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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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豪傑之士,必有聞風而興起者,即遠而行之于西貢、海防,亦無不可,更何論乎中國哉!此所謂常戰也。

    我中朝既出于戰,必當持之以恒久,舉之以全力,勿以小勝喜,勿以小挫驚。

    中國海疆,南北逶迤萬有餘裡,備不勝備,防不勝防,宜區為四軍,而統之以四重臣,以節制而總轄之,寄以專阃之任,重其責成。

    遼東三省為一軍,直隸、山東為一軍,江、浙為一軍,閩、粵為一軍。

    敵至則應,敵去勿追,守有一定之地,敵人入尺寸即治以重罪。

    頒诏天下,舉賢才,尚藝術,召奇材異能、勇力折沖之士以實行伍,如有成效,不次拔擢。

    此一戰也,薄海臣民罔弗共之,一戰不勝則再戰,再戰不勝則三戰,務有堅忍不拔之志。

    時際艱難,人才自生,以中國之大,豈無非常之人以禦侮而定難者?安見法之必操勝券,而我民之不可用也哉?無畏敵,無貪功,無退縮,無淩競,無驕悍,無委靡,有赴敵進死,無怯敵退生,上下之間,一心一志,一力一體,即橫行于天下且不難,更何論乎法人!必如是,乃可以言戰。

     拟上當事書 為敬陳管見,以備采擇事。

    竊聞謀必出乎萬全,事必操夫勝算,謀成而後行,事定而後為,則一舉一動,可無後悔。

    用兵之道,尤宜慎之又慎,非過為老成持重,畏葸瞻顧也,必審我有以制之而有餘,然後可一發也,毋憚彼強,毋幸彼弱,毋虞其多難,毋患其肆橫,在我先有以自審而已。

    今日者法人之淩侮極矣,驕悍極矣,勢不得不出于戰,以彰天讨,以奮天威,用伸薄海臣民之憤。

    理直者氣自壯,名正者言自順,法人雖狡,揆之天理人心,必不能逞也。

    然天下事,固有不能盡以常理測度者也。

    張法人者,謂其船堅炮利,将猛兵精;輕法人者,謂其财殚力痡,民窮國蹙,強鄰峙于外,亂黨踞于中,他處兵事已形棘手。

    惟管見竊不謂然。

    法人之來擾中國尚利害參半,獨我之禦法人為有害而無利。

    何則?我與法所争者空名而已,而其間所失者實大。

    戰而捷,法人必思報複,未必即肯甘心俯受挫折,兵連禍結,靡有已時。

    法人今日首先開釁于中土,一戰于基隆,再戰于馬江,雖疊有勝負,而我國受虧已甚,統計兵輪、炮艇、船局、炮台,已不下二千數百萬。

    始事已如此,後來尚難逆料。

    雖他省防堵完密,守禦謹嚴,法兵即來,不以力勝,可以計殲。

    然今日遣艨艟,明日調士卒,經費浩繁,何可勝計?他日欲令法人償我兵饷,勢恐不能。

    今法人自初七日退兵之後,寂無動作,其意蓋有所待,将俟增兵既至,然後合而攻我。

    進攻福州之法兵,皆經劉團挫敗之餘衆,猶且猖獗如此,若從法國調來者,其銳氣當增一倍,亦可推矣。

    法人所注意者,閩則台府,粵則瓊州,皆孤懸海外,可以鐵甲戰艦、火輪兵舶守之于大洋,而不虞陸路之追截。

    其擾台灣,則先踞澎湖,以為泊舟駐兵之地。

    台灣幅員遼闊,物産富庶,且為東西航海者之中道,泰西諸國皆所垂涎,法人要必以全力赴之,其情形固已灼然共見。

    然則我所以禦之之道如何?當必以水師兵輪為先。

    夫與法人交戰,擊之于大洋,不如守之于内河,拒之于水,不如持之于陸,此固人人知之矣。

    惟是我國海疆延袤萬三千裡,備不勝備,防不勝防,況所有輪舶兵艦,皆不能駛出大洋,沖涉波濤,測量沙線,辨識風雲,況乎與敵決戰而縱擊也哉!以此敵船來莫之遏,去莫之追,飄忽無定,往返自如。

