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男人 （一九一八年 版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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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唔，謝謝。
&rdquo 莫裡斯再次轉過身，撞到伯蒂向他伸出的一隻手。
&ldquo唔，謝謝，謝謝。
貓咪乖！&rdquo 灰貓正用兩隻前腳夠他膝蓋。
&ldquo告訴你，&rdquo莫裡斯突然說，&ldquo我去法國之前對你的态度像個傻瓜&mdash&mdash我知道完全沒事，就是你和貝爾之間。
我一直都知道。
&rdquo &ldquo是嗎！&rdquo伯蒂驚訝地說。
&ldquo你知道的，男人有時很蠢。
&rdquo 莫裡斯費了一點勁才把外套穿上。
&ldquo我不想要她跟我一起被關在這座牢籠裡。
&rdquo他最後沮喪地說。
&ldquo對她來說，有你在的地方不是牢籠。
&rdquo伯蒂肯定地說。
&ldquo我沒那麼有把握。
&rdquo莫裡斯過了半晌才回答。
&ldquo也許是，&rdquo伯蒂說，&ldquo但是，&rdquo他又發自肺腑地補充說，&ldquo隻要是我可以幫上你或她忙的地方，無論什麼，你知道&mdash&mdash&rdquo 莫裡斯一動不動地站着，低着頭思考。
&ldquo告訴我實話，&rdquo他最後說，&ldquo我的臉是不是變得很醜陋？&rdquo &ldquo是有一道大傷疤&mdash&mdash會讓人覺得疼痛&mdash&mdash&rdquo &ldquo讓人覺得讨厭嗎？&rdquo莫裡斯問。
&ldquo大概會讓人吓一跳&mdash&mdash但不會讨厭。
&rdquo &ldquo我是不是毀了伊莎貝爾的生活？&rdquo &ldquo不&mdash&mdash我很肯定。
她愛着你，永遠愛你。
&rdquo &ldquo盡管如此，她還是受苦&mdash&mdash&rdquo莫裡斯說，&ldquo我知道&mdash&mdash因為我也痛苦。
&rdquo &ldquo誰不是呢？&rdquo伯蒂說。
&ldquo說得也是。
但你看得見，總覺得獨立些&mdash&mdash我可以摸摸你嗎？&rdquo 他往前靠，手在摸索過程中不小心碰掉對方的帽子。
莫裡斯把手放在那名矮小的男人頭上。
突然用力按壓了一下，感受頭顱的形狀，然後他的手往下移動，再次按壓。
接着這雙手移到臉、肩膀、手臂、手和膝蓋，每次都是突然用力按壓一下再移開。
再繼續移動，然後再抓住。
&ldquo跟我不一樣！&rdquo他喃喃自語，&ldquo跟我不一樣！真怪！你摸摸我好嗎？摸摸我的眼窩&mdash&mdash我的傷疤。
但若不想的話，别勉強。
&rdquo 伯蒂舉起一隻手，先是用手觸碰對方結痂的眼窩，再慢慢沿着額頭移動。
莫裡斯突然把手壓在伯蒂手上，讓他更用力撫摸傷疤，用力壓在那毀損的容顔上，整個人陷入一種奇異的激情裡。
&ldquo你不介意吧？&rdquo他最後說，聲音裡流露着難以言喻的激動情緒。
&ldquo不，不會&mdash&mdash我也愛你。
&rdquo伯蒂說，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盲人的體内湧起一陣戰栗。
&ldquo不可能，&rdquo他說，&ldquo不可能。
&rdquo &ldquo是真的&mdash&mdash讓我堅持下去！&rdquo 莫裡斯抓住小個子的手，而伯蒂也用雙手緊緊抓住盲眼人的手。
