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吳棠督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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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一場快雨,似乎把大家心頭的火氣澆滅了,倭仁已經銷假到弘德殿入直,批評同文館的話,也不大再聽見。

    這對恭王是一種安慰,也是鼓勵,他與文祥相約,希望文祥多關注各地的軍務,他要把全副精力投注在洋務上。

     同文館的事是不礙了,另一項「船政」卻還有麻煩。

    在福州馬尾山麓,沿江設廠造輪船,原是左宗棠的創議,未及開辦,左宗棠調督陝甘,上奏薦賢,說非丁憂在籍的沈葆楨不能勝任,沈葆楨誠然是人才,但說非他不可,則是左宗棠的私意。

    左、沈二人都與曾國藩不和,而沈葆楨在江西巡撫任內,生擒洪福瑱,給了左宗棠一個足以攻擊曾國藩的口實,以此淵源,最喜鬧意氣的左宗棠,才力保沈葆楨當「總理船政大臣」。

     但是,沈葆楨雖用公款結交禦史和同鄉京官,他本人卻像繼閻敬銘為山東巡撫的丁寶楨一樣,以清操為人所稱,因此與新任閩浙總督吳棠,氣味不投。

    船政大臣衙門,每月有五萬兩銀子的經費,而且指定由關稅撥付,是最靠得住的來源。

    一切造船器材,甚至燃煤,都自外洋採辦,如果浮報價款,連查都沒處去查的。

    吳棠看準了這是個「利藪」,卻苦於沈葆楨不讓他染指,而船廠的提調是福建藩司,為吳棠的屬下,他拿沈葆楨沒奈何,遷怒到藩司頭上,必欲去之而後快。

    沈葆楨自然不讓,他也是可以專摺奏事的,於是上疏力爭。

    這樣,吳、沈衝突的形跡就非常顯然了。

     慈禧太後為此又生苦惱。

    她當然要回護吳棠,但也決不能說沈葆楨不對,剛剛接事,何來功過可言?所以朝廷隻能以調人的立場,勸他們「和衷商辦」。

     這時吳棠已另有打算,他認為福建地方太苦,還要受沈葆楨的氣,竟還不如當漕運總督。

    因此託安德海進言,活動調任。

    他念念不忘的是兩廣總督,而恰好兩廣總督瑞麟參劾左宗棠所保的廣東巡撫蔣益澧,「任性妄為,劣跡彰著,署理藩司郭祥瑞,朋比迎合,相率欺蒙」,於是慈禧太後趁此機會,先把吳棠調離福建,命他「馳赴廣東,秉公查辦」。

     督撫同城,往往不和,若有彼此參揭的情事,總是由京裏特派大臣前往查辦,改派另一個疆臣去處理,是罕見的事例。

    但吳棠的關係不同,瞭解內幕的人,都在替瑞麟擔心,怕的是兩敗俱傷,便宜了查案的欽差。

     但這個「內幕」,在極少數真正瞭解滿洲八大貴族淵源的人看來,卻是可笑的。

    瑞麟的情形跟吳棠相彷彿,如果吳棠能夠不倒,瑞麟也一定不會垮。

     他跟慈禧太後是同族,都姓葉赫那拉氏,筆帖式出身,在主管一切典禮的太常寺當個「讀祝贊禮郎」。

    道光二十七年,太廟祫祭──歲暮對祖宗的大祭,瑞麟讀滿洲話的祝文,聲音宏亮,精神十足,宣宗最注意這些小節,一高興之下,賞了他五品頂戴和花翎。

    不久,又升太常寺少卿,再下一年春天升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

    由九品官兒跳到二品大員,前後隻有十五個月的工夫,而所得力的隻是一條宜於唱黑頭的嗓子。

     瑞麟後半世的富貴,得力於他的慷慨憨厚。

    當慈禧太後在清江浦,受了吳棠的無心之惠,扶柩回京,母女姊弟,寡婦孤兒,不大有人理睬。

    瑞麟念於同族之誼,常有周濟。

    在慈禧太後看,這雖不比吳棠的援手於窮途末路之中,也是雪中送炭的情意。

    其時慈禧太後的娘家,隻有兩個人照應,一個是瑞麟,一個是宗室奕劻,但奕劻自己也窮,隻能替她娘家幫些代筆寫寫信之類的忙,自然比不上瑞麟那樣令人心感。

     因此,文宗即位,慈禧太後──那時的懿貴妃,得寵於圓明園「天地一家春」時,瑞麟的官運,便越發扶搖直上,入軍機,署直督,鹹豐九年正月就是一品當朝的文淵閣大學士了。

     那時正是英法聯軍入侵,以後由海道北犯,進據天津,京師大震。

    瑞麟奉旨率領京兵九千人守通州,朝廷和戰之議不決,而僧格林沁已一路敗退,聯軍前鋒,抵達通州張家灣,瑞麟和勝保在八裡橋拒敵,接戰即潰,退守京師,在安定門外又打了一仗,依舊大敗,因此瑞麟被革了職,跟著文宗逃難到了熱河。

     等和議一成,被革職的官員,紛紛起用,瑞麟以侍郎銜派到僧格林沁軍中效力,在山東剿撚,攻巨野羊山集匪巢不利,而且馬失前蹄受了傷,逃到濟寧。

    這一下又被革職。

     第二年文宗崩逝,接著發生「辛酉政變」,瑞麟由於慈禧太後的提攜,以鑲黃旗漢軍都統,調為熱河都統,不久又調為廣州將軍。

    毛鴻賓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