    沿海炮台,苟不善守,勢必突遭靡爛,經營數十年而毀之于一旦,殊可惜也。

    夫炮台原以制敵船而設,專為守禦計,其建築悉準西法,宜若可恃,不知炮台所重者,在司炮之人。

    苟司炮能資熟手,擊放遠近,自有定準,今倉猝從事,未經練習,炮皆虛發,敵船無所畏懼。

    且敵船在海中旋轉無定,其中之也難,炮台屹峙海濱,其中之也易。

    以不準之炮,攻無定之船,此所以為敵船所乘也。

    濱海居民,即可遷入内地,空其地為瓯脫,亦是禦敵之一法。

    然商務壅阻,謀生路絕,小民蕩析離居,情殊堪憫。

    設使無所得食,肆行搶劫,或起與西人為難,緻費調停。

    南方民情浮躁,北方風氣剛勁,皆足以生亂而釀禍,與法人相持一二年間,其變必生。

    今粵東兵事未興,而佛山鎮民已毀教堂兩所,此皆英、美兩國人所設,與法人無預,愚民何知,但知抒其積愦而已。

    釁啟自民,咎歸于官,保衛之術至此,朝廷必有所不及,而泰西各國之龃龉起矣。

    俄人于西北一帶,久眈虎視,特無間可乘耳。

    今許法人前來保衛,鐵甲戰艦不日東駛,法人寄居通商口岸,難保無通消息,行接濟,偵探我之虛實,盡為彼所洞知,欲行驅逐,俄人當必有辭,苟處置不善,不免又樹一敵。

    俄人強悍無理,不亞于法人,彼若來華,事多掣肘。

    至我内地民情,亦可靜而不可動。

    各處齋匪、教匪、哥老會,時思蠢然為患,倘與法相持日久,民之失業窮苦者必多,外憂既亟,内患堪虞,于此而圖消弭之,正非易事。

    即曰遣發勁旅出關,收複東京,直搗西貢,此固圍魏救趙之法,使之還兵自援,以相牽制,即以越南為戰場,而中國海面可無法兵。

    不知法人固狡甚也,彼自知不長于陸戰,越南一隅,暫時可以棄而弗争,而專以水師輪艦擾我之沿海。

    複殘破之越南,而喪我完固之海疆,孰得孰失,何待三思。

    況議和之時,彼仍必索還越南也哉!總之,法人一日不靖,和議一日不成,則海防一日不可撤。

    勞師糜饷,伊于胡底?法人可來,而我不能往。

    法人本不以通商中土為急務,今年不勝,則明年可再舉,明年不勝,則後年可重至,或二三年,或四五年,屢肆不已,亟肄以疲我,多方以誤我,而我所以禦之者窮矣。

    即曰持之以定力,而海防之費從何籌措?法人之性好急,急則其來也必驟;法人之俗喜鬥,鬥則其敗也不即止。

    中國無一事可以制法人之死命,而法人之擾中國,可以從容肆應而有餘,此則不可不熟思審處,而先為之計慮者也。

    中、法交兵,民間義憤,當或可用。

    然極言之,民之義憤,究不可恃也。

    誠使普天率土,敵忾同仇,富以财,貧以力,從戎緻命,荷戈前驅,以與法人決一死生,豈不甚善,而今皆無聞焉,是不過徒有其說而已。

    況其中或有藉端以滋事,逞臆而妄行者,一旦不可制遏,反足為患。

    今者我國家水師未練也,兵輪未廣也,統領未得幹材也,駕駛未得能手也,槍炮之施放未精也,器械之攻守未備也。

    必悉心講求,先事整頓,行之十年,始可與法人一戰。

    行之三十年,然後可縱橫于大洋之中,入法之境而侵法之疆,此時似猶未可與之即出于戰也。

    或曰,中朝仿效西法,振興武備,籌辦邊防,制造槍炮,建築炮台,行之已二十餘年,何患不濟?且湘軍、淮軍夙稱勁旅,統兵大員皆身經百戰之名将,久娴行陣,深谙韬钤,以此臨敵,何患不摧?今日即以臨陣為練兵,殺敵為講武,一戰不已則再戰,再戰不已則三戰,以百敗不撓之精神,而持之以百戰不懾之志氣。

    不以小勝喜,不以小挫驚,經一創,增一智,堅忍不拔,百折不回。

    彼寡我衆,彼客我主,彼勞我逸,彼遠我近。

    彼敗則必濟師于其國,調師遣舶,計程則三萬餘裡,計日則一月有半,計費則一卒之赀需五百圓。

    我則振臂一呼,雖驟集數十萬衆不難,時艱才出,必有豪傑之士,群起而助我者,由此言之,複何懼乎法人!且其勞師以襲遠,越國而轉鬥,赀糧扉屦、器械藥彈儲蓄必饒,輪船非煤不濟,則煤斤重滞,勢難多載,經曆數萬裡之遙,不得不賴沿海口岸為之接濟。

