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香 (一九一四年七月版本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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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挺起身子,看着他無所顧忌地躺着,透露出死亡的肅穆。

    在初始的敬畏中婆媳二人都低着頭,同時流出母性的眼淚。

    有幾分鐘,她們像虔誠、靜靜地站着。

    最後母性占得了上風。

    伊麗莎白跪下來,雙手環抱丈夫,臉頰貼到他胸膛上。

    他的身體仍然溫暖,因為他死亡時礦井裡面很熱。

    他媽媽則捧着兒子的臉,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老淚不住地滴落,像是雨水從濕葉子滾落。

    母親不作聲,隻是默默流淚。

    伊麗莎白用臉頰和嘴唇觸遍她丈夫全身,像是在聆聽、探問,試圖理解。

    但她始終無法理解。

    她被推開了。

     她站起來,走進廚房。

    往臉盆裡倒些熱水,又拿了肥皂,法蘭絨布和一條柔軟的毛巾。

     &ldquo我必須清洗他。

    &rdquo她說。

     老母親身體僵硬地站起來,看着伊麗莎白仔細盥洗他的臉,動作輕柔,又用絨布擦拭他嘴唇上濃密的金黃色髭須。

    她懷着無窮的敬畏服侍他。

    老婦人覺得嫉妒,便說: &ldquo我來替他擦幹!&rdquo她在另一邊跪下,當伊麗莎白清洗時,她慢慢地擦拭,黑色的無邊女帽不時會碰到兒媳深色的頭發。

    就這樣,她們默默地做了好一陣子。

    她們從未忘記他已經死去,又會在碰觸到他肌膚時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情緒,但那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

    巨大的恐懼同時擄獲了兩人,妻子感受到子宮的果實猶如一個謊言,她将背負永恒的靜寂;而老婦人則是恐慌和憤怒,因為她再也無法把她的大男孩抱在胸懷裡。

     清洗完成。

    他有副健美的體格,臉上沒有一絲酗酒的痕迹。

    他一頭金發,肌肉豐滿,四肢勻稱。

    但他已經死去。

     &ldquo願上帝祝福他。

    &rdquo他母親低聲說,凝視着他的臉,聲音顯得驚恐無比。

    &ldquo親愛的上帝,祝福我的小寶貝!&rdquo她無力地說,流露出母愛和恐懼的狂喜。

     伊麗莎白再次癱坐到地闆,臉頰貼在他的脖子上,顫抖着,戰栗着。

    但她必須再次離開。

    他死了,而她有生命的肉體無法靠近他。

    一種巨大的驚恐和疲憊包圍着她,她如此疲憊。

    她的生命就像這樣流走了。

     &ldquo他白皙得就像牛奶,光潔得就像十二個月大的小寶寶,啊,願上帝祝福他,我的心肝寶貝!&rdquo老媽媽喃喃自語,&ldquo他身上沒有一個疤,又幹淨又白皙,漂亮得像個新生兒。

    &rdquo她滿懷驕傲地自言自語。

    伊麗莎白的臉依舊伏在他身上。

     &ldquo他走得好平靜,麗茲,平靜得就像睡着了一樣。

    他是不是很漂亮,就像隻小羔羊?唉,他肯定得到了安甯。

    顯然,他在下面時是沒受什麼苦的,麗茲,他有時間的。

    如果不是内心得到安甯,他看上去不會像現在這樣安詳。

    喔,小羔羊啊,可愛的小羔羊。

    啊!他嘴角還微微帶着笑意呐,我好喜歡聽他笑。

    他是世上笑得最甜的小孩,麗茲,在他還是小男孩時。

    &rdquo 伊麗莎白擡頭看去。

    那男人的嘴巴沒有緊閉,在髭須下微微張開。

    眼睛半開半阖,反映不出小蠟燭的光彩。

    他太太凝神注視他。

    他已經死了,而她看來害怕看出他的真實面貌。

    他的生命已燃燒殆盡,如煙一樣消散,他是個絕對的陌生人,與她徹底隔絕。

    她知道對她來說,原來他是這麼陌生。

    驚恐使得她子宮冰冷。

    因為她曾委身于這個已無關系的陌生人。

    她并不了解他,多年來,她都是就範于這個與她了無關系的男人。

    他冷漠,不了解也感覺不到她。

    他抓住她的手,然後再把她推開,她從未存在。

    因為驚恐的壓迫,她别過臉。

    死去的其實是他們倆的人生。

    他們之間什麼都不剩,但兩人又生活在一起,脫下衣服,獸般赤裸交纏。

    每次他占有她,都仿佛是死亡降臨。

    他并沒有比她更需要負責。

    她子宮裡的孩子像塊冰塊。

    當她望着這個沒有生命、陌生的男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