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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了孕,亡夫給我留下微薄的遺産,一旦我讓遺腹子有個繼父,這份遺産肯定要回歸我亡夫的家庭。

    服喪期一過,我便被引入社交界,身邊圍滿了獻殷勤的人。

    當時我正二八年華,光彩照人,個個女人都說,無論面孔,還是身材,誰也比不上我。

     &ldquo然而,我的丈夫是個浪蕩子,年老而厭倦了一切,對我一向蔑視譏笑,娶我是為了讓我尊敬他,他使我恨透了婚姻,我再也不想同意締結新的婚約。

    我對生活一無所知,以為所有男人都是一個樣,心腸冷酷,愛無情地挖苦,愛撫十分冷淡、令人難堪,這些曾使我受盡侮辱。

    縱然我頭腦閉塞,可我心裡亮堂,我丈夫難得的激動都是沖着一個漂亮的女人去的,而他并沒有把自己的心靈放進激動中去,随後我對他來說又成了一個傻瓜,他當衆因我臉紅,真想要否認我是他的妻子。

     &ldquo這樣令人沮喪地踏入社會,使我從此看破紅塵。

    我的心也許生來不适于這種冷漠,越加變得内向和不信任人了。

    我對男人既怨恨又厭惡。

    他們的緻意對我是侮辱;我隻将他們看作騙子,他們裝成奴隸是為了當暴君。

    我認定對他們永遠怨怼和仇恨。

     &ldquo不需要美德時,便不會有美德;這就是為什麼我雖然生活習慣極其刻闆,卻絲毫不是品德完美的。

    噢!我多麼後悔沒能做到品德完美呵!我多麼羨慕同激情搏鬥、使生活五彩缤紛的那種精神和宗教力量呵!我的這種力量多麼冷冰冰,多麼平淡無奇呵!我離開修道院時,看到那些年輕姑娘出于熱誠和抗拒,數年如一日地保持乖覺;我為了要壓抑激情,堅持内心鬥争,像她們一樣匍伏在地,祈禱上天,有什麼不能犧牲呵!我這個不幸的女人,我來到世上要做什麼?隻不過是為了紅裝粉黛,抛頭露臉和自我煩惱。

    我沒有柔情蜜意,沒有内疚悔恨,沒有擔驚受怕;我的守護天使沉沉酣睡,而不是在警覺看守。

    聖母和她貞潔的秘密對我毫無安慰,缺少詩意。

    我絕不需要上天的保護:危險不是為我而設的,我本該自負的,卻感到自慚形穢。

     &ldquo不瞞你說,我發覺自身這種不談戀愛的意志蛻化成優柔寡斷時,既恨自己,又恨别人。

    對那些催促我選個丈夫或情人的女人,我常常告訴她們,正是男人的無情無義、自私自利和粗暴無禮使我遠離他們。

    我這樣辯白時,她們當面恥笑我,叫我放心,并非所有的男人都象我年老的丈夫,他們有種種訣竅,能讓人原諒他們的缺點和惡習。

    這樣搶白令我着惱;聽到别的女人發表如此粗野的見解,我怒火上升,這時我對自己是個女人,感到無地自容。

    有段時間我以為自己比她們都品德高尚。

     &ldquo稍後,我又痛苦地反躬自省;煩惱咬齧我的心。

    别人的生活很充實,我的生活卻很空虛、無所事事。

    于是我責備自己的瘋狂和異想天開;我開始相信那些有哲理頭腦、笑語朗朗的女人對我所說的話,她們如實地看待她們的時代。

    我尋思,無知毀了我,我設想出稀奇古怪的希望,我憧憬正直完美的男子,他們不屬于這個世界。

    一句話,以前别人對我犯下的過錯,如今我歸到自己名下。

     &ldquo一旦女人們期望看到我不久信奉了她們的格言,信奉了她們稱之為明智的東西,她們便能容忍我了。

    甚至不止一個人,對我寄予為她辯解的莫大希望,這種人從造作地表明守身如玉,轉到披露自己的醜行,看到我給社交界作出輕浮的例子,讓人能寬容她的輕浮行為,便不免慶幸。

     &ldquo待到她們看出這實現不了,我已經二十歲,不會堕落沉淪她們便恨起我來;她們說什麼我是她們批評的活化身;她們和情人一起百般嘲笑我,我的征服目标是最侮辱人的計劃和最卑劣的醜行。

    社交界裡位高顯要的貴婦,笑吟吟地對我制造卑鄙的陰謀,一點也不臉紅。

    在鄉下風氣自由無羁的環境裡,我受到形形色色的攻讦,情緒的激烈酷似本來有仇。

    有的男人對自己的情婦許諾,要制服我,而有的女人答應自己的情夫這樣嘗試一下。

    有的家庭主婦自薦用晚宴美酒迷亂我的理智。

    我有幾個朋友和親戚,為了誘惑我,給我介紹幾個男子,我滿可以将他們雇作俊俏的馬車夫。

    由于我過于天真,給她們打開我整個心扉,她們很清楚,使我潔身自好的既不是虔誠,也不是名聲和一樁舊情,而是不信任和不自覺的反感;她們不錯失時機,透露我的品性,不顧我的心境飄忽不定,憂慮重重,肆意散布我藐視一切男人。

    沒有比這種說法更傷害男人的了;他們甯可原諒放浪,而不寬恕蔑視。

    因此,他們同貴婦一起憎恨我;他們追求我,隻是為了滿足複仇心理,然後嘲弄我。

    我看到人人的臉孔上刻寫着諷刺和虛情假意,我的憤世嫉俗與日俱增。

     &ldquo一個有頭腦的女人對此會打定主意,抵抗到底,哪怕隻是讓她的敵手越發惱火;她會公開獻身于宗教虔誠,跟人數不多的幾個德高懿行的婦女圈子聯系上,就在當時,她們緻力于造就正直的人。

    但我的性格弱,不敢面對沖我而來興起的風暴。

    我看到自己被人冷落、憎惡、誤解;我的聲譽已經受到最可怕和最奇特的非難而被斷送。

    有的女人生來淫蕩無行,卻佯裝和我接近會遭到極大的危險。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