&ldquo讓我們堅持&mdash&mdash永永遠遠。
&rdquo伯蒂說，仍然有些不知所雲。
&ldquo永永遠遠&hellip&hellip&rdquo盲眼人重複對方的話說，一抹笑意慢慢在他唇上綻放。
&ldquo我們會是永遠的朋友嗎？&rdquo他又問了一次，變形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這時，伯蒂整個靈魂都哆嗦起來。
他回答不上來。
但他的雙手仍緊握着另一個人的手。
&ldquo永遠的朋友！&rdquo盲眼人重複說了一遍，語氣顯得出奇的喜悅。
&ldquo有可能嗎？&rdquo伯蒂說。
&ldquo對我而言是的，你呢？&rdquo &ldquo對，我也是這樣。
&rdquo 做出承諾時，伯蒂感到暈眩，幾乎昏厥。
&ldquo永遠的朋友&mdash&mdash永永遠遠。
&rdquo莫裡斯又說了一遍，顯得無可形容的興奮。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mdash&mdash兩人都不知道是過了多久&mdash&mdash莫裡斯回過神來，松開對方的手。
&ldquo我們去告訴伊莎貝爾。
&rdquo他說。
伯蒂提起提燈，打開谷倉門。
盲眼人轉過身，跟在他身後。
那隻貓突然消失了。
兩個人沿着幽暗的石子路靜靜地走着。
兩人腳步都蹒跚，像是有些喝醉般。
他們走進門時，伊莎貝爾擡起頭，神情有點憂郁和焦慮。
&ldquo伊莎貝爾！&rdquo莫裡斯說。
&ldquo什麼事，親愛的。
&rdquo她對丈夫唇上那個古怪歡躍的笑容大惑不解。
她非常吃驚。
&ldquo告訴她。
&rdquo他對伯蒂說。
&ldquo我們已經變成朋友了。
&rdquo伯蒂說。
他雙眼睜得大大，表情怪異。
&ldquo永遠的好朋友！&rdquo莫裡斯補充說。
&ldquo真的！&rdquo伊莎貝爾喊道，感到有點暈眩。
她驚疑不定地看看丈夫，又望望伯蒂，然後站起來，走向丈夫。
&ldquo你高興嗎，親愛的？&rdquo她問。
&ldquo高興。
&rdquo他說，将她拉向自己，雙臂摟住她，&ldquo别再說我失明了，伊莎貝爾。
&rdquo 他把她抱得更緊。
她突然哭了起來，頭靠在他肩上猛烈地啜泣。
他的手臂縮緊，面向伯蒂，臉上仍是同一個古怪的笑容。
&ldquo她很高興。
&rdquo他說。
[1]格蘭奇莊園（TheGrange）：大體是以利德布魯克（Lydbrook）的教區牧師宅為藍本&mdash&mdash利德布魯克位于格洛斯特郡（Gloucestershire）的丹恩森林（ForestofDean）。
在一九一八年八月，勞倫斯夫妻曾應朋友凱瑟琳·卡斯韋爾（CatherineCarswell）和她丈夫唐納德（Donald）邀請，到這教區牧師宅做客。
卡斯韋爾夫婦是從教區牧師霍普金斯（GeoffreyHopkins）那裡把房子租來。
勞倫斯最初構思《盲眼男人》的時候，還曾在牧師宅的廚房把故事大綱告訴過凱瑟琳和她的管家。
牧師宅是一棟石砌大宅，是村子裡少有的結實建築；其後部是仆役居住區，由獨立的通道進出。
然而，這宅子除一個花園以外沒有其他土地，所以不可能像故事中的格蘭奇莊園那樣，作為農場使用。
故事提到的那兩排夾道松樹确實存在，也确實種有杉樹，但這些杉樹卻無法從飯廳看見。
[2]凱瑟琳·卡斯韋爾是《格拉斯哥信使報》（GlasgowHerald）的專職書評人，直到一九一五年十一月寫了一篇推許《虹》的書評才被解雇。
[3]農場女工（girlland-workers）：指英國婦女服務隊（Women&rsquosLandArmy），一九一七年成立，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代替服役男子從事農業勞動。
