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車上千金求官登道 鏡中一笑對客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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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這如何使得?宋忠恕見他在這價目表上注意,便走過來輕輕扯了唐堯卿一下衣襟,因道:&ldquo沒關系,我們在這旅館裡,像自己家裡一樣了,高興多住兩天,不高興随時可以掉房子,而且就是這間房子,也要打折頭的。

    &rdquo唐堯卿以為這裡面也許有什麼原因,就不向下說了。

    宋忠恕想到了這時,索性不客氣,就以老弟的資格,代為布置一切。

    童秀崇魏有德二人,也在房間裡湊趣。

    宋陽泉心想,他們在省裡混事的人,當然都很忙,我一來就陪了不走,其情可感,似乎也應該客氣兩句。

    因道:&ldquo我們這一來,倒把三位忙壞了,有事都請自便,回頭我再去奉看。

    &rdquo宋忠恕道:&ldquo他們二位,也住在這旅館裡,今日有兩個應酬,時候都還早。

    晚上我可以介紹兩個朋友來和你談談,你倒是先去洗個澡,理一理發,再換上衣服要緊。

    &rdquo宋陽泉看見人家都穿得那樣闊,自己有一套衣服,也是急于要表現出來給人家看看,也就答應着和他出去。

    出去兩三個鐘頭,将衣服都換了,手上拿了手杖,一步一擺,和宋忠恕一同走回旅館。

    這旅館後進堂屋,正有兩架穿衣鏡,他一見對面一個人,斯文一派的樣子,迎面而來,連忙一拱手,手拱得忙一點,手上手杖的鈎子,在臉腮上碰了一下。

    而迎面來的那個人,也是一樣碰着了腮。

    仔細看時,原來是自己的影子。

    心想這一換衣服,我自己不認得自己了。

    要說我是個官,不是鄉下先生,準可以充得過去。

    正自對着鏡子出神,隻見鏡子裡面,一個花枝般的女子,向着自己嫣然一笑。

    宋陽泉倒吓了一跳,莫非自己眼又花了。

    回頭看時,果然有個女子,由外面進來。

    看那樣子,不過十八九歲,也不知道她身上穿的什麼綢料,隻是一件淡綠色的夾袍子,又光又軟,套着她的身體穿了,把那細的腰肢,完全顯露出來。

    那漆黑的頭發,籠着一張白臉,在右耳朵邊,向下倒插着一朵小紅花,真是妩媚極了。

    她穿的是一雙高跟鞋,走一步,身子一扭,走到面前,她又将脅下一條花綢手絹掏起來,握了嘴一笑,然後折轉身子,向再後一進而去。

    一看宋忠恕時,卻不見了,自己站在鏡子前,倒發了呆,心想這個漂亮女子,為什麼對我笑,莫不是因為我是個新來的老爺,有意逗引我。

    我聽說,省城裡有許多不規矩的女人,各處騙人的錢,我是個初來的人,什麼也不懂,可不要想吃這天鵝肉,中了人家的美人計。

    這樣想着,立刻就莊重起來,将目光一正,自向自己屋子裡來,宋忠恕已是早在屋子裡等候了,因笑道:&ldquo你照鏡子怎麼樣?覺得這衣服合身嗎?&rdquo宋陽泉笑道:&ldquo你不要說笑話。

    我在家裡也常穿綢衣服的。

    我是對着鏡子,看看我的氣色怎樣?&rdquo唐堯卿道:&ldquo你的氣色極好,我在家裡的時候,就看定了你今年該走好運了。

    &rdquo宋陽泉道:&ldquo我正在照鏡子&hellip&hellip&rdquo正說了這一句,隻聽到房後頭,嬌滴滴的有個女子說話道:&ldquo劉媽,把我這衣服,拿熨鬥去燙上一燙,我一會兒還要出門呢。

    &rdquo因對宋忠恕道:&ldquo這旅館裡還住有女客,這女客怕是不正經的人吧。

    &rdquo宋忠恕正色道:&ldquo你可不要胡說。

    這是杜小姐,人家到省城裡來考學堂的。

    我們同旅館住了兩個月,也沒有點過一個頭,後來是她的親戚介紹了,才認識了。

    然而平常也很難有說話的機會哩。

    &rdquo宋陽泉自己猜錯了,就不敢再說了。

    坐了一會兒,宋忠恕說是要去應酬,唐堯卿也說要去打聽賴國恒的消息,都走了。

    宋陽泉馬褂脫了,帽子取下了,唯有那副眼鏡,見人戴上,是不摘下來的,因之自己也不摘。

    自己本是很好的目光,罩上一副藥水片子悶得十分難受,這時沒有人,掩了房門,取下眼鏡,推開房後的一扇小窗戶,向外看看,要換換目光。

    不料隻這一推,恰好那個女子站在後進的走檐下。

    她這時穿着一件窄小的水紅綢短夾襖,越是顯得身材窈窕。

    那袖子短短的,伸了一隻白手臂,撐着一根檐柱,正昂着頭,看了天上出神。

    許久,她一低頭,見前面房間裡有人半藏半露地望她,又向着這裡一笑。

    臉上一紅,連忙縮進屋裡去了。

    她這一笑不打緊,笑出無限的風波來。

    正是: 從來一笑傾人國,況是天鵝下顧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