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的演變

關燈
圖奧跟随天鵝來到溫雅瑪 這些筆記(即&ldquo最後版圖奧&rdquo手稿末尾提到的筆記)在《剛多林的陷落》這部傳奇的曆史上意義不大,但它們最起碼可以表明,家父不是因為某種意料之外的、突發的倉促情況而放棄這篇作品,再也不曾寫下去的。

    但毫無疑問的是,在埃克塞理安在剛多林第七道大門前對圖奧說了那番話之後,故事就再也沒有了演變完善的下文。

     好了,家父的确放棄了傳奇故事這個至關重要、(可以說是)決定性的表現與處理形式,就在他終于讓圖奧&ldquo目睹了皚皚白雪當中剛多林的美景&rdquo的那一刻。

    在我看來,這很可能是他所放棄的諸多文稿中最令人痛心的一篇。

    那麼,他為什麼在那裡停了筆?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找到答案。

     那是一段他深感苦惱的時期,也是一段他極度沮喪的時期。

    可以肯定的是,《魔戒》最終完成後,他以一股全新的十足幹勁,回頭去創作遠古時代的傳奇。

    1950年2月24日,他給艾倫與昂溫出版社的董事長斯坦利·昂溫爵士寫了一封不同尋常的信。

    我在這裡引用這封信的片段,因為它清楚表明了家父當時對出版前景的看法。

     你在最近的一封信中表示,仍然很想看到那部我計劃中的作品的手稿,就是原本打算寫成《霍比特人》續集的《魔戒》。

    十八個月來,我一直盼着寫完它的那一天,但直到聖誕節[1949年]之後,這個目标才終于實現。

    這本書雖然還有一部分需要修改潤色,但已經完成了,而且我認為,它達到了審稿人可以閱讀的标準,如果它沒有讓審稿人望而生畏的話。

     我這裡雇人打出整潔的文稿大約要花費100英鎊(我挪不出這筆錢),所以我不得不親手打了幾乎全部文稿。

    如今回顧,我覺得這顯然是個巨大的災難。

    我的作品脫離了我的控制,我創造了一個怪物,一個極其漫長、複雜,相當苦澀、非常可怕的冒險故事,很不适合孩子們閱讀(如果适合任何人閱讀的話)。

    它并不是《霍比特人》的續集,而是《精靈寶鑽》的續集。

    我估計,即使不包括某些必要的附錄,它也足有60萬字左右,而且有位打字員估計的字數比這還多。

    這有多麼不切實際,我心如明鏡。

    但是我累了。

    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覺得除了稍微修改一下錯漏之外,我對它是無能為力了。

    更糟的是,我覺得它和《精靈寶鑽》不可或分。

     你也許還記得那部作品,一部以&ldquo嚴肅高尚的風格&rdquo講述那些虛構時代的長篇傳奇,裡面充滿了(某一類的)精靈。

    多年前,你的審稿人建議不出版它。

    據我回憶,他認為它具有一種凱爾特的美感,而大劑量的這種美感,是盎格魯&mdash&mdash撒克遜人無法消受的(1)。

    他很可能完全正确又公允。

    而你說,這是一部可以汲取其内容,但無法出版的作品。

     不幸的是,我不是盎格魯&mdash&mdash撒克遜人。

    盡管《精靈寶鑽》和相關的一切都被打入了冷宮(直到一年前),但它不肯就此消沉。

    從那時起,我動筆寫的每一部(哪怕隻是與&ldquo仙靈&rdquo沾邊的)作品,都流露、滲透出了它的痕迹,甚至很可能被它毀掉了。

    我努力沒有讓它影響到《農夫賈爾斯》,但此後沒能堅持下去。

    它的陰影深深地籠罩了《霍比特人》的後半部。

    它俘虜了《魔戒》,讓《魔戒》變成了它的延續和完結,而這就要求《精靈寶鑽》十分清晰易懂,不能讓某些地方被大量的引用和解釋弄得雜亂無章。

     你可能會覺得我既可笑又無聊,但我想把這兩本書&mdash&mdash《精靈寶鑽》和《魔戒》&mdash&mdash一同或連續出版。

    &ldquo我想&rdquo&mdash&mdash更明智的說法是,&ldquo我希望&rdquo它們這樣出版,因為,這麼&ldquo小小一包&rdquo詳細寫來有上百萬字的題材,盎格魯&mdash&mdash撒克遜人(或說英語的大衆)對它的容忍是有限的,即便紙張可以随意取用,它也是不大可能見到天日的。

