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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式來聯系?你已經穿過庭院,越走越遠,把連在我們之間的那根絲線越拉越細。

    不過你依然存在于某個地方。

    你身上的某種東西依然存留下來。

    比如說作為審判員。

    就是說,如果我在自己身上發現了某種新的氣質,我會私下裡請你來評判。

    我會問,你的評判結果是什麼?你将依舊承當仲裁者的角色。

    但是這将持續多長時間呢?事情将變得越來越難以解釋清楚:将會出現各式各樣新的事物;我的兒子不是已經誕生了嗎。

    我現在正處在某種經曆的頂點。

    它終将會衰落下去。

    我再也不會深信不疑地大聲叫嚷:&lsquo多好的運氣啊!&rsquo意氣風發,鴿群的降落,全都一去不複返了。

    混亂,細節,又回來了。

    我再也不會對櫥窗上寫着的各種名目感到大驚小怪了。

    我不會再去想為什麼要匆匆忙忙?為什麼要趕火車?事物的秩序恢複了;一個事物會引出另一個事物&mdash&mdash這是通常的秩序。

     &ldquo是的,但是我仍然厭惡通常的秩序。

    我還不會讓自己變得能夠接受事物的秩序。

    我要繼續行走;我不會停下腳步,東張西望,因而改變我頭腦中的節奏;我要繼續行走。

    我要登上這些台階,走進美術館[1],讓自己去領受那些像我一樣不受秩序約束的頭腦的影響。

    留待回答問題的時間已經無幾了;我的精力在衰退;我變得越來越遲鈍麻木了。

    這裡有一些畫像。

    這是一些懸挂在柱廊裡的神情冷漠的聖母像。

    但願她們能使那顆躁動不甯的内心、那個紮滿繃帶的腦袋、還有那些正在拉着繩子的人們,全都平靜下來,從而讓我可以在事物的深處發現某種不可捉摸的東西。

    這裡有一些花園;還有鮮花叢中的維納斯雕像;這裡有一些聖徒像和表情憂郁的聖母像。

    幸好這些畫像是無所查考的;它們既不故做暗示,也不指指點點。

    所以它們倒拓展了我對他的想法的範圍,并且使他以迥然不同的模樣在我心中重現。

    我記起了他的俊美。

    &lsquo瞧他是多麼的了不起啊。

    &rsquo我常常這麼說。

     &ldquo這些線條和色彩幾乎使我相信我也可以顯示出英雄氣概,我,作為一個那麼輕而易舉就能造出華麗辭藻的人,是那麼輕易受誘惑,随遇而安,做不到緊握拳頭,隻會優柔寡斷、躊躇不決地根據自己所處的環境造出一些漂亮的語詞。

    現在透過自己的軟弱,我重又發現他對我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我的反面。

    由于天生就有的誠實笃信,他根本看不出這些誇張語詞的本質,他做人是全憑天生的分寸感,絕對是一位精通生活藝術的大師,因此他也就顯得閱曆豐富,處處給自己罩上一層靜穆的&mdash&mdash甚至也可以說是冷漠的感覺,當然是他對自己出人頭地的漠不關心,盡管他同時擁有極大的憐憫之心。

    一個小孩正在玩耍&mdash&mdash一個夏日的夜晚&mdash&mdash房門會打開關上,一直開關個不停,透過門我瞧見了那些使我潸然淚下的情景。

    因為它們是無法訴說的。

    正是為此我們才感到孤獨,正是為此我們才覺得寂寞。

    我轉向我頭腦中的這個地方,發現它是那麼空虛。

    我自己的軟弱壓迫着我。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與它們形成對照了。

     &ldquo瞧吧,現在,這個憂郁的聖母正淚水漣漣。

    此乃我的葬禮。

    我們沒有舉行什麼儀式,隻有個人的悼詞,而且沒有什麼結論,隻有一些互不相幹的強烈感慨。

    說出的話都和我們的實際情況毫不相幹。

    我們坐在國家美術館的意大利展廳裡,片片斷斷地胡亂觀賞着。

    我猜想提香[2]是否想到過這種耗子般的啃噬。

    畫家總是過着有條不紊、精神專注的生活,一筆一筆地畫着他們的畫。

    他們不像詩人似的總是扮演替罪的羔羊;他們不會被鐵鍊鎖在山岩上。

    正是為此,才有這種靜穆,這種崇高。

    不過那種深紅必定曾使提香感到十分不是滋味。

    毫無疑問他曾經用強壯的手臂擎起過那象征豐饒的羊角,而後卻在這種堕落中丢盡了臉面。

    但是這種靜穆沉重地壓迫着我&mdash&mdash這種對眼睛持久地全神貫注的要求。

    這種重壓是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

    我的分辨能力太差,太一知半解了。

    我雖然揿到了鈴的按鈕,但不是揿不響鈴铛,就是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絕對刺耳的嚷嚷聲。

    我毫無節制地陶醉于某種光彩;那種綠色背景襯托出來的皺巴巴的深紅;那排圓柱的行列;那在一棵棵豎着耳朵似的、烏黑的橄榄樹身後閃耀的橘黃色光線。

    我的脊背上生出陣陣芒刺般的激動,不過毫無秩序可言。

     &ldquo但是在我的理解中還夾雜着某種東西。

    某種東西深深地潛藏其中。

    有過一個時刻,我曾經想抓住它。

    但還是深藏着它,深藏着它;讓它潛藏在我的頭腦的深處,悄悄地滋長,直到某一天開花結果吧。

    經過一個漫長的、松松垮垮的人生之後,在得到啟示的那一刻,我也許會伸手去觸動它,但是現在這個念頭已經在我手中破滅了。

    那些念頭曾經無數次地破滅,幾乎很難有形成一個完整觀念的時候。

    它們總是破滅,總是傾瀉在我的頭上。

    &lsquo它們會比線條和色彩存在得更為長久,所以&hellip&hellip&rsquo &ldquo我打起了哈欠。

    我已經激動夠了。

    我被那種緊張和那個漫長、漫長的時間&mdash&mdash二十五分鐘、半個鐘頭&mdash&mdash搞得精疲力竭,因此我隻好離開那架機器,一個人獨處。

    我變得麻木遲鈍了;我變得僵硬冷漠了。

    我怎樣才能打破這種使我的富于同情的心靈蒙受恥辱的麻木狀态呢?還有其他一些人也在遭受痛苦&mdash&mdash有很多很多的人在遭受痛苦。

    奈維爾遭受着痛苦。

    他愛珀西瓦爾。

    但是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些極度的痛苦了;我需要有個人,我可以和他一起笑,可以和他一起打哈欠,可以和他一起回想他曾經是怎樣撓頭皮的;這是一個他曾經無拘無束地與之交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