的人。
顯然，大家都在議論昨晚發生的事情。
他一進來，所有人一下子沉默。
&ldquo我哥哥還沒來？&rdquo他很吃驚，對正在洗碗池裡洗着酒杯的于勒問道。
&ldquo他去了二樓&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剛剛刮過胡子，跟往常一樣，穿上了一套暗色的西裝。
他上了二樓，推開那個永遠不會鎖上的門，因為這樣勒德呂太太就不會被吵醒了。
而且，鎖門有什麼意義呢？ 他母親已經被安置在沙發上，坐在一個窗戶旁邊，平紋細布的窗簾已經被拉開，這樣她就能看見街上的景象了。
勒德呂太太已經給她洗完臉，正在給她喂午飯，把一截一截塗上了黃油的面包沾上雞蛋羹，然後用勺子送到她嘴邊。
&ldquo您要找費迪南先生嗎？他在裡面&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看到他在父親的床尾站着，床的兩邊重新點上了兩支蠟燭。
死者頭底下的毛巾已經被取了下來，費迪南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臉看着，像是在禱告。
他真的是在禱告嗎？維羅妮卡每個周末都會去做彌撒，每周五都會齋戒，讓他也開始信教了？ 兄弟倆都站着不說話，眼睛看向一個方向。
也許就在此時，他們找到了兒時的一些聯系。
費迪南先往門邊走去。
安托萬跟着他出來了。
他們倆都沒有在陰暗的客廳裡停下來，因為都覺得不自在。
他們下了樓，在第二個餐廳裡找了張空桌子坐下來。
&ldquo維羅妮卡沒有陪你一起過來嗎？&rdquo &ldquo她把我放在門口，現在去雷阿爾市場上買東西去了&hellip&hellip&rdquo 很明顯，她是想讓兄弟倆單獨相處。
費迪南是不是也想這樣呢。
&ldquo你有貝爾納的消息了嗎？&rdquo &ldquo還沒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真的覺得妮可會不知道他在哪兒嗎？&rdquo &ldquo她這個人還真不好說&hellip&hellip&rdquo 一想到貝爾納，費迪南的頭就大了，因為他這個弟弟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喜歡參與非法活動，還簽了好幾次空頭支票給别人。
有時候，父親和兩個哥哥能幫他脫身，但有時候也無能為力，那麼就要由費迪南在法院裡給他收拾爛攤子。
&ldquo你最近一次見到他時，他怎麼樣？&rdquo
他為此很驕傲。
他們已經沒什麼聯系了，但那畢竟是他的兒子，還當了法官。
安托萬是個跟他一樣的人。
他們了解彼此。
他們有着同樣的生活方式，同樣的思考方式，甚至生活在同一群人當中。
有時，奧古斯特跟老顧客在桌上喝酒時，安托萬會小聲嘀咕道： &ldquo别忘了醫生跟你說的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隻是潤潤嘴唇&hellip&hellip我也不能拒絕老朋友的邀請啊&hellip&hellip&rdquo 他有點怕安托萬。
安托萬在遠處看到他端杯子時，他就覺得很不自在。
他有時候會做點小動作，于勒不在時，他就跑到櫃台那裡，偷偷給自己倒杯酒，以為别人不知道。
費爾南德從來沒有慫恿過安托萬跟他父親談談。
這是安托萬自己的主意，就好像他爸爸犯了個什麼錯誤。
&ldquo爸爸，看來我們得好好談談&hellip&hellip&rdquo 難以想象，在一個沒有什麼爾虞我詐的家庭裡也會出現這樣的話語。
&ldquo談什麼呢，兒子？&rdquo 那大概是上午十一點，沒什麼客人。
他們在&ldquo布偶戲劇院&rdquo坐了下來。
可以看到于連·貝爾努跟助手正在玻璃後面忙着。
那個時候他的助手還不是亞瑟，亞瑟那個時候還隻有十七歲，摘菜的也還不是胖胖的露易絲。
&ldquo我剛剛過了三十歲&hellip&hellip成了家&hellip&hellip我本來都可以做爸爸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妻子懷孕了嗎？&rdquo &ldquo沒有&hellip&hellip醫生說她不可能懷上孩子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就是想跟我說這個嗎？&rdquo &ldquo我想跟你說說我在這個家裡的形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明白。
&rdquo奧古斯特臉色沉了下來。
他用手勢讓兒子不要再說下去了，說道： &ldquo如果換了是我，我也會這樣做的&hellip&hellip你考慮到将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hellip&hellip&rdquo &ldquo跟你一起工作我很開心&hellip&hellip&rdquo安托萬低下頭輕輕說，&ldquo但是如果&hellip&hellip&rdquo &ldquo如果我死了，是的&hellip&hellip你的兩個兄弟肯定會要走他們的那份，哪怕他們一點力都沒出&hellip&hellip&rdquo 奧古斯特點燃黑乎乎的小香煙，他偶爾才抽一根。
&ldquo你說得對&hellip&hellip這事我們是得要準備準備了&hellip&hellip我要先咨詢一下我的法律顧問&hellip&hellip&rdquo 他卻并沒有提到要跟費迪南說這件事。
