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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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自垂天壤,所謂人道也。

    有人此有道,固閱萬世而不變者也,而又何疑焉! 西國兵額日增 前時有歐洲士人倡為弭兵之說,以為必可行也,卒之其說終不能售。

    俄而普、法戰事起,奪地争城,殺戮無算,歐洲伊古以來未有如是之慘烈者也。

    于是各國皆為之增益兵額,整肅軍政,制造火器,振頓邊防,幾于變本加厲。

    噫!弭兵之說果可行哉?此言之倡也,始于春秋時之宋向戌,而有識者在當時已知其沽名而行詐。

    歐洲諸國之在今日亦猶春秋時之列邦,若俄,若普,若英,若法,何異乎晉、楚、齊、秦也。

    普自一戰勝法後,師旅繁衆,紀律精嚴,武備之雄,推為巨擘。

    然以俄國軍數計之,其多于普者又約三十餘萬。

    奧地利亞國,選鋒臨陣之軍,亦不下七十五萬,皆訓練有素,足備幹城之用。

    是兩國者,豈遽出普國下哉?惟英兵額至少,即括調通國之師,亦止十有餘萬而已。

    蓋其負海為固,恃舟為城,專以水師稱雄耳。

    法自和普之後,勵精圖治,厘改軍制,幾于舉國皆兵。

    由此俄、普、奧、法四國,彼此相持,皆以為防微杜漸者,斷不可不恃兵威。

    然則減兵且不可,更何論弭兵哉?是亦時勢使然也。

    蓋減兵固善政,不獨節糜費,且可富國足民,顧此事非一國所能獨行也。

    倘減于我而不減于鄰,則鄰強而我弱。

    況俄則患土耳其,奧則患多思拉弗尼族人,普則患法之伏于肘腋,一旦行其報複,法則患普之因弱而見淩。

    或以外侮,或以内憂,或以強國,或以叛民,鹹賴兵威以互相挾制。

    恐此數十年之間,兵事之精當,不至于極而不止也。

    嗚呼!此豈迂儒之所及料哉?然此猶數年前之說也,而今時則其局又一變矣。

    自俄人伐土以來,英國群議皆以為,我必援土以攻俄,毋使俄人得志于土,而土為俄人之所厄也。

    于是今日選将,明日簡師,調兵遣舶,羽檄交馳,幾于艨艟絡繹,旌旆飛揚,卒至以後俱成畫餅。

    逮乎土兵敗地蹙,成城下之盟,而英與奧反分裂其土地而有之,因以為利。

    夫俄人非小弱也,其伐土也,系于歐洲疆圉之利害者,所關甚巨。

    英亦非不知之,而卒不敢輕動者,懼他國之議其後也。

    蓋英、普助土,則法必助俄,其餘大小諸國又從而群起應之,斯時勢均力同,将以歐洲作戰場,而兵禍不可勝言矣。

    較諸當年普、法之戰,一日而殒十萬人者,其死亡必尤酷也。

    英籌之已稔,故不如乘俄、土之俱困,而以全師收其功也,此所謂不戰而屈人也。

    惟歐洲諸大國中,英不惟不增兵,而且議減兵,豈英素恃其雄,有足以懾服諸大國哉?非也,蓋善用夫先聲奪人之法也。

    英自聯法助土攻俄之後,未逢大敵,近日用兵不過在阿、亞兩洲藩屬小國而已,而奏凱稱功,飲至策勳,鋪張揚厲,震耀鄰邦,識者以為徒樹虛聲耳。

    前者普、法之戰,英僅束手從壁上觀,諸國于此?皆有戒心,故七八年來,兵額雖增,兵争不啟,不戰于境之内,而多戰于境之外。

     亞洲半屬歐人 論者謂迩自一十六年以來,泰西諸邦其國勢民情,邊疆軍政,皆已一變其舊。

    普境日拓,西割法而東侵奧,非複往日版圖。

