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車上千金求官登道 鏡中一笑對客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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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箱子到小車上,另外雇了一輛小車,二人分左右坐着,談談笑笑,向省城而來。

    一路之上,唐堯卿都說是做官的好處,宋陽泉也說做了官之後,一定多積下幾個錢,首先就要買一塊好地,葬幾棺未曾葬下的墳。

    自此以後,改換門庭,往做官一條路上去,更不能不講風水了。

    談談說說,不覺到了省城,唐堯卿便道:&ldquo既然候差事,決不能再去住試館,我們可以先在試館裡歇歇腿,然後再去會會朋友,看是住哪個客棧合适,我們再從從容容地搬了去。

    &rdquo宋陽泉在鄉下的時候,還能周旋說話,一進了省城的門,隻看到街道上車馬往來,和商家門面裝飾輝煌,也不解何故,人就糊塗了。

    因之唐堯卿怎樣說,怎樣好,作聲不得。

    二人先在本縣試館住下,唐堯卿洗了手面,将罩住夾袍的藍布大褂脫了,另外罩上一件洋緞馬褂,然後出去找人,出去了大半天,找了三個同鄉來了。

    第一個是宋陽泉的族弟宋忠恕,他不過二十多歲,宋陽泉一看他穿了一件寶藍花緞的夾袍,外罩青毛葛馬褂,連紐扣都是亮燦燦藍色羅钿的。

    頭上戴的盆式帽,毛茸茸的,雖不知道好到什麼地步,橫豎是上等東西。

    其餘兩個人,一個是魏有德,一個是童秀崇,都穿的是西服,這個宋陽泉可分不出好歹來。

    那宋忠恕一見宋陽泉,就走上前握了他一隻手,連連搖撼了幾下,笑道:&ldquo好極了,好極了。

    我已經聽到唐堯翁說,你這一番下省來的意思,唐堯翁已經告訴我了。

    我們宋姓,現在到外面來混事的人很少,家底真不容易振作起來,你老哥能來,這就非常之好,現在财政廳孫廳長,我有路子可走,你若是辦稅收一路的差事,我準可以幫忙。

    &rdquo他一進門之後,就說上了這一大套,鬧得宋陽泉倒不知如何答應是好,隻唯唯點頭而已。

    于是宋忠恕又将魏童兩位介紹一番。

    宋忠恕擡頭對屋子四周看了一看,笑道:&ldquo這地方實在不能會客,剛才堯翁說,你要找家旅館,這一層你不必去多費事,我們住的高升旅館就不錯,你不如住到我們一處去,遇事多少也有個照應。

    &rdquo宋陽泉心裡,也是如此想着,自己這件事若完全交在唐堯卿手裡,讓他一人去辦,他要在這裡面,玩一點兒手段,可沒奈他何。

    現在有個宋忠恕族弟兄在這裡,比較總親近一些,和他住在一處,也可以遇事讨教,因之并不思索,一口便答應了。

    那魏有德在衣袋裡取出一個扁皮匣子,抽出一根呂宋煙,銜在嘴裡,又在身上掏了一隻自來火銅匣子出來,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按,匣子上就冒出一縷火焰,自将煙燃着了。

    心想原來做官的人,洋火都不用的。

    實在這個銅匣子既好看,又省事,我少不得也買上一個。

    做官的人,原來也不抽香煙,是抽這樣粗一支的大煙卷,我也得照辦,大概這事總花錢不多。

    心裡這樣地想着,眼睛少不得就隻管對了那抽煙的魏有德望着。

    魏有德回過頭對童秀崇唊一唊眼,又笑了一笑。

    宋忠恕卻對魏童二人皺了一皺眉頭,很覺他兩人冒失。

    便向宋陽泉道:&ldquo行李大概都是捆着現成的了,我現在有工夫,就陪你搬過去吧。

    到了下午,我有好幾處應酬,恐怕不能奉陪。

    &rdquo魏有德很淡然的樣子道:&ldquo今天是哪個請客?&rdquo宋忠恕道:&ldquo是财政廳第二科科長,其實我就不大願意交這個朋友。

    因為有幾個人要走這條路子,我不得不對他取點敷衍主義。

    &rdquo宋陽泉耳朵裡聽了這話,對他望着,心想我老弟真闊,有科長和他交朋友,他都不在乎,這分明他是非廳長交朋友不可的了。

    我将來若有這樣一天,我決不像他隻在省城裡住,一定要回鄉下去,擺點闊勁給鄉下人看。

    古書道得好,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

    他有了好事情,不但不回家,連信也不帶一個回去,真是傻極了。

    然而他或者有好事在後,現在混小事,全不在乎,那麼,這個堂兄弟更可靠了。

    當時滿意之下,和宋忠恕一路搬到高升旅館,一進門,宋忠恕就吩咐茶房開後進的大房間,說是有個宋老爺來了。

    茶房一看他身後跟着兩個鄉下人,所謂老爺就是這個了。

    望了一望,笑嘻嘻地迎到後面去。

    唐堯卿走到那大房間裡,見是兩間房子打通的,家具都極是講究,連忙一看右壁上一塊玻璃框子,裝置的旅館規則,上面大書本号房間,每日大洋叁元。

    在省城裡的客棧中,這是極貴的價錢了,候差事的人,日子不免長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