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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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時,我們突然聽到像是打嗝的聲音。

    是科萊特。

    我當時以為她會把臉埋進弗洛裡奧的懷裡,但是弗洛裡奧很有禮貌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帶到房間外。

     接下來的場面有點混亂。

    主持人把我們當作跑龍套的一樣支使着。

    外面的天已經很亮了,空氣也很清新。

    我吃驚地發現路上站着很多人,他們好像是在參加愛國遊行。

    我不由自主地跟弟弟站在一起,以免被分開。

     擡棺人把棺材搬到擺滿花圈的靈車上,我被推到第一行,在弟弟跟堂妹夫之間。

    我弟弟還沒跟我說過一句話,他筆直地看着前方,鼻孔緊縮着。

     我幾乎可以肯定剛剛在那群好奇的人裡看到了瑪麗。

    我一點都不吃驚,她在去教堂之前,肯定會先來确定下丈夫在這裡是不是一切安好。

     我用眼睛搜尋着菲利普。

    我沒在屋子裡看見他。

    也許是意外,也許是驚慌,他居然混進了勒穆瓦納一家人裡,看起來一副茫然失措的樣子。

     有人把他們安排在送葬隊伍第二行嗎?還是他們自己有意不跟我們在一起呢? 靈車開始緩緩開動。

    唱詩班的一個孩子跟在車後面,拿着銀色十字架,他後面是捧着祈禱書的神父。

     我們幾個緊緊地跟在後面,愛德華、我、我弟弟和弗洛裡奧。

     我們隻需要走兩百五十米的路,穿過安靜的主教街就到教堂了。

    已經有很多人沖向教堂占位子去了,但我發現送葬隊伍将整個街道從頭到尾都填滿了,主要是婦女和孩子,隻有尾部的人流稀疏一些。

     在教堂前的廣場上又是一陣混亂。

    棺材被從靈車上搬下來,有人讓我上前去牽引棺索,于是我站到愛德華和朱麗葉姑媽的一個女婿中間。

    我隻看到我弟弟站在另一邊的最前面。

    棺材擋住了其他兩個人。

     擡棺的人開始走動,我們跨過大門時,我看到祭壇裡蠟燭在閃閃發光,巨大的管風琴開始轟鳴。

     如果要我說說今天上午的感受,那就是目瞪口呆,昏昏沉沉,茫然若失。

    我的腳踏入聖母碼頭時,我就陷入了家族裡的幾個人,然後是幾十個人,接着是幾百個圍觀者的注視。

    我仿佛正在演一個角色,但忘記了劇本。

     我參加過我爸爸、我二伯法比安,以及一些鄰居和認識的人的葬禮,那都是些簡單的葬禮,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對于那個早上,我的記憶是零碎的,仿佛我當時隻是斷斷續續地保持着清醒。

     我們這些男人坐在右邊的第一排,愛德華離靈柩台最近,然後是我,我弟弟,弗洛裡奧,然後才是姑媽家的男人。

    再後面是那些身份最高的人,省長、參議員、審判長,律師公會會長,以及其他一些人。

    這些人都戴着玫瑰花結,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跟安托萬大伯年紀差不多。

     女人們在教堂的左邊,我要往前傾一點才能看到她們。

    科萊特沒有來,但是朱麗葉姑媽,我母親,還有可憐的老索菲嬸嬸都蒙着面紗來了。

     整個儀式中我隻跟妻子的目光相遇過一次,她坐在第五或者第六個位置,指了指我嬸嬸以及勒穆瓦納家的女兒們,指責我沒有讓她戴面紗。

     出乎我意料的是,居然沒有做彌撒,音樂學院合唱團立即唱起我經常在廣播裡聽到的安魂曲,我如果沒弄錯,應該是福雷的安魂曲。

     幾個議事司铎坐在禱告席的位置,六個孩子組成一個合唱團。

     我不敢回頭。

    教堂現在應該跟做大彌撒的星期天一樣吧。

    我聽到有很多人咳嗽以及椅子摩擦地闆的聲音。

    然後,因為合唱團唱起&ldquo苦難深淵&rdquo,一個孩子哭起來,然後我們聽到孩子的母親匆匆将他帶到外面去的響亮腳步聲。

     也許是因為人太多,我一點都沒覺得葬禮有什麼神秘感。

    我并沒有産生特别的情感,隻覺得好累。

    我遵守半懂不懂的宗教儀式,突然覺得大伯離世是件很自然的事。

     我再也不會追究他自殺的原因。

    我不再想科萊特和弗洛裡奧的關系,弗洛裡奧正在唱答歌。

     突然,愛德華靠向我,讓我大吃一驚。

    他小聲跟我說: &ldquo瑪麗說她非常感謝你。

    &rdquo 在一個人們已經跪了五百多年的巨大教堂裡,我們感覺自己如此渺小。

    人太多了,我喘不過氣來了。

    我感覺整個家族的人被攪和到了一起。

     &ldquo解放我吧&hellip&hellip&rdquo主神甫用顫顫巍巍的聲音唱道。

     &ldquo我也很感謝你&hellip&hellip&rdquo愛德華說道。

     一個助祭拿着祭品走過去,合唱團又重新唱起來,乳香在整個教堂中堂裡面散發開來。

     然後人們排着長長的隊準備出去,外面的汽車在緩緩地前進。

    在這樣的一個日子,我還能聽到旁邊的人爆發出一陣笑聲,談論着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跟弟弟、愛德華和弗洛裡奧進了第一輛車。

    勒穆瓦納一家人還有搞不清楚狀況的菲利普一起進了第二輛車。

    大家都沒怎麼講話。

    還是愛德華開的口,在去科爾貝斯耶爾的路上,他回頭看了看後面跟着幾輛車: &ldquo來墓地的都是哪些人?&rdquo 呂西安回答了他(這至少說明他們之前說過話): &ldquo隻有家裡人,一些好朋友,還有法庭和律師公會的一些人。

    &rdquo 車子經過時,我又看見了那家咖啡館。

    前天,我跟瑪麗在這裡有一次感人的碰面。

    我看着堂兄愛德華,想着他這兩天所經曆的事情,不禁很佩服他。

     從他身上看不出一點窮困潦倒的迹象,更沒有流浪漢之态,他不再是一條尋吃尋窩的狗了。

    他筆直坐着,突出的顴骨以及炯炯有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