    俄得黑龍江一帶之地,凡從前設官互市之區,皆其屬土,一志經營,以興貿易,而選兵練士,備邊制械,無不講求。

    美國勵精圖治,亞美利加北洲之地,為俄所屬者,美人已以銀易,故疆域日廣。

    法、奧弱而普、俄強,英成中立,美有雄圖。

    其間轉移變易之故,雖在人力為之,而亦天心所系。

    誠哉是言也。

    顧今者,西土每變愈上,東方各國亦何為不一變哉?如越南、暹羅、緬甸,皆思奮發有為,特惜為英、法之所制,國中亦無非常之人為之區畫。

    至日本則骎骎乎日盛矣,一切舉動,幾有雄視歐洲之勢,将來正未可量。

    如圖富強之術,而使東西之同軌合轍者,要不外乎此。

    然而以我冷眼觀之,則亞細亞一洲之大局,正複大有可虞。

    印度一隅,向為聲名文物之邦,婆羅門即儒教也,釋迦牟尼即佛教也,皆以道化其國人。

    一切制度,一切學問,流入于歐洲,歐洲之人皆是則是效,奉為楷模。

    逮後儒、佛兩教疊為盛衰,而民亦漸愚,自為英人所并兼割據,印度諸人悉從風而靡,無敢抗者,今其人蠢然如鹿豕,但供驅使而已。

    嗚呼!何前後相懸若是耶?東南洋各島國,向皆我中國之屏藩也,依時貢獻,預共球之列而登王會之圖,觀永樂年間《西洋朝貢錄》,有可知已。

    曾幾何時,悉已傾覆剪滅,而為歐洲諸邦東來之逆旅,今其存者寥寥,亦僅守府而已。

    噫!讵不可危哉?越南制于法,暹羅、緬甸制于英,今已如此,将來未可知也。

    琉球已改沖繩,高麗危如累卵。

    俄人在西北眈眈虎視,倘使一旦逞其鲸吞蠶食,奮其鸱張狼顧,諸小國其能自保哉?歐洲大小諸邦,在今日幾勢均力敵。

    何則?水則同有輪舶也,陸則同有火車也,鐵甲則堅捷同也,戰士則勇猛同也,槍炮則命中及遠同也,傳遞消息則電報神速同也。

    昔年在歐洲中,閱十數年必有一戰争,今則以火器之烈,漸知兵兇戰危,于是不戰于洲中而戰于境外,以在歐洲之外,乃可以逞也。

    葡萄牙、荷蘭諸國,能于操舟涉遠,沖曆波濤,不過在明中葉以前,而東南洋、印度已無不備受其害。

    即其所制舟車、機器、電标亦不過數十年間耳,而各國俱已精益求精。

    其所開金銀煤鐵各礦,亦幾竭其菁華,窮其蘊蓄。

    彼在歐羅巴一洲,殆已斫削盡矣,而因是及之于境外。

    彼于地球諸洲,足迹殆已遍及,選勝搜奇,無乎不至,燠若炎洲,寒如冰海,皆思一窮其奧,凡為其所唾棄者,皆不能以人力經營者也。

    而地球中精美之所存,英華之所蘊,則莫若中國,而問所為西國之長技者,則一切無有焉。

    西人雖日出其技以相誇耀,而中國之人熟視若無睹焉。

    至于地寶之富,一皆蘊藏未出,此西人所從旁觊觎而垂涎者也。

    今就地球大勢觀之,而知東南之不及西北也。

    西北之人久至東南,而東南之人不能一至西北。

    試觀盈地球中,皆歐洲人也。

    地球中靈秀沃腴之壤,不過數處,而以中國為巨擘,地球之人無不欣羨焉。

    獨惜中國迩來安于自域也,因循苟且,粉飾誇張,蒙蔽拘墟,剛愎傲狠,于歐洲之形勢茫乎且未之知也。

    然則,亞洲之局不甚可危哉? 六合将混為一 上下四方謂之六合,是統地球言之。

    雖同在覆載之中,而地則有山河之險,人則有良頑之異,言語不通,嗜欲不同,各安其政,悅其俗,固不能混而同之者也。

    然道有盈虧,勢有分合,所謂物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者,此也。

    今者中外和好,幾若合為一家。

    凡有所為,必準萬國公法,似乎可以長治久安,同享太平之慶矣。