[4]莫裡斯是在喝令馬匹别挨近他。
[5]譯者注：為伊莎貝爾的小名。
&rdquo 莫裡斯再次轉過身，撞到伯蒂向他伸出的一隻手。
&ldquo唔，謝謝，謝謝。
貓咪乖！&rdquo 灰貓正用兩隻前腳夠他膝蓋。
&ldquo告訴你，&rdquo莫裡斯突然說，&ldquo我去法國之前對你的态度像個傻瓜&mdash&mdash我知道完全沒事，就是你和貝爾之間。
我一直都知道。
&rdquo &ldquo是嗎！&rdquo伯蒂驚訝地說。
&ldquo你知道的，男人有時很蠢。
&rdquo 莫裡斯費了一點勁才把外套穿上。
&ldquo我不想要她跟我一起被關在這座牢籠裡。
&rdquo他最後沮喪地說。
&ldquo對她來說，有你在的地方不是牢籠。
&rdquo伯蒂肯定地說。
&ldquo我沒那麼有把握。
&rdquo莫裡斯過了半晌才回答。
&ldquo也許是，&rdquo伯蒂說，&ldquo但是，&rdquo他又發自肺腑地補充說，&ldquo隻要是我可以幫上你或她忙的地方，無論什麼，你知道&mdash&mdash&rdquo 莫裡斯一動不動地站着，低着頭思考。
&ldquo告訴我實話，&rdquo他最後說，&ldquo我的臉是不是變得很醜陋？&rdquo &ldquo是有一道大傷疤&mdash&mdash會讓人覺得疼痛&mdash&mdash&rdquo &ldquo讓人覺得讨厭嗎？&rdquo莫裡斯問。
&ldquo大概會讓人吓一跳&mdash&mdash但不會讨厭。
&rdquo &ldquo我是不是毀了伊莎貝爾的生活？&rdquo &ldquo不&mdash&mdash我很肯定。
她愛着你，永遠愛你。
&rdquo &ldquo盡管如此，她還是受苦&mdash&mdash&rdquo莫裡斯說，&ldquo我知道&mdash&mdash因為我也痛苦。
&rdquo &ldquo誰不是呢？&rdquo伯蒂說。
&ldquo說得也是。
但你看得見，總覺得獨立些&mdash&mdash我可以摸摸你嗎？&rdquo 他往前靠，手在摸索過程中不小心碰掉對方的帽子。
莫裡斯把手放在那名矮小的男人頭上。
突然用力按壓了一下，感受頭顱的形狀，然後他的手往下移動，再次按壓。
接着這雙手移到臉、肩膀、手臂、手和膝蓋，每次都是突然用力按壓一下再移開。
再繼續移動，然後再抓住。
&ldquo跟我不一樣！&rdquo他喃喃自語，&ldquo跟我不一樣！真怪！你摸摸我好嗎？摸摸我的眼窩&mdash&mdash我的傷疤。
但若不想的話，别勉強。
&rdquo 伯蒂舉起一隻手，先是用手觸碰對方結痂的眼窩，再慢慢沿着額頭移動。
莫裡斯突然把手壓在伯蒂手上，讓他更用力撫摸傷疤，用力壓在那毀損的容顔上，整個人陷入一種奇異的激情裡。
&ldquo你不介意吧？&rdquo他最後說，聲音裡流露着難以言喻的激動情緒。
&ldquo不，不會&mdash&mdash我也愛你。
&rdquo伯蒂說，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盲人的體内湧起一陣戰栗。
&ldquo不可能，&rdquo他說，&ldquo不可能。
&rdquo &ldquo是真的&mdash&mdash讓我堅持下去！&rdquo 莫裡斯抓住小個子的手，而伯蒂也用雙手緊緊抓住盲眼人的手。
&ldquo讓我們堅持&mdash&mdash永永遠遠。
&rdquo伯蒂說，仍然有些不知所雲。
&ldquo永永遠遠&hellip&hellip&rdquo盲眼人重複對方的話說，一抹笑意慢慢在他唇上綻放。