     無論如何,我希望它們能同時出版。

    否則我就順其自然。

    我不考慮接受任何大幅度的重寫或縮減。

    當然,作為一個作家,我希望看到我的作品付梓,但情況就是這樣。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覺得這一整件事現在都像&ldquo驅邪&rdquo一樣從我身上被趕出去了,它不再駕馭我了。

    我現在可以去做别的事了&hellip&hellip 我不打算詳述接下來那兩年複雜又痛苦的曆史。

    家父從未放棄他的看法,用他在另一封信中的話來說,&ldquo《精靈寶鑽》相關的作品與《魔戒》是一體的,是精靈寶鑽與力量之戒的長篇傳奇&rdquo,&ldquo無論它們能怎麼正式發表,我都決心把它們作為一體來處理。

    &rdquo 但是在&ldquo二戰&rdquo之後的幾年裡,出版這樣一部大部頭作品的成本,使他完全沒有如願以償的希望。

    1952年6月22日,他寫信給雷納·昂溫說: 至于《魔戒》和《精靈寶鑽》,它們還是老樣子。

    《魔戒》已經完成(結尾修改過了),《精靈寶鑽》仍然沒有完成(也沒有修改),二者都在蒙塵。

    我的健康狀況時好時壞,我負擔太重,無法為它們付出很多精力,而且我太灰心了,眼睜睜地看着紙張短缺,成本上升,與我作對。

    但我已經改變了看法。

    有總比沒有好!雖然在我看來全部内容都是一體的,而《魔戒》作為整體的一部分要好得多(也适合得多),但我還是很樂意考慮出版這套内容的任何一個部分。

    歲月變得越來越珍貴了。

    就我所見,退休(那一天不遠了)帶來的不會是閑暇,而會是貧困,會讓我不得不做&ldquo評卷&rdquo和諸如此類的工作,聊以謀生。

     正如我在《中洲曆史》第十卷《魔苟斯之戒》(出版于1993年)中所說:&ldquo他就這樣做出了必要的讓步,但這對他來說是極痛苦的。

    &rdquo 我相信,我們可以從上面的信件摘錄中找到他放棄這個&ldquo最後版本&rdquo的原因。

    首先,我們來看他在1950年2月24日寫給斯坦利·昂溫的信。

    他堅定地宣布《魔戒》完結了:&ldquo聖誕節[1949年]之後,這個目标才終于實現。

    &rdquo他還說:&ldquo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覺得這一整件事現在都像&lsquo驅邪&rsquo一樣從我身上被趕出去了,它不再駕馭我了。

    我現在可以去做别的事了&hellip&hellip&rdquo 其次,存在一個至關重要的日期。

    《圖奧與剛多林的陷落》的&ldquo最後版本&rdquo手稿,有一頁寫着那個版本的故事來不及講到的情節(見紙書第199頁)。

    這一頁來自1951年9月的記事日曆,而日曆的其他頁被用來重寫段落了。

     我曾在《魔苟斯之戒》的前言中寫道: 但是,當時開始的工作,沒有一件得以完成。

    新版的《蕾希安之歌》、新版的&ldquo圖奧與剛多林的陷落&rdquo傳說、(貝烈瑞安德的)《灰精靈編年史》、修訂版的《精靈寶鑽征戰史》,全都被放棄了。

    我毫不懷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對出版&mdash&mdash至少是以他認為必要的形式出版&mdash&mdash已經絕望。