    而不知此乃分離之象,天将以此而變千古之局,大一統之尊也。

    蓋綱常則亘古而不變,制度則遞積而愈詳,若聽其各域一隅,各長一方,不複知有聖教,三綱淪而五常/,甚非天心之所忍出也。

    故草昧之世,民性睢睢盱盱,民情渾渾噩噩,似可以長此終古矣。

    乃未幾而變為中天文明之世,未幾而變為忠質異尚之世,且未幾而變為郁郁彬彬之世。

    可知從古無不變之局,而其緻之也必有其漸,其成之也必有所由。

    中國自三代以還,其間不無陵替之端,其治不無舛謬之迹,然未及百餘年必有聖君賢相出而整頓之,以挽回氣運而旋轉乾坤。

    其所不足者,武備之精,機變之巧,如泰西各國以勢力相雄長,以情僞相攻奪而已。

    今者托為和好之說,漸無畛域之分,彼之所能,我亦效之,我之所短,彼則授之。

    如戰艦之足資守禦,火炮之足資摧陷,機器之足資成物,而利用開礦之足資富國而阜民,以及火車、輪船、通标、電線,一切可以無遠弗屆,無微不通者,莫不紛紛則效,以速其成。

    若中國之人聰明有所不逮,材力有所不及,斯亦無能窺其奧而擅其長耳。

    若猶是匠心可以獨運也,機警可以相侔也,則金銀财貨彼此同其寶也,物産材料彼此同其用也,而謂軍營器械,果能獨擅其利乎?戰陣争鬥,果能獨操其勝乎?推之權子母,操奇赢,莫不皆然,則又安得謂人拙而我巧乎?故凡今之由分而強為合,與合而仍若分者,乃上天之默牖其衷,使之悉其情僞,盡其機變,齊其強弱,極其智能,俾一旦聖人出而四海一也。

    蓋天下之不能不分者,地限之也,而天下之不能不合者,勢為之也。

    道無平而不陂,世無衰而不盛,屈久必伸,否極必泰,此理之自然也。

    凡今日之挾其所長以淩制我中國者,皆中國之所取法而資以混一土宇也。

    至于戰艦失其堅,火炮失其利,财用無所行其計,器械無所擅其長,陸詟水栗,奔走偕來,同我太平,然後此言驗矣。

    若夫拘于目前之見,狃于已然之迹,成敗利鈍,謂可逆睹,智取術馭,謂可長守,不審倚伏之機,不明順逆之故,是猶醯雞處甕,别有一天,夏蟲語冰,莫知其候也。

    故謂六合将混而為一者,乃其機已形,其兆已著。

    惟見微知著之士,上稽天道,下悉民情,按諸中外古今之事,乃足以語之,而非徒可以口舌争也。

    請以此言驗諸來者。

     中國自有常尊 中國天下之首也,尊無異尚,此古之通義,而非徒以口舌争者也。

    若夫盛衰之勢,強弱之形,則自玄黃剖判以來,原無一定,固不得藉一時之盛,恃一日之強,而辄夜郎自大也。

    皇古之事,靡得而知矣。

    自堯、舜以還,代有聖人以宰制天下,車書大一統之尊,聲靈懾遐荒之遠,衣冠文物,炳蔚寰區。

    然且有苗梗化,甫為叛逆之先聲,厥後犬戎為患于周,匈奴索賂于漢,當其敢行侮慢,肆出侵暴,豈不謂中國非其侪匹哉?然狡猾兇殘,莫如冒頓,要不能倒置冠履,以遂其欲。

    何者?中外之分甚嚴,彼雖貪得無厭,其心究有所甚懾也。

    迨至典午之朝,五胡乘機為亂,而江左偏安,雖以苻堅之雄、王猛之略,猶且謂晉雖微弱,正統所歸,不可妄圖。

    迨後欲投鞭斷流,則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而卒以覆其國,此亦足為欺淩中國之殷鑒已。

    自是以來,最為中國患者,莫如女真。

    其時二帝蒙塵,天下幾于左衽,然先則以帝号與張邦昌,後則以中原屬于劉豫,初若無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