盡管在他的想法裡，&ldquo法律顧問&rdquo這個詞不僅包括律師、法官、公證人，還有執達吏和訴訟代理人。
這次談話已經過去了十七年，安托萬第一次開始考慮它的結果。
他們倆幾個星期沒有再談這個話題。
然後，在某一個下午，安托萬午睡完下樓時，爸爸給了他一封信。
&ldquo你去看看這個，回頭跟我說說可不可以&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回到自己的房間，偷偷地看那封信。
&ldquo是什麼？&rdquo費爾南德問道。
&ldquo一個商業文件&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什麼不好吧？&rdquo &ldquo我，具名人，奧古斯特·維克多·安德烈·邁徹，一八八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出生于聖伊波利特的多姆山省&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讀了那個日期兩遍。
那個日子那麼遙遠！ &ldquo&hellip&hellip名下經營着奧弗涅之家一處生意，位于大特魯安得西街&hellip&hellip&rdquo 他爸爸細心地抄下别人給他寫的條文，他在條文裡确認，作為對兒子安托萬投入的資金和勞動的回報，以後飯店屬于他們兩個人，年底盤存之後，淨收入由他們倆五五分成。
幾天後，安托萬就把這封信給費迪南看了。
&ldquo你認為如何？&rdquo &ldquo誰起草的這個條文？&rdquo &ldquo爸爸認識和信任的一個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問？有什麼不對嗎？&rdquo &ldquo寫得一般般，但還是可以的&hellip&hellip你真的投資了？&rdquo &ldquo我把所有的積蓄都投了進去&hellip&hellip&rdquo 費迪南有點諷刺地看着他。
&ldquo你真幸運，還有積蓄&hellip&hellip你沒有孩子，倒也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應該跟貝爾納說一下。
&rdquo &ldquo你要是說了，他肯定會天天跑來跟你借錢&hellip&hellip&rdquo 時間過得如此飛快！這些對話仿佛就在昨天。
不過飯店已經獲得米其林二星。
瑪麗·洛爾本該結婚生子，現在一直是單身自由人，做着生意，奧古斯特已經去世，他們的母親昏昏沉沉。
安托萬當初在這張信上署名是對的嗎？那天下午，他爸爸給他這封信時臉色有點沉重，也許是不太願意吧？ 一個小時以後，安托萬再次下樓的時候，已經有六七個客人站在櫃台前了，還有些坐在桌子旁。
上午的客人都是住在雷阿爾街和附近的人。
顯然，大家都在議論昨晚發生的事情。
他一進來，所有人一下子沉默。
&ldquo我哥哥還沒來？&rdquo他很吃驚，對正在洗碗池裡洗着酒杯的于勒問道。
&ldquo他去了二樓&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剛剛刮過胡子，跟往常一樣，穿上了一套暗色的西裝。
他上了二樓，推開那個永遠不會鎖上的門，因為這樣勒德呂太太就不會被吵醒了。
而且，鎖門有什麼意義呢？ 他母親已經被安置在沙發上，坐在一個窗戶旁邊，平紋細布的窗簾已經被拉開，這樣她就能看見街上的景象了。
勒德呂太太已經給她洗完臉，正在給她喂午飯，把一截一截塗上了黃油的面包沾上雞蛋羹，然後用勺子送到她嘴邊。
&ldquo您要找費迪南先生嗎？他在裡面&hellip&hellip&rdquo 安托萬看到他在父親的床尾站着，床的兩邊重新點上了兩支蠟燭。
死者頭底下的毛巾已經被取了下來，費迪南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臉看着，像是在禱告。
他真的是在禱告嗎？維羅妮卡每個周末都會去做彌撒，每周五都會齋戒，讓他也開始信教了？ 兄弟倆都站着不說話，眼睛看向一個方向。
也許就在此時，他們找到了兒時的一些聯系。
費迪南先往門邊走去。
安托萬跟着他出來了。
他們倆都沒有在陰暗的客廳裡停下來，因為都覺得不自在。
他們下了樓，在第二個餐廳裡找了張空桌子坐下來。
&ldquo維羅妮卡沒有陪你一起過來嗎？&rdquo &ldquo她把我放在門口，現在去雷阿爾市場上買東西去了&hellip&hellip&rdquo 很明顯，她是想讓兄弟倆單獨相處。
費迪南是不是也想這樣呢。
&ldquo你有貝爾納的消息了嗎？&rdquo &ldquo還沒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真的覺得妮可會不知道他在哪兒嗎？&rdquo &ldquo她這個人還真不好說&hellip&hellip&rdquo 一想到貝爾納，費迪南的頭就大了，因為他這個弟弟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喜歡參與非法活動，還簽了好幾次空頭支票給别人。
有時候，父親和兩個哥哥能幫他脫身，但有時候也無能為力，那麼就要由費迪南在法院裡給他收拾爛攤子。
&ldquo你最近一次見到他時，他怎麼樣？&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