     正如他在1952年6月22日寫給雷納·昂溫的信中所說:&ldquo至于《魔戒》和《精靈寶鑽》,它們還是老樣子。

    《魔戒》已經完成(結尾修改過了),《精靈寶鑽》仍然沒有完成(也沒有修改),二者都在蒙塵。

    我的健康狀況時好時壞,我負擔太重,無法為它們付出很多精力,而且我太灰心了。

    &rdquo 因此,我們隻需回顧這個我們所擁有的最後一版故事&mdash&mdash它從未寫到&ldquo剛多林的陷落&rdquo,但仍然獨一無二地重現了遠古時代的中洲,尤其體現在家父對細節、氣氛、連續場景的極端注重上。

    讀到他對衆水的主宰、神靈烏歐牟來見圖奧那一幕的叙述,讀到他對烏歐牟的形象的刻畫,讀到烏歐牟&ldquo留在齊膝深的幽暗海水中&rdquo,我們不禁想要知道,他對剛多林大戰中那一場場的宏大交鋒,又會有什麼樣的描述。

     目前處于戛然而止狀态的這版傳說,是個講述一段旅程的故事。

    那段旅程關乎一項不同尋常的使命,它由一位偉大的維拉構思、授予,專門交給了出身于偉大的人類家族的圖奧,最終神靈烏歐牟在一場巨大的風暴中,在海洋的邊緣現身在圖奧面前。

    那項不同尋常的使命将帶來一個更加不同尋常的結果,它将改變這個想象世界的曆史。

     那場旅程的深遠意義,壓在圖奧和成為他向導的諾多族精靈沃隆威身上,每一步都是如此。

    他們在那年的嚴酷寒冬裡經曆的越來越緻命的疲倦,家父感同身受,仿佛他自己曾經夢回中洲遠古時代的末期,懷着對奧克的恐懼,拖着沉重的步伐,饑寒交迫地從溫雅瑪跋涉到剛多林。

     至此,我們已經從1916年問世的初版到大約35年後這個被不可思議地放棄了的最後版本,重溫了剛多林的傳說。

    我在下文中将把初版故事稱為&ldquo失落的傳說&rdquo(簡稱為&ldquo傳說&rdquo),而把被放棄的文稿稱為&ldquo最後的版本&rdquo(簡稱為&ldquo最後版&rdquo)。

    關于這兩版相隔多年的文稿,我可以立刻評論說:毫無疑問,家父寫作最後的版本時,面前擺着&ldquo失落的傳說&rdquo的手稿,或至少才看過不久。

    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這兩篇文稿中不時出現非常相似,甚至接近一緻的段落。

    試舉一例: (《失落的傳說》,見紙書第34頁) 随後,圖奧發現自己來到一片不長樹木的崎岖地帶,從日落之處吹來的風刮過那片地區,所有的灌木叢都受那恒風的影響,向日出的方向傾斜。

     (&ldquo最後的版本&rdquo,見紙書第155頁) [圖奧]在不長樹木的崎岖地帶又流浪了幾天。

    海上吹來的風刮過那片地區,那裡生長的植物無論小草還是灌木,皆受那股起自西方的恒風影響,總是向黎明日出的方向傾斜。

     尤其有趣的是,我們可以對比兩版文稿中那些可比的部分,觀察舊版故事的核心情節如何被保留下來,但又改變了意義,同時全新的元素和維度已經加入。

     在《傳說》中,圖奧是這樣宣布他的名字和家系的(見紙書第48頁): 我是佩烈格之子、印多之孫圖奧,出身于天鵝家族,祖先是居住在遠方的北方人類。

     《傳說》中還說(見紙書第35頁),圖奧在法拉斯奎爾的小海灣裡,在海濱為自己造了一處栖身之所,用許多雕像裝飾它,&ldquo其中最多的總是天鵝,因為圖奧喜愛天鵝這個徽記,後來天鵝變成了他本人、他的親族以及子民的标志。

    &rdquo此外,《傳說》中還提到(見紙書第54頁),當圖奧在剛多林得到一套量身打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