&ldquo我們會是永遠的朋友嗎？&rdquo他又問了一次，變形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這時，伯蒂整個靈魂都哆嗦起來。
他回答不上來。
但他的雙手仍緊握着另一個人的手。
&ldquo永遠的朋友！&rdquo盲眼人重複說了一遍，語氣顯得出奇的喜悅。
&ldquo有可能嗎？&rdquo伯蒂說。
&ldquo對我而言是的，你呢？&rdquo &ldquo對，我也是這樣。
&rdquo 做出承諾時，伯蒂感到暈眩，幾乎昏厥。
&ldquo永遠的朋友&mdash&mdash永永遠遠。
&rdquo莫裡斯又說了一遍，顯得無可形容的興奮。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mdash&mdash兩人都不知道是過了多久&mdash&mdash莫裡斯回過神來，松開對方的手。
&ldquo我們去告訴伊莎貝爾。
&rdquo他說。
伯蒂提起提燈，打開谷倉門。
盲眼人轉過身，跟在他身後。
那隻貓突然消失了。
兩個人沿着幽暗的石子路靜靜地走着。
兩人腳步都蹒跚，像是有些喝醉般。
他們走進門時，伊莎貝爾擡起頭，神情有點憂郁和焦慮。
&ldquo伊莎貝爾！&rdquo莫裡斯說。
&ldquo什麼事，親愛的。
&rdquo她對丈夫唇上那個古怪歡躍的笑容大惑不解。
她非常吃驚。
&ldquo告訴她。
&rdquo他對伯蒂說。
&ldquo我們已經變成朋友了。
&rdquo伯蒂說。
他雙眼睜得大大，表情怪異。
&ldquo永遠的好朋友！&rdquo莫裡斯補充說。
&ldquo真的！&rdquo伊莎貝爾喊道，感到有點暈眩。
她驚疑不定地看看丈夫，又望望伯蒂，然後站起來，走向丈夫。
&ldquo你高興嗎，親愛的？&rdquo她問。
&ldquo高興。
&rdquo他說，将她拉向自己，雙臂摟住她，&ldquo别再說我失明了，伊莎貝爾。
&rdquo 他把她抱得更緊。
她突然哭了起來，頭靠在他肩上猛烈地啜泣。
他的手臂縮緊，面向伯蒂，臉上仍是同一個古怪的笑容。
&ldquo她很高興。
&rdquo他說。
[1]格蘭奇莊園（TheGrange）：大體是以利德布魯克（Lydbrook）的教區牧師宅為藍本&mdash&mdash利德布魯克位于格洛斯特郡（Gloucestershire）的丹恩森林（ForestofDean）。
在一九一八年八月，勞倫斯夫妻曾應朋友凱瑟琳·卡斯韋爾（CatherineCarswell）和她丈夫唐納德（Donald）邀請，到這教區牧師宅做客。
卡斯韋爾夫婦是從教區牧師霍普金斯（GeoffreyHopkins）那裡把房子租來。
勞倫斯最初構思《盲眼男人》的時候，還曾在牧師宅的廚房把故事大綱告訴過凱瑟琳和她的管家。
牧師宅是一棟石砌大宅，是村子裡少有的結實建築；其後部是仆役居住區，由獨立的通道進出。
然而，這宅子除一個花園以外沒有其他土地，所以不可能像故事中的格蘭奇莊園那樣，作為農場使用。
故事提到的那兩排夾道松樹确實存在，也确實種有杉樹，但這些杉樹卻無法從飯廳看見。
[2]凱瑟琳·卡斯韋爾是《格拉斯哥信使報》（GlasgowHerald）的專職書評人，直到一九一五年十一月寫了一篇推許《虹》的書評才被解雇。
[3]農場女工（girlland-workers）：指英國婦女服務隊（Women&rsquosLandArmy），一九一七年成立，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代替服役男子從事農業勞動。
[4]莫裡斯是在喝令馬匹别挨近他。
[5]譯者注：為伊莎貝爾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