    既經示戰,按以萬國公法,泰西列邦皆不能應其所求。

    至内地奸民,則在乎嚴刑峻法以治之,地方官吏加意盤诘,自能絕其根株。

    各處漁船,亦必行連環保甲之法以清其流弊,并招募其人以充團丁,果能殺敵緻功,自膺重賞,有能設法焚燒敵船者,立予破格恩施,高爵厚赉在所不吝。

    我但守禦嚴密,雍容坐鎮,而彼自疲于奔命矣。

    所謂靜可以制動也。

    昔俄之未強也,瑞颠興師伐其國,俄戰屢敗,臣民皆主議和,獨俄主不可,謂國可亡,戰不可已,其後卒勝瑞颠,而國日以強勝。

    堂堂中國,讵不如俄?不知以上所雲,應敵之謀,料敵之說,言之則易而行之則難。

    語雲“知彼知己,百戰百勝。

    ”今我之所短,彼已盡悉,彼之所長,我未能及。

    天下有先事圖維則有餘,而臨機應變則不足,一著遽誤,全盤俱空。

    辦土寇與辦洋匪,其間不可以道裡計。

    俄、瑞兩國,境壤相近,所争者在并兼土地,侵割疆宇,關系者大。

    今中、法所争者空名耳。

    争空名而受實禍,竊以為識時達勢之智者所不為也。

    處今日之地,固萬不能言和,惟有速行整頓戰事而已。

    若彼知難而求退,我亦似可虛與之委蛇,曰暫忍以罷兵,待時而後戰。

    法事之終,正兵事之始,富國強兵,治中馭外,宣國威,張國體,請俟諸異日,未有不得之于操券者。

    否則,徒以一時之不忍,而舉一國之全力以相搏,獅虎忿争,必有從旁冷眼以觀者,竊以為非計之得也。

    兵,兇器也;戰,危事也。

    徒恃一戰以自強,竭全力以從事,為中國久遠計則可,為我朝一時計則不可;為将來計則可,為現在計則不可。

    凡事豫則立,惟有備乃無患。

    養精蓄銳,深識遠慮,天下何事不可為?豈獨禦區區之法人也哉!鄙意即欲與法人戰,亦當謀定而後行,事成而後為,不必汲汲于一時也。

    天下機會之來,豈有終極?忍之于今日而報之于他時,天道循環,斷無或爽。

    或者謂今日再與法人羁縻而示之弱,則他國必有起而效尤者,我朝之患,正未有已時,今日之害猶小,他日之害為大也。

    不知苟能自強,彼必畏我,何敢相侮。

    今法人之誅求無厭,非理妄幹,正以我海疆之備有懈可擊耳。

    富強之效已睹,馭外之權即基于此。

    愚以為事至今日,要當實事求是,不必涉矜誇,獻頌譽,鋪張揚厲,專作美談。

    必令天下進說之士直言無隐,以聞過為喜,以攻短為尚,而後天下可治。

    韬蠢愚下士,罔識忌諱,特忠君愛國之念,耿耿不忘,故敢盡其區區,伏垂亮察,不宣。

     拟設洋藥總司議 鴉片産于印度,而總彙于香港。

    近年吸食者愈衆,走漏者愈多,不獨為通商全局中一大漏巵,而于國家厘稅所關亦非淺鮮。

    今欲杜其弊,清其源,絕其流,正其本,莫如設立洋藥總司,而以其權歸之朝廷,蓋榷煙之中隐寓禁煙之意焉。

    何謂洋藥總司?總理衙門移文于英之駐京公使,并我國駐英欽差,使與英之外部大臣、印度總督酌商,許在印度、香港兩處,由中國簡放榷煙大臣駐紮其地,專理稽查煙務。

    所有鴉片入中國者,每年或十萬箱不等,由印度商人報明印督,由印督移咨中國駐印大臣,按期運載至華,聽由招商局輪船代裝,駛往各處通商埠頭,以香港為總彙之區,存貯棧房,以待分運。

    蓋走漏之弊,杜之于中國則難,杜之于印度則易。

    何則?印度英商自行運載來華,既至香港之後,中國海面,港汊紛歧,各處皆可繞越,且走私輪船,又複迅捷異常,乘夜偷渡,不服盤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