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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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德家的白木小屋給撞毀了一角,屋頂斜坍下來。

    屋前的籬笆不見了,棉花長到了院子裡。

    約德說:“天哪!這裡搞得天翻地覆,根本沒人住了。

    ”他急忙走下山崗,凱綏跟在後面。

     牲口圈早空了,地上還鋪着些稻草,約德朝裡望的時候,隻見一陣騷動,一群耗子躲進稻草底下。

    放農具的披間裡隻有一張破犁頭,一隻給耗子啃過的騾套包,還有一條破工裝褲挂在釘子上。

    凱綏說:“假如我還是牧師,我會說這是主伸手打了一掌,現在可說不出這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走到井邊,約德扔了塊土到井裡,聽了聽,說:“原來是口好井,聽不見水聲了。

    ”他似乎不想進屋去,往井裡一塊又一塊地丢土,說道:“也許他們都死了。

    可是總該有人告訴我一聲,我好歹該知道點兒消息呀。

    ”凱綏說:“說不定他們在屋裡留着封信。

    且到屋裡去看看。

    廚房裡什麼也沒有。

    卧室地闆上有隻女鞋,趾尖裂了,高高翹起來。

    約德拾起來一看。

    “這是我媽的鞋,媽喜歡這種鞋,穿了好多年。

    唉,他們走了——什麼都帶走了。

    ” 約德轉身走出屋子,在門廊邊坐下,凱綏坐在他旁邊。

    夕陽的餘輝照在田野上,棉花稈在地面投下很長的影子,一棵凋零的楊柳也役下一道長影。

    一隻瘦小的灰貓悄悄跳上門廊,爬到兩個人的背後。

    約德回頭伸過手去。

    貓跳開了,在他夠不着的地方坐下了,舉起隻前腳,舔着爪子上的肉墊。

    約德望着它,喊道:“這貓叫我猜到這兒出了什麼事。

    為什麼沒有哪戶主人帶着它搬來住呢?怎麼沒有人到這屋裡來偷木闆?這兒有不少好闆子,還有窗框子,都沒有人來拿” “你猜出了什麼事呢?” “不知道。

    好象一家鄰居都沒有了,不隻是我家遭了劫。

    ” 他們倆說着,那貓爬過來,伸出爪子去抓約德的上衣卷。

    “糟糕,我把烏龜忘了。

    我可不打算包了它到處跑。

    ”約德解出烏龜丢在地上,過了一會,烏龜伸出頭尾四肢,象原先那樣直往西南爬。

    貓撲上去,按住它的腳,那堅硬的腦袋縮進甲殼,粗壯的尾巴也縮了進去。

    貓等得不耐煩,走開了,烏龜就又向西南爬去。

    約德對牧師說:“你猜它要到哪兒去?我見過許多烏龜。

    它們總是往一個方向爬,似乎老想到那裡去。

    ” “瞧,有人來了。

    ”牧師凝望着遠處說。

     約德朝凱綏指的地方看去。

    “那是慕萊、格雷夫斯。

    ”他接着喊:“喂,慕萊!” 來人聽見喊聲,吃了一驚,站定了一會兒,急忙走過來。

    他是個瘦矮個兒,提隻粗麻布口袋。

    走近了,他認清了約德的臉。

    “哦,真想不到,”他說,“原來是湯姆·約德。

    你什麼時候放出來的?” “才兩天,”約德說。

    “你瞧這個家成什麼樣了。

    我家裡的人在什麼地方?” “謝天謝地,我來得真巧!”慕菜說,“老湯姆記桂你呢。

    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坐在廚房裡,我跟湯姆說,我不走。

    湯姆說:‘我惦着湯美。

    他要是回來,這兒沒人了,會怎麼想呢?’我說:‘你不好寫封信給他?’湯姆說:‘要寫的。

    ”不過要是我沒寫,你還在這一帶,請你照看一下湯美好嗎,’我說:‘我不會走的,除非天崩地裂,誰也休想把我格雷夫斯從這兒攆走。

    ’他們到底沒能把我攆走。

    ” 約德焦急地說:“以後再說你怎麼對付他們的。

    我家裡的人在什麼地方?” “嗐,銀行派拖拉機來的時候,他們賴着不肯走。

    你爺爺拿着來複槍站在門外,他打掉了拖拉機前頭的燈。

    你爺爺不想打死那駕駛員,駕駛員也有數,照樣把拖拉機開過來,撞塌了房子。

    這一下吓破了湯姆的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