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醇王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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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皇上也別逼得太緊。

    」 「天天逼,還是不肯用功,不逼可就更不得了。

    」慈禧太後又說,「別的都還在其次,不能講摺,就是看不懂摺子,試問,那一年才能親政?」 照她的意思,似乎垂簾訓政,著實還要幾年。

    也許這就是慈禧太後的本心,但也是有隙可乘。

    如果皇帝婚後還不能親政,言官一定會糾參師傅,十年辛苦,倘或落這樣一個結局,那可是太令人不甘心了。

     為此,李鴻藻為皇帝授讀「越有聲色」,無奈皇帝不是報以嘻笑,便是鬧意氣,令人無可措手。

     因為慈禧太後曾說過,皇帝連「大學之道,在明明德」都背不出來,李鴻藻覺得這話未免過分,皇帝講奏摺有囫圇吞棗的地方,作論時好時壞,往往通篇氣勢,不能貫串,作詩要看詩題,寫景抒情,常有好句,須發揮義理的題目,不免陳腐,甚至不知所雲。

    拿這些歸咎於師傅未曾盡心教導,猶有可說,說是《大學》都背不出來,不免離譜,令人不能甘服。

     因此,李鴻藻挑了一天,打算為皇帝溫習《論語》。

    這是他為皇帝在熱河「避暑山莊」開蒙的一本書。

    當時皇帝隻有六歲,唸來琅琅上口,曾邀得先皇喜動顏色,連聲嘉許。

    倏忽十年,應該愈益精熟,所以先拿這本書作個試驗。

     「皇上近來讀《宋史》,總記得趙普在家常唸的那本書吧?」 「不是說他『半部論語治天下』嗎?」 「是!《論語》。

    」李鴻藻從容說道:「『溫故而知新』,臣請皇上默誦一章。

    」 皇帝一聽這話,便喊:「小李!」 自從張文亮因病告退以後,小李越發得勢,儼然是大總管的派頭,經常伺候皇帝上了書房,便溜到茶房裏去休息,所以此時是一個姓崔的太監,進殿伺候。

     「小李呢?」皇帝不高興地問。

     「皇上且莫問小李。

    」李鴻藻對崔太監說:「取《論語》來!」 「是!」崔太監輕聲答應,從書架上把一函《論語》取了來,略略拂拭灰塵,打開封套,把其中的兩本書放在李鴻藻面前。

     隨手一翻,是《為政》篇,李鴻藻便指定背這一篇。

    皇帝茫然不知,就像提起兒時的遊伴那樣,說是怎麼樣的一個小太監,他可以記得起,若問某人是甚麼樣子,皇帝就根本無從置答了。

     「子曰──,子曰──,」皇帝期期艾艾地,一個字都想不起,甚至提他一個頭,亦都無用。

     這一下,李鴻藻的傷心、失望和自愧,併作一副熱淚,流得滿臉都是。

     這是皇帝第二次看見師傅哭,第一次是倭仁為恭王所擠,奏請兩宮太後派他在總理衙門行走,固辭不獲,在授讀時,不知怎麼,忽然悲從中來,老淚縱橫,把皇帝嚇一大跳,不知他為何傷心。

    但這一次李師傅的哭,皇帝卻是瞭解的,內心愧悔,要想一兩句話來安慰,卻不知如何措詞?同時也恨自己,何以開蒙時就唸過的書,會背不出來?因而悄悄把那本《論語》移了過來,要看個究竟。

     一眼看到「君子不器」那句話,皇帝突有靈感:「師傅!這句話怎麼講?」 李鴻藻擦一擦眼淚,定睛細看,隻見皇帝一隻手掩在書上,把「器」字下面那兩個「口」字遮住,成了「君子不哭」四字,不由得破涕為笑,差一點沒有罵出來:淘氣! 「皇上聰明天縱,上慰兩宮,下慰萬姓,隻在今日痛下決心!」 皇帝對這位啟蒙的師傅,別有一分敬憚之意,當時便在詞色中表示了「受教」的意思。

    李鴻藻退出弘德殿又把小李找了來,一面威嚇,一面安撫,恩威並用的目的,是要責成他想法子阻勸皇帝,玩心不可太重.把精神都放在書本上。

     自從張文亮因病告退以後,小李在皇帝左右的地位,顯得更重要了。

    他雖一心隻打算著討皇帝的歡心,但近來慈禧太後為了皇帝的功課不好,一再遷怒到「跟皇帝的人」,挨罵是常事,吃闆子也快有分了,於今李師傅又提出嚴重警告,裏外夾攻,不能等閒視之,所以就在這天晚上,跪在皇帝面前,苦苦哀求。

     「萬歲就算體恤奴才,下功夫把那幾篇書背熟了它,隻要萬歲爺咬一咬牙發個狠,奴才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 「扯淡!」皇帝不悅,「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一早上書房,回來有『引見』的召見,該那兒行禮的行禮,午正又上書房,讀滿書,溫熟書,講摺子,總得到申時過後才能完事。

    一回宮又要視膳。

    整天忙得個臭要死,還嫌這嫌那!如今索性連你都來教訓我了!」說著,便是一腳踹了過去。

     小李被踹倒了又爬起來,依然跪在皇帝跟前,「萬歲爺的苦楚,奴才怎麼不知道?」他說,「聖母皇太後萬壽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