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魯東會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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撚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集中在壽光以北的王胡城,北面是海,西面是防備嚴密的黃河,南面是斷層錯綜,突兀峻拔的沂、蒙諸山,唯有往東南走,卻又為一條源出臨朐縣沂山西麓的彌水所阻斷,如果不肯投降,便隻有死戰,而四面重重被圍,死戰的結果,多半是戰死。

     在官軍,各路人馬都匯齊了。

    銘軍和武毅軍會師於彌河兩岸,外圍自東徂西,由潘鼎新、楊鼎勳和「東軍」布成一條防線,作為接應。

    如果這一次再讓東撚突圍而走,不但從此不必再談剿撚,也從此不必再談軍功,等著「革職查辦」好了。

     形勢對雙方來說,都到了生死存亡,在此一役的最後關頭。

    決戰必須謀定後動,所以劉銘傳和郭松林都不急,調兵遣將,務求穩當。

    在部署將近完成時,李鴻章派了他的幼弟,也是他的「營務處」總辦李昭慶,專程趕到前方。

    此來的任務有兩件,一件是宣達「溫諭」,嘉獎劉銘傳「忠勇耐勞,追賊迅速,加恩賞給白玉柄小刀一把,火鐮一個,大荷包一對,小荷包兩個。

    」善慶和溫德勒克那兩個因僧格林沁陣亡而連帶倒黴的副都統,也時來運轉,除去「開復原官」,另有恩典。

     李鴻章個人有所獎賞,每人一包,或是珍玩、或是現銀,看各人的需求愛好而定,銖兩相稱,毫無偏頗,光是安排這幾份禮物,就很花了他一些心血。

     「家兄原來期望在明年能夠克竟全功,想不到諸公用命,看樣子年內就可凱旋。

    」李昭慶停了一下又說:「等大功告成,家兄預備步曾侯的前塵,裁撤淮軍,讓大家先好好過兩年舒服日子。

    」 一聽這話,除了郭松林以外,無不大感興奮。

    裁軍是裁兵不裁將,當提督的依舊當提督,當總兵的依舊當總兵,補成實缺,各歸建制,看看操,吃吃空,出入綠呢大轎,不必披星戴月,終年無一天不在馬上,那不是舒服日子是甚麼? 「不過家兄有句話,特別囑咐我一定要轉達:將來的舒服日子,全靠眼前的艱苦去換取。

    眼前這一仗非同小可,特意命我來向各位請教。

    」 「此刻的東撚已成甕中捉鱉之勢,請轉稟少帥,不必操心。

    」劉銘傳拍胸大言:「『強弩之末不足以穿魯縞』現在不是空口說白話的時候,請等著好了!」 「是的,一定等得著好消息。

    隻請問省帥,有何破敵的妙策?」 劉銘傳心裏明白,這是李鴻章不放心,特意要問的一句話。

    這句話的意思,不見問破敵的計策,而是在問對敵的態度,是盡力所及,打到那裏算那裏,還是下定決心,非盡殲頑敵不可? 因此,他想了一下,這樣答道:「論地利、人和,是我剿撚三年以來,第一次遇到的好機會,不敢說有何『妙策』,隻不過抱定宗旨,硬打、苦打,無論他上天入地,銘軍周旋到底!」 「銘軍周旋到底,武毅軍奉陪到底!」郭松林緊接著他的話說。

     一聽這兩個頭品頂戴的大將,都有這樣的決心,李昭慶喜悅之色,現於眉宇,「有兩公這句話,東撚必平無疑!」說著,他仰臉抱拳,彷彿感謝上蒼庇佑似的。

     「省三!」郭松林的神色很認真,「我有句話要說在前面,官軍往往跑不過撚匪,多是為輜重所累,這一次既然要追到底,就是先打定主意,輜重不能打算要了!」 劉銘傳連連點頭:「這才是一針見血的話。

    」說著,他擡眼望著李昭慶。

     李昭慶當然懂他們的意思,心裏在想,隻要打了勝仗甚麼都好辦,管你們把輜重如何處理?不過棄輜重而吃敗仗,要想照樣補充就很難了。

    這話似乎也應該說在前面,卻是甚難措詞。

     其勢不容多作考慮,他硬起頭皮來答道:「凡是兩公作主,怎麼說怎麼好。

    我把兩公的意思轉達一聲就是了。

    」 劉、郭二人對他的答語都表示滿意。

    等把李昭慶送到了行館去休息,他們便細談裏糧出擊的細部計劃。

    劉銘傳這三年轉戰千裡,有個極深刻的印象,打仗一定要靠老百姓幫忙,老百姓肯幫忙,消息靈通,處處措手,否則就總落在撚軍後面。

    其實,老百姓也不是幫撚軍,隻袖手觀望,官軍便成孤立之勢。

    因而這一陣他特別嚴申軍紀,禁止騷擾,現在既然預備棄去輜重,不如送了給老百姓,一則示惠於眾以爭取民心,再則也免得資敵。

     「這個主意好!」郭松林大為贊成,「不過要辦得切實,不可讓人中飽。

    」 「那個敢中飽,我槍斃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