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師和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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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的一切情形告訴我,比方說天氣的變化,小道上的腳印,花壇上的腳印。

    你夜裡要留心聽聽我們的花園裡是不是常常有貓來。

    在多德雷赫特的時候,就有兩隻這種該死的畜生把我的兩個花壇都毀壞了。

    ” “我一定留心聽。

    ” “有月亮的日子……你的窗口朝着花園嗎,我親愛的孩子?” “我的卧房的窗戶正好對着它。

    ” “好。

    有月亮的日子,你要看看牆洞裡有沒有耗子出來。

    耗子看見東西就咬,最可怕;我見過好些不幸的郁金香培植者,他們痛心地責備諾亞[1],不該在方舟裡放上一對耗子。

    ” “我一定看,如果有貓或耗子……” “嗯!你就告訴我。

    還有,”凡·拜爾勒繼續說,他自從被監禁以後,變得多疑了,“還有一種動物,比貓和耗子更可怕!” “什麼動物?” “人!要知道,親愛的蘿莎,有的人偷一個弗羅林,為了這一點錢甘願冒服苦役的危險;所以一個值十萬弗羅林的郁金香球根就更有理由偷了。

    ” “除了我以外不會有人走進花園。

    ” “你能保證嗎?” “我敢發誓!” “好,蘿莎!謝謝你,親愛的蘿莎!啊!我所有的快樂都是你給我帶來的!” 凡·拜爾勒的嘴唇又像頭一天一樣熱情地湊近鐵栅欄,而且分手的時候已經到了,蘿莎連忙縮回頭,伸出她的手來。

     這個賣俏的姑娘特别關心自己的手,在她伸出來的這隻可愛的小手裡,有一個球根。

     高乃裡于斯熱情地吻了一下這隻手的指尖。

    他這樣做是因為這隻手裡拿着一個大黑郁金香的球根呢?還是因為這是蘿莎的手?這一點,我們讓比我們聰明的人去推測吧。

     蘿莎帶着另外兩個球根走了,把它們緊緊壓在胸口上。

     她把它們壓在胸口上,是因為它們是大黑郁金香的球根呢,還是因為它們是高乃裡于斯·凡·拜爾勒給她的呢?這一點,我們相信,比剛才的那一點容易判斷。

     不管怎麼樣,對犯人來說,生活從這時候起變得美好而且豐富了。

     正如我們前面看到的,蘿莎已經還給他一個球根。

     每天晚上,她都從那塊她認為是花園裡最好的,而事實上也的确很合乎理想的地裡,帶來一把泥土。

     高乃裡于斯很熟練地打破一隻大水罐,留下一個合用的罐底。

    他在裡面盛滿一半蘿莎帶來的土,跟一點兒他曬幹當做上好肥料用的河泥摻混在一起。

     随後,在四月初,他種下了第一個球根。

     要說出高乃裡于斯費了多大的心思,使出了多少計謀和手段來逃避格裡弗斯對他從工作中得到的快樂的監視,那是我們辦不到的。

    對于一個有哲學頭腦的犯人來說,半個鐘頭就足夠他産生需要整整一個世紀才能産生的念頭和感情。

     沒有一天蘿莎不來和高乃裡于斯談心。

     蘿莎正在學習全套培植郁金香的課程,郁金香給他們提供談話的主要題材;可是不管這個題材多麼有趣,總不能老是談郁金香啊。

     所以他們也談别的事情,這個郁金香培植者在發現了他們談話的範圍竟然那麼廣闊以後,自己也不免大吃一驚。

     不過蘿莎養成了一個習慣:她總是讓她美麗的臉和窗洞保持六寸的距離,因為這個美麗的弗裡斯姑娘,自從隔着栅欄感到一個犯人的呼吸會把一個女孩子的心燃燒到什麼程度以後,毫無疑問對自己也不放心了。

     在當時有一件事,幾乎和他的球根一樣,特别叫郁金香培植者擔心。

    他老想着這件事。

     這件事就是:蘿莎要依靠她父親生活。

     因此,凡·拜爾勒,這個學識淵博的醫生,風景畫家和天才,這個十拿九穩是第一個培植出按照事先決定會被叫做RosaBarloensis的人間傑作的人,他的生活,不僅僅是生活,連他的幸福都要由另外一個人一時的興緻來決定。

    而這個另外的人是一個智力低下的家夥,一個社會地位下賤的東西,是一個監獄看守,還沒有他鎖門的門鎖聰明,可是卻比他闩門的門闩還要冷酷。

    他簡直有點像《暴風雨》[2]中非人非獸的卡列班。

     是的,高乃裡